我一直记得何修跟我结婚时说誓词的样子，“无论病患或贫穷，都会爱我珍视我直到永远。”言辞恳切满脸真诚，让我感动。自从儿子小宝生病后，我才发现，在现实面前，这些都是屁话。

1.

刚关灯，何修就欺身上来，我才把儿子小宝哄睡着，一天连轴转，浑身都是木的，躺在床上才觉得有点知觉。

我跟何修结婚10年，夫妻之间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知道对方要什么。这个时候，我实在是不想也不愿承欢他。

我摸索着推开他，转过身。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把我掰正面对他，“余岚，我们多久没做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是的，半年，我跟何修没有夫妻生活。

他好多次明示暗示，我都选择忽略。看来今天是过不去了，我索性把衣服褪尽眼一闭。

何修又欺身压过来，摇摇晃晃间，我的思绪飘了出去。

何修跟我是大学同学，校园恋爱修成正果。结婚三年后生下儿子小宝，我儿子从出生就乖巧可爱，幼儿园天天得大红花，每天接送孩子，都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了，幼儿园大班，小宝发烧咳嗽，咳得憋气的那种，医生说是风湿性心脏病发作，那以后，医院家里两点一线，成了我们独特的路径。

何修父母都是教师退休身体不太好，家里请了看护，我就剩母亲，只好留在我这里搭把手。

我好在是事业单位，小宝生病后，我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的班上着，同事看我可怜也无所谓的。

马上九月小学开学，我不晓得孩子怎么面对？一堆的烦心事，让我愁肠百结。

何修心满意足呼呼大睡，我想着明天周一还约了专家，对了，上次拍的片子放哪去了，我又赶紧起来翻箱倒柜的找，顺便到小宝房里看看他踢被子没有。

小宝长得像何修，浓眉大眼帅气十足，要是没这病，哎，我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一早上，何修赶着去上班，我赶紧拖着麻木的身子给他煮鸡蛋煮饺子,小宝生病用钱像流水，他不能倒下。

医生看了小宝的情况，说可以上学，随时观察，不要剧烈运动。我放下心来跟他一起做开学的准备。

开学第二天，我就被学校电话叫去了。

“何小宝妈妈，你孩子的情况特殊，我们老师不能时刻盯着，建议你派一个家长陪读。”

陪读？

“能否让我妈过来，但是不进教室，我不希望孩子觉得跟其他人不一样”。

“好，我跟校领导报告一下。”

就这样，我妈天天跟着小宝上学，就是拿个凳子坐在校园一角随时待命。

我呢，一心挂两头，上班不怕领导吼不怕领导骂，就怕接我妈的电话。

晚上回家，小宝跟外婆在一起讨论作业，我难得放松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闺蜜小洛发来信息，哎，你家何修最近在干嘛？”

“他还能干嘛，不就是上班回家”

“哦，也是，不说了。我得睡美容觉了。”

看着手机屏幕结束的对话框，我愣住了。小洛欲言又止的样子，有啥事不好说？

正发呆，何修开门进来。进门就往厕所跑，一会就听见稀里哗啦洗澡的声音，水停了，门打开一条缝，冲我喊：“帮我把睡裤拿来”，我递过去抬头，“咦，你脖子上怎么了，青了一块”，何修赶紧关门换衣服去了。

何修脖子上明显的一小块淤青，就在下巴下面。电光火石间，我陡然想起，我们谈恋爱那会，何修皮肤敏感，我吻他，脖子上经常也有这个。

呆愣间，何修已经洗完上床了。

我躺在床上，推了推背对我的他，“哎，交作业了”。沉默了半晌，他闷声回：“太累了，改天”。

自从小宝生病，婆婆公公催二胎的节奏更是紧锣密鼓。何修跟他们一个调调。

我觉得眼下小宝病着，我妈一个人每天陪着身体都要吃不消，我也是身心俱疲，再生二胎，简直不敢想象。再说了，小宝病了，我恨不得拿自己短命十年来换他健康，我哪有心思去备孕，也没必要要二胎。

就这事，婆婆公公对我一肚子意见，何修就由着他们，也是跟我说备孕生二胎给小宝作伴，所以避孕措施也不用了，我当然反感抗拒。

今天小洛的欲言又止，何修脖子上的淤青，难不成有联系，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2.

晚上刚躺床上，何修长臂搂过来，我吸着鼻子用手推开，

“咋了？

“烦躁”。

他瞅了一眼，倒头睡去了。

黑暗中，我想到今天单位小顾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跟小顾一起进单位，我大学毕业，她自修本科。我是学统计学的，专业对口。刚上班那几年，我跟何修琴瑟和鸣，比着在单位表现。

何修去年已经提了部门负责人，收入大幅提升。

我的部门领导一直看好我，退休前举荐我接手，人事说先牵头一年后再任命。就这样，我开始牵头部门工作。

何修也很高兴，很支持我。

可是，小宝确诊病了之后，我觉得我的天都塌了，那段时间整天恍恍惚惚。这个时候、叫我拿命去换小宝的健康我都愿意，何况一个职位。

我找领导汇报，领导同情理解，支持我工作先放一放，专心给孩子看病。

不成想，把小顾派到我部门牵头。

我知道，一直以来，我凡事压她一头，她一直心存不满。这下好，调了个，她来当我领导，我只能服从。

今天上午宣布任命，下午小顾就开会重新分工，以前我干得得心应手的工作全部给他人，我呢，重新开始。她开会时还美其名曰，给大家锻炼，部门内部调整。

人在屋檐下，我只得低头听命。反正为了孩子，工作就按部就班吧。

下班5:30的时候，几个数据在整理，同事都在加班。我呢，到点就走，我还得去接孩子和妈妈。大家都知道我家的情况，都没做声。

刚收拾东西准备出门，被小顾喊住了，对了，如今的顾主任。

“今天大家都留下加班，数据12点必须出来。”

我站在门口沉吟了片刻，没办法，只得去她办公室伏低做小，请假。

敲门之前，我深呼吸，调整了情绪，进去。

听了我的讲述，我分明瞅见小顾表面同情时眼底的幸灾乐祸。我敛了敛神，做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无所谓，很多时候，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她不故意为难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她真心待你，感同身受，做梦吧。

谈了5分钟，我如释重负的走出门，我抬头天空阳光灿烂，我鼻子一酸，使劲憋去眼角欲处的泪，开车走人。

刚到校门口，我妈就带着小宝出来了，我妈一脸疲惫，小宝也不是很高兴。

“小宝，今天上学开心吗？”

“不开心，同学们跳绳不要我参加”。

“我会跳。”

“这样啊，我们等病治好了再跳行吗？同学们也是爱护关心你哦。”

看我妈闭目养神，我说：“妈，要不在学校旁边租房子吧？你这跑来跑去的、太累了。

我妈继续闭目说：“我今天问了，学校周边贵，这样花钱受不了，我跑跑算了。”

我妈退休前是音乐老师，一辈子爱唱爱跳，我爸走后就没找老伴，专门搞教学去了。

自从小宝病了，我妈就住我这，一心的照顾小宝。我婆婆公公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净催着生二胎，何修也是一个鼻孔出气。

何修上班真是尽职尽责，工作日你家里天大的事他都不会请假，凡事就往我这推，就像我不用上班似的。我想到这，不由得怨气冲天。

突然，我瞅见对面街角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女的小巧玲珑，男的，背影看着像何修，我再看过去就不见了，后面车使劲按喇叭催，我只得启动前行。

一周后，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两室一厅，我妈白天可以休息一下。

后来发现每天接送也很麻烦，跟何修商量了一下，就把家搬过去了。

这样，小宝和我妈不用路上颠簸，可以多睡会。我也不用提前送。

学校离何修上班地方远，他有时就没有过来，直接回家里休息。

家里安顿好了，我单位里却是鸡飞狗跳。很多女人一掌权就会忘乎所有，每天刷存在感，特别是小顾，顾主任每天都会给我找点事儿，我有儿万事足，我隐忍着，先混着再说吧。

闺蜜小洛约我中午吃饭，我一想好久没聚了。出门前照一下卫生间的镜子，发现自己憔悴了好多，以前穿着饱满的衣服都松垮了。脸色也不咋好，哎，小宝赶快好起来吧，妈妈实在是吃不消了。

3.

远远的小洛就迎上来，“呀，岚子、瘦了不少。”

看到小洛，我鼻子一酸，“没办法，累死了”。

吃饭的时候，小洛提醒我，你伢也要管，大人也要照顾好。

“对了，你和何修最近还好吧”

“挺好的.”

“那就好”。

“我婆婆一天到晚要生二胎，何修一个鼻孔出气，你说我现在顾得来吗？”

“岚子，不是我站何修那边哈，我们要往前看，小宝抓紧时间治疗，要二胎是对的，孩子有个伴，以后我们不在了，他有个亲人，多好啊。”

我一怔，

“你也不小了，过了四十岁就难了”。

我没想到小洛这样想，她一句“以后我们不在了，孩子有个亲人”触动了我。

我说：“我好好考虑考虑”。

晚上回出租屋，都7点了，何修还没回。打电话关机。

十点的样子，他打过来说今天不过来了，就在家睡。

我跟他说：“我考虑了你提议的事，我同意了。”

“啥事？”

“要二胎啊”。

电话对面的何修半天没出声，

“听到我说话吗？

“嗯。”

我纳闷，以前积极催孕的何修今天兴致缺缺，估计是太累了。

算了，我也得赶紧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准备早点，对了，小宝说他明天要吃翡翠饺子。

不一会，我就跟周公约见了。

小宝回家说班上流感严重的当晚，我如临大敌，在家又是板蓝根，又是消毒液的齐上阵。

医生说过，小宝尽量避免细菌感染，我不得不小心。

何修打电话过来说去婆婆那去一趟，我手忙脚乱的答应了。

一出门，才发现自己连衣裙沾了一大块污渍，刚才的板蓝根弄身上了。再回家也来不及，只好顶着胸前一大块污渍上了何修的车，何修盯着我看了一眼，我赶紧说：“没办法，板蓝根水，来不及换”，

他默不作声，打火前行。

我特地跟婆婆说准备要二胎，一是间接告诉何修我的态度坚决，二是想缓和婆婆一直对我不满的情绪，婆婆倒是没搭话，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回家的路上，我跟我妈打电话说我今晚不回出租屋了，我明天一早过去。

躺在床上的何修看我一袭小丝绸吊带睡裙进来，他低头看着别处说：“安全起见，先做全面检查吧。我今天太累了。”

然后倒头就睡，我今天一天脚不沾地，也累得够呛，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抽空到单位对面的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医生听了我的情况，说结果出来再说，老公也得全面检查。

我就把医生的话发给何修，他可能太忙了，一直没回。

我拿着结果问医生，医生说我状态不错，有贫血，要注意休息，补充营养。

我高兴坏了，赶紧把结果给何修发过去。

何修继续没回。

我一看时间还早，今天小顾开会去了，我得赶紧跟何修说说。

刚走到何修单位楼下对面，就见他正在楼下站着，我赶紧躲避来往车辆准备冲过去，不成想，一个小个子女孩走过来站在他旁边，两个很熟稔的样子，直接走了。

我给他打电话，他接起电话，“何修下班了吗？”

他压低声音，“没有，正在开会”。不等我再说，电话挂断了。

站在楼下，太阳还很大，我却感觉浑身冰冷。

电光火石间，那晚脖子的淤青，还有小洛莫名其妙的电话，我觉得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我直接打小洛的电话约她出来，刚一坐定。我开门进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今天我到何修单位楼下都看到了。”

小洛沉吟半天，说，你们夫妻的事我不能乱讲，我只是出去吃饭看到他跟一个女孩一起，感觉很亲昵。

“什么时候？”

“2个月之前。”

我抄起电话拨给何修，“何修，我限你半个小时内到家，否则你就等着给我收尸。”

小洛赶紧拦住我，“岚子冷静，慢慢说，也许是误会也不一定。”

何修很快到家了，我已经收拾好家里卫生，烧上一壶茶，把久不用的茶具摆出来等他。

看到出来，他有点尴尬，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热情地招呼他坐，直接了当，说：“啥时候开始的？

何修看着我，“什么？”

你和那个小姑娘，多久了，睡了几次？

他像被闷棍打了一下，肩膀耷拉下来。不说话。

我又说：“我都看见了，你没必要隐瞒。”

他继续沉默半晌，才开口说。

那个小姑娘叫沈洁，去年招进来的，一直在何修部门。何修说是姑娘主动，他就顺势而为了。

我那个气那个恨呐，想起这一年多，每天像个陀螺，为了支持他的工作，我到手的职位都放弃了、没成想，把他支持到小姑娘床上去了。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我问他决定怎么办？

他说马上断。

我要他在就打电话给沈洁。他犹豫半天接通电话、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然后提分手，女孩还没回应，他就把电话挂了。

我提出第二天小宝复查，他也得去，他哀求说、明天很重要的会议。

我就算了。

我要何修到书房睡。我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从没觉得主卧的床如此大，像睡在海上没着没落儿。

4.

我肯定不能坐以待毙，我得主动出击。

我瞅了个何修外出的时候，我到何修单位，直接找沈洁。

我自我介绍是何修老婆，看得到她的脊背有意挺直了一些。

我要她离开何修，否则我对她不客气。

她不可置否的转身就走，我喊住她：“你知道何修怎么跟我坦白的吗？他说是你主动送上门的。”

她愣了一下，赶紧走了。

回单位上班时候，我刚一坐定，顾主任就过来，敲我桌子，说，数据搞错了，你还到处跑”。

我又累又气，冲口而出：“我又不是卖给单位的，人身自由都没有了，错了改不就行了。”

顾主任猝不及防，愣愣地看着我。“余岚同志，我只是提醒你，你这大火气干嘛？

“不干嘛，你是领导，你爱咋说就咋说。”我更是火大，眼泪就夺眶而出。去她妈的，我索性不当包子了，我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推整个划到地上，随着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一阵响，我哭声震天动地。

这一年的委屈和难过这一刻爆发，倾泻而出。

顾主任哪见过这阵势，只得理亏反而安慰我，我心想，看你还给小鞋我穿。光脚不怕穿鞋的。

那以后，顾主任尽量不惹我，工作压力小多了。

何修每天按时回家，鞍前马后的照顾小宝，貌似那一件事翻篇了。

当然了，二胎的事搁置了。这种情况下，我还没想好怎么做。

不成想，沈洁打电话给我，说她怀孕了。

看来人至贱则无敌，她这是跟我宣战。我冷冷地说：“谁的种找谁去，我没给你播种。”挂断电话后，我就约上闺蜜小洛。

后来几天就见何修在家坐立不安，寝食难安的样子，估计沈洁逼得紧。

一个月后的一天，何修哀求我，拿40万给他。我装作不懂，大惊失色，“小宝治病花了不少，哪有钱哦。”

他才说：“沈洁怀孕了，不肯罢休，要40万才打胎。”看着他捉急的样子，我恨得牙痒痒，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小宝生病我急死，他到好，还可以风流快活，还整出孩子了。

“她要硬是要钱，你就说跟她结婚，让她生下来”。何修疑惑的看着我。

一个月后，何修如释重负般跟我说，沈洁把孩子打了。

他哪里知道，我调查了沈洁。她从上大学就开始被人包养，见到何修就往上扑。通常想上位的姑娘不会第一个告诉原配她怀孕了。

我和小洛一起找到她，告诉她，钱是没有的，我可以跟何修离婚成全他们，但是何修属过错方，必须净身出户，而且小宝给她们，何修还有一对需要看护的父母。她哪敢拖着不打胎。

其实，我也在赌，赌人性。

至于何修，这种不能共患难的夫妻，悉听尊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