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天文星官体系,将周天分为三垣二十八宿,三垣中以北极为核心的紫微垣,又称紫官,处于北天中央,众星绕之运动变化,故紫微垣被比作地上的人君宫室,而其他星官亦被赋予现世角色,服从并服务于居于中心的帝王。
天文星象被与地上事物相关联,是古人信仰领域中的交感式宇宙观的一种反映,这一思维模式同样也对中国古代的都城营造以及古都文化,产生了持久的影响。秦代作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封建大一统王朝,其都城建设中的“象天设都”现象,从天文思想角度加深对古代都城文化的理解,因而其意义不容否定。
一、极庙、阿房宫象天极与咸阳宫“以则紫宫”之间的角色重叠《三辅黄图》记载:“始皇穷极奢侈,筑成阳官,因北陵营殿,端门四达,以则紫宫,象帝居。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
咸阳宫被附会为紫宫,即紫微垣,与秦历冬至十月的天象相印证,二者总体符合,以故秦代“象天设都”几成无可置疑之事实。由此秦都咸阳成为古代都城“象天”的典型例证之一,而且即使《三辅黄图》所记乃后世之附会理解,这种天地互相对应的空间宇宙观仍然具有其特殊思想意义。
秦都咸阳,存在以咸阳官、横桥、渭水为代表的由北向南天文轴线的观点。秦都“象天”,实际至少存在两种与《三辅黄图》迥异的“象天”比拟体系,这里所说的另外的都城“象天”体系,即以秦代信宫、阿房官为代表,它们也兼具象征天极的特殊地位。
以天极星为中心,包含三公、后句等星的中宫,组成我国古代天文“三垣”中的紫宫即紫微垣。“天极”就是中宫紫微垣的中心部位由北极五星即北辰组成,与北斗七星并非一事。这里的“天极”,可以肯定其位于紫微垣即紫宫之内。
然而《三辅黄图》中象征紫官的咸阳宫,其地处渭北·,与渭南的信宫之间还横亘着象征银河的渭水,“渭水贯都,以象天汉”,以故其不可能包含处于渭南的“天极信宫,如图1所示。因此“天极”信宫乃秉承与《三辅黄图》相异之象天体系。
此外,“信宫”的名称,也隐含有与“天极相顺承的五方、五行之中的内蕴。帝王之都实则通过多途径构建与天之中心形式上的上下对应关系,来获得天下之中的象征意义。如此可以确定,始皇所营建的信宫,后来改为“极庙”以“象天极”,也即于大地上象征性地确定地之中央,因而至少始皇二十七年时信官的“天极”象征地位不能被轻易否定。
极庙象征天极,也称为地中,秦代以极庙为中心,产生南至阿房与上林苑、北至渭北六国宫殿的建筑中轴线。信官也具备作为朝宫的功能,这可能是因为渭北咸阳宫地区地势偏狭、缺乏水源,所以秦始皇有将政治中心南移、营建信官的举措。
二、阿房宫建筑群主导下的“象天”布局秦始皇三十五年营建前殿阿房,为阿房官象征天极、复道对应阁道、咸阳宫代表营室宿,天象顺序乃自南向北。“自阿房渡渭,属之威阳”,自南向北,依次通过阿房、渭水、咸阳宫,这一自南而北的空间先后顺序是明确的。
阿房宫象征天极,是伴随秦王朝在渭南新建朝宫而产生的,那么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朝宫以及阿房宫的政治地位问题。《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始皇三十五年开始在渭南营建新的朝宫。
抛却咸阳官的秦代朝宫固有印象,赢政建造阿房前殿的动因,是欲仿效西周文、武二王,于渭水之南的丰、镐附近另建朝宫,其政治地位可与丰、镐“帝王之都”相坪,所以此时的阿房官绝不仅仅是一座备游乐的离宫别馆。这也就是说,整个渭水南北地区的政治中心,要设定在阿房宫。
另外,渭北地区的咸阳宫,作为先王官廷,规模小,人口众多,因此要在渭南另建朝宫。新朝宫的规模要较之以往庞大,所以仅仅阿房前殿的规模,已经可以容纳万人。阿房官的象天比附,就是在这一政治环境背景下产生的,所以此时的新朝宫阿房宫,可以代替咸阳宫,成为天极在地面上的投影。
阿房宫是按照朝官的标准来进行设计,前殿可用于接见四夷来朝者,政治地位十分重要,具备作为朝宫的政治功能。虽然直至秦亡,阿房宫尚未完工,也就是说,渭南朝官计划未能实现,但是阿房官完工后,其将成为秦的新朝宫。此时尚未完工的阿房宫,难以与渭北咸阳宫进行政治地位的权衡。
三、阿房宫之象天极的合理性在注意到阿房宫并未完工、作为朝宫的计划性等特点的前提下,有助于理解阿房官作为潜在的政治中心“象天极”的合理性。后人将秦代阿房宫视为紫微垣,于其他文献中亦屡有反映。
《西京赋》记载了汉代帝王想效法天上紫微宫的制作,“天极”乃紫官的中心部位,秦代阿房官有象征紫微垣之前例,以故汉代帝王欲踵继此一比拟之意义,然而阿房宫未能修成,以致汉代帝王“恨阿房之不可庐”。
此处之“恨”,也可作不满讲然而这一不满,是因阿房宫毁于兵赛、未能住进阿房宫,比拟紫微此时已失去了阿房官这一实体建筑作为基础,而非因居住于阿房官却心生怨恨。
不仅如此,我们这一将张衡赋文与《史记·秦始皇本纪》相结合的思维,还有进一步的佐证。《西京赋》此句赋文之后,直接续以“愿往昔之馆,获林光于秦余”,所谓“遗馆”、“秦余”,其旨趣当不难理解,林光宫乃秦宫,汉世尚存,言外之意,阿房官当时已毁,这也说明赋文本句之意旨,乃逐一追溯秦代故事。
《三辅黄图》以渭北咸阳宫为核心的自北向南天文轴线时,亦多援引刘纯《阿房官》诗句,作为论证阿房象征营室宿的证据之一复道行空华盖外,勾陈拱极紫微前。此诗句虽经笔者多方考求,仍未辨明其原始出处,然而值得注意的是,不论是从诗作的题目,还是从诗文中具体所涉及星官的位置来考量,此诗显然也是将阿房宫视为紫微垣。
《阿房宫》诗中,所谓“华盖”与“陈”皆为紫微垣内的星官名称。华盖,司马贞《史记索隐》“华盖,星名,在紫微太帝之上”,其象征帝王出行时的车盖。勾陈,《周礼正义》孙治让引《星经》“天皇大帝一星,在钩陈口中,又有五帝内座五星,在华盖下”,勾陈六星因为位置临近紫宫之中心,并拱卫北辰五星,所以诗中以“拱极”渲染之。
诗中的“复道”即星官阁道,在天文星图中,其由华盖星官处开始,向天汉延伸,并且横跨天汉,故诗云“复道行空华盖外”。《阿房宫》诗文内容与北方七宿中的营室宿毫无牵涉,却紧密围绕着中官紫微垣诸星官,所以《阿房宫》诗显然也是将阿房宫视为紫微垣,自然不能作为论证《三辅黄图》咸阳宫“象天”之资料,也不可成为判断阿房官象征营室宿的证据。
结语秦都咸阳的“象天设都”现象,三种不同象天格局,它们实际都是依据秦国都中不断变化的政治中心的位置,来构建与之相适应的都城象天整体格局。
自《三辅黄图》首次记载秦都“象天”,学者将咸阳宫横桥、渭水与“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的由北向南天文轴线相结合,并辅以秦代政治、历法,作了充分而详尽的论证研究咸阳宫被视为天文上的紫微垣,亦即紫宫。
参考文献:[1]司马迁.《史记》.
[2]班固.《汉书》.
[3]范晔.《后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