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岭,折县人,家里小有产业,偶尔有贫苦之人上门乞讨,常常慷慨解囊。
一天,王岭见有个姓贺的朋友在青楼留宿了五天五夜才出来,开玩笑与对方打赌说,若是有姑娘情深义重,甘愿为他一个月不接客,就为他偿付在青楼一个月的花销,否则就要请自己到最大的酒楼里饱餐一顿。
贺生自信满满地应下,回家备好绫罗绸缎并钗环香粉几许,分发给了青楼里的几位姑娘,随后将自己的诉求告知。除了一位刚入行不久的姑娘,其他都受下了贺生的礼物。
那姑娘名叫婉娘,年方二八,生得温婉端庄,十分可人。她被家中的哥嫂卖到这地方来,心中委实不情愿。
见贺生突然送礼,便以为是对自己有意。起初扭捏不肯接受,后来贺生一再让她收下,更是以为对方要为自己赎身,自此苦苦等候。
后来才知只是贺生与别人的赌约,竟是一头撞死在房中。
贺生害怕了,匆匆离开婉娘的房间,好几日都不敢再来找这里的姑娘。王岭得知后,想要安抚好友,有意要带他再去青楼,可回回遭拒。
转眼一个月时间到了,当初收过贺生礼物的姑娘,没有一个肯为他守身的。大多撑不过两天,就在鸨母的威逼之下出来接客了。
王岭赢了赌约,在对方请客的酒楼里大放厥词,且多次提起婉娘的事,让贺生很是尴尬。饭才吃了一半,就借口有事匆匆走了。
又过了一段日子,王岭独自来到青楼,晚上宿在姑娘的卧房里。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得一阵男女的争吵声。他大吼了一嗓子,那争吵声立刻就止住了。
王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心中一阵害怕,以为是碰上了冤魂。
自来青楼里恩客妓子的亡魂不少,传闻南面的房间怨气最重,死过的人最多。
王岭当晚睡的正好是南面的一间房,他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发觉没有了那姑娘的踪迹,暗道奇怪。
点灯去看,房中依旧没有姑娘的踪影。墙上倒是突然出现一道女子的倩影,仔细辨认,并非晚上陪同的那位。
墙上的女体越看越美,王岭禁不住伸手去摸。摸到的不是平整的墙面,却是女子凹凸有致的身形。
随后,他亲眼见着从墙上走出一位佳人来,看她身上穿的衣裙缎面,似乎还是贺生之前送的。只是披头散发有些不雅,头上还包着一圈纱巾。且四肢皆被锁链紧紧捆缚,刚离墙一尺便走不动了。
王岭不觉看呆了,直到对方向他行礼示好,才悠悠醒转过来。一问才知,这便是之前死去的婉娘。这间房在婉娘死后就腾出来给了别的姑娘,没想到能意外遇上王岭。
王岭知对方不是活人,心中有些恐惧。他又想起白天在酒楼取笑婉娘与贺生之事,脸上不禁露出羞愧,害怕对方要找他清算。
好在那婉娘并没有多加怪罪,反倒对他微微一笑,道:“恩公的一饭之恩,家人一直记到现在,怎会因几句玩笑话就恩将仇报。”
原来,过去婉娘的父亲曾在王家附近乞讨,王岭见他瘦骨嶙峋,大冬天还穿得很单薄,便让家仆送去饭食和棉衣。因他一时的善念,让婉娘家有了后。
王岭想起方才听到的男女吵闹声,便问是否是家人。
婉娘突然哭起来,说:
“那是我的哥哥嫂嫂,当初将我卖到这里。在我死后一直索要赔偿,鸨母不肯给,他们便叫来法师将我的魂魄锁在这里恐吓客人,借此逼迫鸨母给钱,所以我迟迟不得投生。我因气不过,就将哥嫂也困在这墙里。”
王岭听了不觉骇然,问:“该怎么帮你脱身呢?”
婉娘一边将头上的纱巾解下,一边回道:
“我的肉身被他们扔到了东乡边的野外,请将这条纱巾系到一户姓何的小贩家门口,当天就会找到我的尸身了。届时请斩断我的手脚,我的魂魄便能挣脱这堵墙去投生了。
可以的话,请保留好这条纱巾,今后若是有良家女子被逼迫致死致伤的,煎水服下可解。”
王岭一一点头记下。天一亮,他立刻骑马赶往东乡,果然找到一个何姓小贩。
他刚把纱巾系到人家门口,屋里突然冲出一只大狗狂吠着往这边而来,后头是那何姓小贩紧跟着跑出来。
大狗停下来嗅了嗅纱巾,又立马往外冲去。王岭连忙取下纱巾跟上,果真在野外发现一具女尸,正是婉娘。
他依其本意,将手脚砍断。联同小贩一起将尸体安葬好后,又给了对方银钱以作感谢,这才再度回到青楼。
原先婉娘的房间里,一叠衣物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里头的姑娘也不知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王岭称是自己上回落下的,随手便将衣物包好,还给了贺生。
等到晚上,墙上已经没有了婉娘的身影,只是仍旧有男女争吵的声音传来。
王岭回想起头天晚上刚听到这样的声音时只觉得害怕,后来知道了婉娘的遭遇,如今却是感到一阵悲切。
后来有无辜的女子被逼迫致死的,王岭便拿出那条纱巾煎水喂其服下,不过半日就有了呼吸,再过不久就如正常人一般吃饭走路。
女子活过来后,趁此摆脱了过去的牢笼,隐姓埋名去了别处生活,都过得比以前更自在了。
有重伤昏迷的,服下药水后也都很快痊愈。
王岭突发奇想,骗强逼女子的人也喝下药水。结果那些人立刻转性,甘愿放走女子。此后多行善举,还时常为过去的错误而深深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