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过年，一定要做的事：烤火。2018.2.11

全文共1653字

越是近春节，村子里“杀年猪”的人越多，可热闹了。

记忆里，爸妈会喊来三四位邻居帮忙，有人主刀，其他人按着猪。我刚开始不敢看，就躲进屋内。实在好奇，就把门打开一条缝，偷摸着看。

杀年猪是很重要的仪式了。

新鲜的猪肉，尤其是猪肝、猪血和猪腰，基本上当天就会用来招待帮忙的大家伙。

▲猪生睡得太香了。2020.10.6

孩子们也兴奋起来，看着一块块猪肉被撒上盐，腌制进大桶。大概一周后，爸妈就会把腌制好的猪肉挂起来，再生上一堆火，名曰“烘肉”。

柴火冒出的热气熏过成串的肉，肉皮渐渐变色，最后烘成腊肉。

听爸妈说，柴最好是松木，因为松木烘出的肉皮锃黄，味道又好。可村里人很难奢侈到真用上松木烘肉。大多时候，我们是干柴就着湿柴一起烘。

干柴烧得快，湿柴能燃得久些。那时候冬天最奢侈的柴火就是我们从更深的山里捡回的干柴了。

▲我在烤火，顺便烘肉。2022.1.29

“走，捡干柴，一路去（qì）”，当村子里到处响起这句话时，就是每年冬天组队捡干柴的时候到了。

我家本就住在四川东北部的大巴山脉深处，可每次捡干柴，我们还要往更深的山里走上个把小时。山越是深，林越是密，掉落地上的干柴越是多到堆起来。

一次，妈带上我和弟弟又去捡干柴。这次去的地方不远，不到一个小时就走到了。那是邻居家爷爷名下的山，他老说了大家可以随意。

我永远记得，我妈站在邻居爷爷名下的山林里，指着旁边那片山，对着我说，“圆圆，那片山就是你的。”我这才知道，旁边那大概一亩大的荒山，是我名下的。

我第一次见到那片荒山，一股巨大的满足和骄傲涌上来，“我也是有山的人”。哪怕那山上长的全是荒草，一棵树也没有。

▲我的那片山就在这下面。2019.10.2

前几年我跟妈去捡干柴还看过一次那片山。这一次，我的山终于像个样子了。风和飞鸟带来的种子，让我的那片山也长出了林木。

也是在那次，我妈还发现了几个巨大的树根，是旁边修公路时挖掘机挖出来的。我妈还回家取来电锯，把树根锯成小块，背回了家。

树根在烘肉这件事上可是硬通货，一块就能燃上个两三天。

▲树根，烤火的最爱，烘肉的最爱。2023.1.25

自从我在网上买回电锯后，爸妈好像是爱上了伐木这件事。因为用得多，光是链条都换了好几次了。

去年冬天，爸带着我和弟弟在附近的我家山林里砍树，电锯却突然坏了。我爸打电话给邻居，邻居便骑着摩托车送来了他家的电锯。

▲当时我弟正在往家里背柴，我爸正在等邻居送电锯。2023.1.25

现在这些年，捡干柴是越来越少见了。

一是家里用柴火用得少了。妈去上海打工，我跟弟弟在成都，家里只有婆婆和爸爸，现在煮饭、炒菜又多是用电。

二是这些年不捡干柴，改砍树了。前些年栽的小树苗都长大了。砍掉一批树，又会再栽下一批苗。

▲家里的背篓。2018.2.13

距离春节还有21天。今年回家，我想再去捡一次干柴，再去看看我的那片山林繁盛成什么样子了。

20年前，深冬里，总是有成群的人走进更深的山里，背回一捆捆干柴。我妈背着个大背篓，干柴装得是满满当当，冒出尖。我的小背篓里，稀稀疏疏放着几根卖相极好的干柴，毕竟小孩子捡柴从来只看品相。我弟背着更小的背篓，里面放着的却不是干柴，而是他心心念念的一种树皮。

弟弟背着的那树皮，学名我实在不知，我只记得，那是做“抽打木陀螺的鞭子”的好材料。当然，在我弟的心灵手巧下，家里早就摆满了他做的大大小小十几个木陀螺。听我弟说，做陀螺最好的木料是柏树，其次是槐树。

▲右上角就是棵柏树，当时我弟正背着竹笋回家。2023.4.30

我弟是真爱抽打陀螺这项游戏，就为了做鞭子，他专门四处搜罗好的树皮，钻进满是野刺的荆棘丛，刺直把耳朵划得满是血。

那时我弟抡圆了胳膊在寒冬里抽打木陀螺，我极怕冷，看了没一会就要跑回火堆旁取暖。这些年我弟也遗忘了木陀螺的样子了，我却保留了对火堆执着的亲近。

老家买了电暖器、安了空调，但我还是喜欢生起一堆柴火，整日坐在火堆旁。我妈总说我不懂享受，看着我一身的柴灰，一边唠叨一边帮我拍掉。

但又因为我整日坐在火堆旁，正好做了烘肉的活，爸妈也是欣慰的。

▲除夕夜烟花。2018.2.15

又是一年春节近了。今年我家第一次不杀年猪，但我爸买了香肠，挂在邻居家的火堆上让帮忙烘着。

我回家还是可以燃起一堆柴烤火，这一次只是烤火，没肉可烘了。

【写作这件事，我已做了10年，会继续写下去。谢谢你看到这里，希望能多交流，关于写作，关于儿时，“什么都好”。

石笋：95后，写作10年，力图准确记录大时代小人物、小人物大情怀。我们走得太快，总忘记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价值。等你一起，山海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