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谦,我的家乡坐落在四川绵阳的一个宁静小村,村里姓王的人家占了大多数,而我们家却是个例外,姓刘,算是村里的小姓了。那会儿的农村,大家族的风气还挺浓,大姓人家因为人多势众,自然就显得格外有底气,而我们这样的小姓家庭,就显得有点势单力薄了。
不过,好在我爷爷是个老中医,到了我父亲这一代,医术更是远近闻名,成了周围几个村子的“土专家”。在农村,医生那可是个受人尊敬的职业,所以我们家虽然姓氏不占优势,但日子也还算过得去,没人敢轻易小瞧我们。
隔壁邻居姜叔家,跟我们家那叫一个亲。虽然一个姓刘一个姓姜,但感情深得像一家人似的。说起来,两家还有个共同的渊源——都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姜叔比父亲小个五六岁,小时候就跟在父亲屁股后头跑,俩人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父亲是五十年代生人,姜叔呢,晚他几年,两人的人生轨迹也各不相同。父亲走的是医术之路,姜叔则是靠烧砖瓦的手艺吃饭。可惜到了七十年代,姜叔这行当不景气了,就转成了地道的庄稼汉。
父亲二十六岁那年娶了母亲,没多久母亲就怀上了。可偏偏赶上那段艰难的日子,孕妇也得下地干活,结果一不小心就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这事儿成了母亲心里多年的疙瘩,总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而姜叔那边呢,家庭逐渐壮大,一儿一女凑成了个“好”字,虽然日子紧巴,但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母亲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能再怀上。反观姜婶,身体一直不太好,家里常年药罐子不离手。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经常给姜婶挖草药治病,一来二去的,两家人的关系就更铁了。
我父母虽然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但心里总有个过不去的坎儿——没孩子。他们看着姜叔家的孩子,眼里满是羡慕。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母亲三十三岁那年,竟然又怀上了,生下了我这个儿子。
当我渐渐长大,开始懂得人情世故时,姜婶的病情却日益沉重,几乎终日卧床不起。芳香姐(姜叔的女儿),那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不仅要上学,还要肩负起家中所有的家务活,从做饭洗衣到喂养家畜,一切重担都压在了她稚嫩的肩膀上。
建军(姜叔的儿子)虽小,也尽力帮忙,两个孩子的身影总是忙碌而疲惫,衣衫虽破,却掩不住那份坚韧与懂事,让人看了心生怜爱。
母亲和芳香姐弟情深意重,即便后来有了我,也时常关照他们。然而,命运弄人,姜婶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寒冬,撇下了年仅13岁的芳香姐和建军哥。葬礼简陋,却满载着乡亲们的温情,芳香姐和建军哥抱着姜婶的灵位,那份无助与悲痛,至今仍让我难以忘怀。
姜婶离世后,姜叔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更加艰难。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忍心看到芳香姐和建军哥受苦,便主动提出要帮忙抚养。
那年春节前夕,母亲带着我去供销社,原本是为了给我买新衣,但最终却多买了几尺花布,亲手为芳香姐和建军哥缝制了新衣。那一刻,我们三人在灯光下站成一排,仿佛真的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芳香姐拉着建军哥,含泪向我母亲跪拜,那一刻的承诺,比任何血缘都要来得深刻。
岁月流转,芳香姐为了家庭早早辍学,而建军哥则凭借优异的成绩一路升学,最终成为了一名教师。而我,虽然家境不如从前,但在芳香姐和建军哥的庇护下,从未受过欺负。我们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简单的邻里关系,成为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后来芳香姐出嫁,母亲又成了她的坚强后盾,为她置办了嫁妆,送她出嫁。而姜叔后来开的砖瓦厂生意兴隆,建军哥的前途也一片光明。相比之下,我家则显得有些落寞,父亲的医术不再被需要,家中的经济压力也越来越大。我曾考虑过辍学减轻负担。
结果辍学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被芳香姐知道了,她二话不说,急忙赶到了我家,直接跟我父母说我的学习费用她独自承担。芳香姐转过头先是数落了我几句,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说:“眼光得放长远点,别老盯着眼前的难处。想想我和我弟弟小时候,要不是你母亲帮衬,哪有今天?你书能读好,就得坚持读下去,钱的事儿,有我们呢!”
从那以后,我读书的学费就有了着落,姜叔给张罗,芳香姐和建军哥轮流当起了“监工”监督我的学习情况,特别是建军哥,比我母亲还上心,隔三差五就往我家跑,看我学习得怎么样了。
说来也怪,在他们的监督鼓励下,我的学习一路飙升,高考时轻轻松松就考上了省里的重点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会儿,我是又喜又愁,想着要去省里读书,这一走,家里就剩父母俩老人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可芳香姐和建军哥早就看透了我的心思,他们拍着我的肩膀说:“我们虽然不是血脉相连,但这么多年,早就是一家人了。你出去好好学习,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照顾他们,懂不?”
建军哥更是直接,笑骂道:“你小子,上个大学还磨磨唧唧,你赶紧给我滚去上学,将来发达了,别忘了请我喝好酒!”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省里,工作、结婚、买房,一步步稳扎稳打,但总觉得对父母的陪伴少了太多。好在芳香姐和建军哥一直把我父母当自己亲爹妈一样照顾,特别是建军哥,直接把老家房子翻新了,每晚都开车回去住,陪我父母说话解闷。
我这个当儿子的每次回老家,我们就围坐在一起,陪父母聊些陈年往事,那画面温馨而和谐。我时常想,父母当年帮姜婶的那些忙,看似微不足道,却换来了姜婶一家几十年的深情厚谊,这份恩情,真是比海还深,比天还高。
有一天,我带着父母去镇上散步,看着他们手牵手走在夕阳下的身影,我不禁感慨万千。这些年来,芳香姐和建军哥不仅照顾了父母的物质生活,更给予了他们精神上的陪伴与慰藉。他们的付出,远远超出了任何言语所能表达的范畴。
在离别之际,我紧紧握住芳香姐和建军哥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说:“谢谢你们,这些年来对我父母的照顾与陪伴,让我能够安心在外闯荡。你们不仅是我的亲人,更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他们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带着这份沉甸甸的亲情与感激,我再次踏上了返回省里的旅程。但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那份来自家乡的温暖与力量都将永远伴随着我。而我,也将继续用自己的方式去回报这份恩情,让这份亲情之树在我们心中永远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