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唤弟,唯一的一张照片

故居行人物谈 2024-08-13 15:08:40

这里有一张老照片,是五十年代初照的,左一是五姐,左二是老妹妹,左三是我,左四是哥哥,右一是四姐,右二就是七姐,也是她一生中唯一照的一张照片。当然,这也是我最早时照的一张照片。

为什么单说七姐呢?七姐,在我们家确实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

父亲单传一子,也就是说,爷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全靠他传宗接代。哪知,母亲一连却生了七个闺女。

生大姐时,正是麦收季节,爷爷在场里干活,听父亲说生了一个丫头,也没有在意,望着满场飞的蜻蜓说:“就叫蚂螂吧!”

生二姐时,时逢夏天的傍晚,爷爷正在堂院边乘凉边等待消息,一个不长眼的蚊子叮了他一口。正这时,父亲过来告诉他又生了一个丫头。爷爷打蚊子,没好气的说:“就叫蚊子吧!”

生三姐时,爷爷已经沉不着气了,一听说又是一个丫头,很不高兴,后来,见三孙女长得水水灵灵,又没了脾气,“就叫三玲吧!”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母亲一连生了三个闺女,引起街坊四邻、婶子大妈的闲言碎语,还有姑姑们的叨咕,一向沉稳的爷爷也焦急起来,盼望早生个大孙子。可事与愿违,越盼孙子吧!母亲反倒又生了两个女孩儿。好在一个女孩比一个女孩还漂亮,急盼孙子的爷爷也喜欢起来,分别起名叫“四致”、“五爱”。

等到生六姐时,爷爷就没有那好心情了,急不可耐,拄着拐杖说:“截住!截住!”这样,六姐就叫了“截住”。截住并没有截住,只是她自己的名字叫应了。那时,正是日本侵略军侵占冀东疯狂的时期,民不聊生,没吃没穿,生活特别艰难,六姐生下来不久,就连病带饿死了。

生七姐时,爷爷早已失去了信心,再也没有勇气等着消息,躲到一边去了。姐姐们都替母亲着急,“快来个小弟弟吧!”可盼来的仍是一个小妹妹。姐姐们就自作主张,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唤弟”,即召唤弟弟的意思。

这个名字还真是叫应了。等母亲生第八个孩子时,真得来了一个小弟弟。这就是哥哥。母亲一见儿子,压抑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发泄出来,抱着儿子,生怕跑了似的,“既有了,就存住吧!”哥哥就叫了“有存”。这一年,正赶上日本侵略军投降,全国人民庆祝胜利,全村老少爷们也为我哥过了个大满月,乐得爷爷合不上嘴,可有孙子了。

过了两年,又来了我,你说,我应该叫什么名字吧!这时,爷爷更高兴了,双保险“两个孙子”。

到了1950年,母亲又生了一个小妹妹。这时,母亲的身体就不好了,常年有病。爷爷也岁数大了,这样,照顾母亲、伺候爷爷的任务,就落在了四姐、五姐、七姐的身上。四姐是我们村里的妇联主任,她主要是忙村里的事。五姐正在上学,也多是放学后帮忙。七姐基本没有上学,平常照顾母亲、伺候爷爷,就落在了她的肩上。

那时,她才十二三岁,既照顾母亲,也要伺候爷爷,费了很大体力、心血。过两三年后,母亲病好了,爷爷去了世,没想到七姐却劳累病了。也许就是这时,七姐与我们合影,留下了唯一的一张照片。

那年,她15岁得了痨病(肺结核),整日咳嗽,瘦的皮包骨。当时又没有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加上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好,七姐就整天在炕上躺着、养着。

记得,中午放了学,我拿着暖瓶跑到胥各庄给七姐买冰棍。回来,她也有气无力,只是舔舔,不大吃东西。

一天,中午又放了学,东面隔两个院的二婶到学校门口把我与妹妹接走,中午就在她们家吃饭。平时也经常去,也没有在意。

等下午我去上学,一到学校门口,几个小同学就把我围了,“你七姐死啦?”我不愿意听,也不明真相,马上顶过去说:“你七姐才死呢!”

小同学七嘴八舌,“真的,你七姐真死啦!你七姐棺材底下没有底,说是秫秸。你爸还拿着一个小镐子,在棺材前面一边走一边刨路。”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往家中跑。进了屋,炕上哪儿还有七姐,几个婶子大妈正围着母亲劝说。我说:“妈!我七姐呢?”母亲更哭。我意识到了,转身出了屋,沿着父亲用小镐子刨下的印,向村西跑去。因我知道村西有我们家一块“西大块”的地。

等我追到“西大块”,七姐的棺材已经下了葬,人们正填土埋呢!我哭着闹着要七姐,父亲把我拉到一旁,七姐就这么年轻轻地走了。

我常想,难道七姐真是“唤弟”来的吗?生了我们哥俩儿,都健康地成长,就完成了历史使命,走了吗?

从此,我们村西“西大块”路边白杨树旁多了一个“姑娘坟”。每到清明,我都去给七姐上坟填土。我一直也不理解,为什么七姐死了,非得埋在路边呢?为什么七姐死了,棺材没有底,只是活动的秫秸?为什么七姐死了,父亲还要在棺材前面边走边用小镐子刨路呢?我不懂。

又过了两年,我们村西挖津唐运河,要经过这里,七姐的“姑娘坟”就没有了。

回乡劳动时,一次,我与母亲去西面赵庄子三姐、五姐的婆家回了,路过这个地方。“隔道不下雨,百里不通风”,“一块云彩一块雨”,竟然让我们娘俩赶上了。

好好的天气,走到这里,突然上来一片乌云下起了雨,我紧跑几步,没有挨浇,就喊道:“妈!你快跑两步,这边没下雨。”母亲不紧不慢地走着,说:“这是你七姐,见了我哭呢!”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正是埋七姐的地方,只是变成了津唐运河北岸的东头。母亲记得清楚,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又多少年过去,这里已变成了“惠丰湖”、“兆丰山”,每当我回老家,驻足这里,就会联想起七姐,要是现在,她那病肯定会能治好。只可惜,那时经济、医疗条件不足。

九口 2024、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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