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牡丹花仙子,下嫁凡人,最后因疑生恨,愤然离去!

木月读书 2020-10-05 16:00:05

聊斋故事-葛巾

常大用,洛阳人,特别喜欢牡丹。听说曹州的牡丹冠绝齐鲁,一直想去看一看。

有一次他有事去曹州,正好借此机会了却心愿,就借居在官宦人家的牡丹园里。

当时才二月,牡丹还未开放,他徘徊在花园里,注视着牡丹的幼芽,满怀期待,光赞赏牡丹的诗,就作了一百首。

没过多久,牡丹含苞待放,他的盘缠却用完了。

不想错过牡丹盛开,他就把自己的春衣拿去典当,换点生活费。

然后每天在牡丹园里流连忘返,对即将开放的牡丹,满怀期待。

有一天早上,他照常来到牡丹园,发现一少女和一老太太,比他还早,已经在牡丹园里了。

他以为是官宦人家的家眷,不方便打扰,就转身离开。

到了傍晚,他再次来到牡丹园,发现她们还在。

他从容走过,偷眼一看,那名少女盛装打扮,面容超凡脱俗。当即惊为天人,觉得少女一定是仙女,人间怎么能有这么美丽的女子呢?

急忙转过身来寻找她们的身影,快步绕过假山,差点跟老太太撞个满怀。

那名少女当时坐在石头上,看到他匆忙的样子,有点吃惊。

老太太迅速行动起来,用身子挡在少女身前,将她与常大用隔开。

并大声呵斥他:“你这大胆狂徒,想干什么?”

老太太的呵斥,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急忙俯下身子道歉:“是我唐突了,看到姑娘,惊为天人,以为是仙女下凡。这才冒冒失失的冲过来,请姑娘原谅我的唐突。”

老太太并不买他的账,咄咄逼人:“说什么胡话,你这种登徒子,就该押送去官府。”

听到这话,常大用非常恐惧。

少女却微笑着说:“走吧,他又没真对我怎样。”

说着跟老太太转过假山,回去了。

常大用忐忑的回到住所,双腿开始无意识的颤抖,甚至连路都走不动了。他觉得少女回家后,会将刚才的事告诉父兄,那么接下来的侮辱谩骂肯定少不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越想越害怕,又后悔自己的鲁莽冒失。

突然想起少女的脸上并没有怒容,或许没有把自己的唐突放在心上吧。

这么一想,心下稍宽,但是恐惧与后悔始终萦绕在他的心上,在煎熬中度过了一晚,常大用病倒了。

太阳升的老高的时候,见并没有人来兴师问罪,他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回忆起少女的音容笑貌,心中的恐惧与后悔全部转换为思念,这种思念越来越浓烈。

过了三天,在思念的煎熬中,常大用越来越憔悴,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夜已深,仆人都睡了,常大用独自一人,在摇曳的烛光中,思念着那名少女。

就在这时,那天的老太太突然就闯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碗汤药,语气冷冷地说:“狂徒,胆敢冒犯我家葛巾小姐,小姐亲自熬制了毒药,你,喝了吧~”

冷冷的语气刺的常大用遍体生寒,带着恐惧的语气,低声说道:“我与葛巾小姐并无多大仇怨,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哎!罢!罢!罢!与其在痛苦的思念中煎熬,不如早点解脱。毒药拿来~我~喝~”

说着接过毒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一脸悲戚的把碗递给老太太。

看他这样,老太太微笑着接过盛毒药的碗,转身离去。

对接下来的死亡,常大用已然看开,静待毒发身亡。

料想中毒发的痛苦并没有来临,相反,刚才喝的那碗“毒药”,有一股特殊的香气,还留在唇齿间。

这股香气,不像毒药该有的。

只一会,药效发挥作用,常大用只觉得心中舒畅,神清气爽,连续折磨了他几天的病痛,似乎也一并消散了,身上说不出的舒坦,紧接着便酣然入睡。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常大用竟然康复了。

种种迹象加深了常大用的猜测,他觉得自己肯定遇到了仙女。

同时也暗暗悔恨,恨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去结识她们,常大用只能在无人的时候,来到她们曾经坐过的、站过的地方,虔诚的祈祷。

牡丹已经盛开,常大用徜徉在牡丹园里,尽情的欣赏牡丹的娇艳。

一天,他照常在牡丹园里散步,突然发现,在树林深处,葛巾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葛巾

见四下无人,常大用慌忙来到她身前,拜倒在地。

葛巾伸手去扶他,常大用闻得一阵异香,很熟悉的味道。

他倒是不客气,握着葛巾的手就站了起来,只觉得指尖触感,柔软细腻。

刚想说点什么,那天的老太太突然来了。

葛巾匆忙让常大用藏在石头后边,指着南边的墙说:“到了晚上,你从梯子上翻墙过来,看到四面都是红窗的房子,就是我住的地方。”说完就匆匆走了。

来不及话说多日未见的相思,常大用怅然若失,失魂落魄的回到住所。

待到夜深人静,他搬来梯子爬上墙头,发现墙的另一侧,也有梯子,他高兴地顺梯而下,很快就看到了四面红窗的房子。

他慢慢靠近房子,只听见里面有下棋的声音,又不敢贸然进去,在外边徘徊了很长时间,又翻墙头回去了。

想想不甘心,再次翻过墙头来到房子外,屋子里下棋的声音还在,他偷偷摸摸来到窗下,探头往里看,只见葛巾跟一名身穿素衣的美女对弈,老太太也坐在那里,身边还有一名丫鬟伺候着。

没办法,他又一次翻墙回去了,来来回回好几次,时间到了三更天,也没有机会单独跟葛巾见面。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听到对面老太太的声音:“这里怎么放了个梯子?谁放的?快点搬走。”说着就叫丫鬟搬走了梯子。

常大用再次爬上墙头,却下不去,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去了。

终于熬到第二天晚上,他再次爬上墙头,发现对面梯子又立在了那里。

爬梯子这事,他早就轻车熟路,这次又四下无人,顺着梯子下来,摸进了葛巾的房间里。

只见葛巾独自一人坐着,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看到常大用摸进来,吃了一惊,转而斜过身子,站了起来,一脸害羞的表情看着他。

常大用抢到她身前,拱手作揖,说道:“我自己觉得福分很浅,没有结识仙女的命,没想到今天也能跟仙女独处一室。”

话刚说完,就将葛巾抱在了怀里,手自然地揽在了她的腰上,只觉葛巾纤腰盈盈一握,呼出的气息也带着一股异香。

葛巾用手撑在柜子上,也不怎么反抗,只是说:“你怎么这么急性子?”

常大用哪管这些,嘴里嘟囔着:“好事多磨啊,不抓紧点,恐怕鬼都会嫉妒的。”

话还没说完,果然有人来打扰了,只听见屋外有人说话。

葛巾慌忙说:“玉版妹妹来了,你快躲到床底下去。”

玉版

一会儿,有人进来,对着葛巾说:“败军之将,敢不敢跟我再对弈一局?茶我都煮好了,专门跑过来邀请你去我那里,再好好杀一局。”

葛巾说自己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推辞了玉版的邀请。

玉版一听,不高兴了,再三邀请,葛巾就是坚决不去。

玉版不管她怎么推辞,强拉着她出了门,嘴里还说着:“这么舍不得,难道藏了男人在房间里吗?”

见人都走了,常大用从床底下爬出来,心里记恨上了玉版。他在房间里转悠,想要找到葛巾的随身之物,遍寻一圈也没找到,看到床头上放着一个水晶如意,上面还系着一条紫巾,晶莹剔透,非常好看。

把如意揣在怀里,翻墙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躺在床上的时候,闻到自己的衣服上有浓郁的香气,那是葛巾留下的味道。

闻着这香味,对葛巾的爱慕之情更加浓烈。转念一想,藏在床底下的那种胆战心惊,害怕被人发现后的侮辱惩罚,迫使他不敢再次翻墙去找葛巾。

只能小心的藏好如意,希望葛巾能自己来讨要,那时候,在自己的住所,就能光明正大的跟葛巾在一起了。

只隔了一夜,葛巾果然就找上了门,笑着骂他:“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啊,你就是一小偷,偷走了我的如意。”

常大用也不狡辩,很坦然的承认了:“我是拿了你的如意,只是想着能与你再次相见,又不想偷偷趴在床底下担惊受怕,才出此下策的。”

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把葛巾抱在怀里,脱去了她的衣服。

葛巾的皮肤光滑细腻,浑身都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常大用说:“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仙女,此时此刻,这种想法更深了。能得到你的赏识,真是三生有幸!这种幸福,那么不真实,担心会像杜兰香下嫁那样,最后也会以离别告终。”

葛巾就笑着说:“你想多了,我也不过是钟情少女,为了爱情心动。只是这件事,你要保密,我怕有人搬弄是非,捏造黑白,对你,对我都不好。到那时,你又不能背生双翼,我也不能腾云驾雾。被迫分离比好聚好散要更加凄惨。”

常大用非常同意葛巾的说法,只是到了现在,只闻其名,不知其姓,就问她的姓氏。

葛巾就说:“你都说我是仙女了,仙女怎么会轻易留下自己的姓名呢?”

常大用见她不怎么想说这个,接着问:“那天的老太太是谁?”

葛巾说:“她是桑姥姥,我小的时候,受了她很多照顾,所以对她就像对自己的亲人一样。”

然后起身穿衣,接着说:“我那里耳目众多,我也不能出来太长时间,有时间的话,我还会再来的。对了,你快把如意给我,那不是我的东西,是玉版妹妹的,我要回去还给她。”

常大用又问:“玉版是谁?”

葛巾说:“是我的堂妹,你快点给我如意,我真的要回去了。”

常大用把如意还给她以后,葛巾就回去了。

葛巾走后,床上还残留着她的香味,那种香味很独特,很熟悉。

从此葛巾隔个两三天就来找常大用,这样的日子,快活无边,常大用对葛巾也越来越迷恋。

只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常大用,钱又用完了。

常大用不想就这么回家,但又无计可施了,衣服也没得卖了,只能卖马了。

葛巾听说常大用要卖马,就跑来跟他说:“因为我的缘故,你才在这里逗留这么长时间,以至于盘缠都花光了,衣服也卖了。你现在又要卖马,那你怎么回家呢?我有一点私房钱,你跟我去取点,先用着。”

常大用拒绝的很干脆:“能得到你的青睐,我都烧高香了,怎么还能用你的钱呢?要是用你的钱,我还怎么做人?”

葛巾不听他的,坚决要给,说:“你就当我借给你的好了。”说着拉着常大用,到了一颗桑树下,指着一块石头,让常大用搬开,然后又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土上刺了十来下,然后让常大用把土扒开。

常大用把土扒开,看到了一个瓮口,葛巾把手伸进瓮里,掏出了五十两银子。

常大用拉住她,不让她继续拿银子,她不听,又拿了十几锭银子,一股脑的给了常大用。

常大用拿出一半,又放回了瓮里,然后把瓮掩埋好,跟葛巾一块离开。

钱又有了,常大用也就留了下来,一天夜里,葛巾再次前来,神情有点急迫,对常大用说:“最近总有些流言蜚语,看来我们不能在这里继续相处下去了。我今晚来就是找你商量,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常大用一听,非常吃惊:“那怎么办?我最近谨小慎微的,为了你,连原则都不要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说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就是刀斧加身,我也不怕。”

葛巾建议两人私奔,让常大用先一步回到洛阳,两人在洛阳会头。

常大用急忙打点行装,打算回家后,妥善安排一切,再回来接葛巾。

没想到他前脚刚到家门口,葛巾后脚也到了,于是就一起进门拜见家人。

街坊邻居惊讶于葛巾的美貌,纷纷道贺,并不知道他们是私奔回来的。

常大用有点担心,害怕事发,葛巾却坦然自若,安慰常大用说:“现在都跑到千里之外了,谁还能找到我们,再说了,就算是知道了,我也是豪门千金,谁又敢说三道四,到处宣扬?”就这样安顿了下来。

常大用的弟弟常大器,十六岁,葛巾看到他后说:“你弟弟聪慧伶俐,将来肯定大有作为,成就还在你之上。”

常大器本来都定下婚期了,没想到未婚妻却突然死了。

葛巾说:“我有个堂妹叫玉版,你也见过,长得很不错,年纪又与大器相仿,他们要是结为夫妻,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常大用一听,就笑了,开着玩笑说:“那你去给他保媒吧。”

葛巾却并不是开玩笑,认真地说:“没跟你开玩笑,要是真想娶玉版,也不是很难。”

常大用也很高兴,就说:“那要怎么做呢?”

葛巾说:“平常玉版跟我最好,我保媒,她一定会来的,只要准备好马车,派桑姥姥去接就行了。”

常大用这时候开始担心了,害怕葛巾跟她私奔的事会泄露,不愿意听她的意见。

葛巾却说:“没事的,你紧张什么。”

常大用安排了马车,桑姥姥就回去接玉版。

过了几天,到了曹州,快到门口时,桑姥姥自己下了车,叫车夫在路上等着,她就趁着夜色进了院子,过了很久,领着玉版出来了,她们一起上了马车,打道回洛阳。

夜里睡在车上,天亮了就赶路。

葛巾计算着日子,叫大器盛装打扮,前去迎接,迎出了五十里路,才遇到乘坐马车赶来的玉版。

常大器上了马车,跟她们一块回到家里。

然后就是鼓乐齐奏,洞房花烛,拜堂成亲。

常家两兄弟都娶了美貌媳妇,他们的家境也 越来越富裕。

好日子平静的过着,总有人来打破这种宁静。

有一天,几十个强盗闯进了常大用家里。

常大用赶紧带领家人爬上楼顶,躲避强盗。

强盗进来,把楼围住。

常大用俯下身子问强盗:“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们要干什么?”

强盗说:“仇倒是没有,今天兄弟们来,一是为了求财,二听说两位夫人,貌若天仙,我们来一睹风采的。”

话说完,强盗们抱来干草,摆出放火烧楼的架势。

钱好说,常大用可以给他们,夫人那是断然不行。

只有钱,明显打发不了强盗,他们执意要见葛巾姐妹。

葛巾就带着妹妹玉版要下楼,常大用不让她们下去,却拦不住她们。

她们盛装打扮,来到楼下,站在离地面还有三层的台阶上,对强盗说:“我们姐妹都是仙女,只是暂时来到尘世,你觉得我们会怕强盗吗?再说了,我给你黄金万两,你敢要吗?”

这一番话,竟然镇住了强盗,强盗们都说:“不敢。”

正要转身回楼上,突然一个强盗说:“她们骗我们。”

葛巾一听,转身站立,眼含轻蔑,轻飘飘地说:“你们想干什么,趁早来,不然就晚了。”

一群强盗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葛巾姐妹从容上楼。

强盗抬头看不到她们了,才一哄而散,都跑了。

两年以后,葛巾姐妹各自生了个孩子,到了这时,葛巾才跟常大用说:“我姓魏,母亲还被封为曹国夫人。”

常大用虽然心生疑惑,也没有说什么。再说过了这么长时间,大户人家丢了女儿,怎么会不闻不问呢?

疑惑越来越浓烈,常大用就借口有事要到曹州,到了曹州,多方打探,都没有打听到有姓魏的名门大户。

他再次来到了昔日借宿的牡丹园里,突然看到,墙壁上有一首诗,是赠给曹国夫人的,这让他很疑惑,就向主人打听。

主人一听,就笑了,带着他去看曹国夫人。

原来所谓的曹国夫人,竟然是一株牡丹,长得跟房檐一样高。

常大用就询问花名的由来,主人就说,这株牡丹在曹州境内名列第一,就有人开玩笑地封它曹国夫人。

常大用继续问牡丹是什么品种,主人说,品种是“葛巾紫”。

常大用闻言大惊,联想到自己夫人的名字,他觉得夫人可能不是人,而是花妖。

回到家后,他还不敢明着质问,转着弯的念起了那首赠给曹国夫人的诗,暗地里观察葛巾的反应。

果然,葛巾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脸色都变了,愤然走出房门,叫玉版一起把孩子抱了出来。

神情悲愤地对常大用说:“三年前,你的我的思念,感动了我,我现身见你,报答你的一片痴情,还嫁给了你。短短三年,就耗尽了你最初的真情,现在开始怀疑我了。既然心中有了芥蒂,那么,也就不能再生活在一起了,缘分已尽,再也不见。”

话说完,跟玉版一起,把孩子都抛了出去,孩子一落地,就消失不见了。

常大用吃惊地看着,葛巾与玉版也凭空消失了。

转眼间,孩子,夫人都消失了,常大用才后悔不已,然而一切都不可挽回。

过了几天,在孩子消失的地方,长出了两株牡丹,长得很快,当年就开了花,一株开紫花,一株开白花,花朵很大,也很好看,花瓣比平常的葛巾、玉版更加繁茂细碎。

几年后,两株牡丹枝繁叶茂,都长成了一大片花丛。有人把这些花移栽到别的地方,又变成了新的品种,没人能叫得出名字。

从此,洛阳牡丹甲天下。

兰香已是降云车,何必僢源更泛槎。省识秋风团扇冷,不应留子只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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