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觉醒」逐渐变得廉价。经常冲浪的朋友应该能从网上看到「觉醒」这两个字。

21世纪的「觉醒」逐渐变得廉价。经常冲浪的朋友应该能从网上看到「觉醒」这两个字。要么是部分女性开始喊「彩礼是女性觉醒」的标配，你要的越多，你觉醒得便能接上国际轨道。要么是部分动保开始把小米大米农产品一并列入保护范围，他们坚信这是保护生态的一种方式，你认同，那你就是觉醒。同时还有户晨风，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电子产品划分为阶级象征，你认同即为认知觉醒。现在再有吃瓜蒙主的拥趸，每天都觉得是吃瓜蒙主启蒙了他们，是吃瓜蒙主带着他们走向了认知觉醒。就似乎，这些人如果不把「觉醒」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他们仿佛就找不到存在感。一群看了网红的视频，就觉得自己觉醒的人，你很难想象他到底有没有接受过高等素质教育。在什么情况下，大众需要觉醒？是在美国的夸夸乐教育模式下，无论你的孩子是否能答得上来1+1等于2，哪怕他们连吃饭的勺子都拿不住，这在美国，依旧是：你是最棒棒的。在这种夸夸乐教育模式下，美国所教育出来的人如同街边gai溜子似的。他们的父母认为自己的孩子在学校经常被夸，未来肯定很优秀。可真的哪天当他们迈出学校，走上社会了才发现：原来自己五谷不分，甚至连吃喝拉撒都管不了。这些人，但凡遇到一丁点新鲜的东西，都会觉得是觉醒。于是「觉醒」成了21世纪最畅销的贴纸，五毛钱一张，贴在脑门就能瞬间升级。你问他到底醒了啥，他说「原来清朝不是电视剧里那样」「原来明朝就能造蒸汽机」，你再追问一句「哪样」「蒸汽机的史料在哪」，他又卡壳，他只能把吃瓜蒙主搬出来：「满清殖民三百年，这就是史料。」——得，多年以来的高登素质教育彻底白教了。这几天看了很多拥趸的发言，我发现这些人都有相同的毛病：一边骂「资本操控」，一边给网红刷火箭。一边喊「拒绝焦虑」，一边在知识付费课里抢购「认知突围」；一边讽刺应试教育，一边把「你是最棒棒的」换成「你是最觉醒的」，继续哄自己睡觉。这些人压根就不是在寻找什么真相，他们就是寻找奶嘴。奶嘴形状各异，有的叫「彩礼觉醒」，有的叫「生态觉醒」，有的叫「历史虚无」，但他们的本质是一样：三勺情绪、两勺对立、一勺伪知识，兑点水，摇匀，塞进嘴里，世界立刻安静。等哪天奶嘴掉了，他们也不会哭，只会换个直播间，继续喊：「下一个更觉醒。」为什么我说这种「觉醒」很廉价？因为它不要求你思考，不要求你质疑，甚至不要求你保持逻辑一致。它唯一的要求，就是「站队」。只要你站在所谓「觉醒」的这一边，你就是「自己人」，就可以共享一种虚妄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成本极低，见效极快。为什么这种廉价的觉醒能大行其道？因为现代大部分人当中存在着认知懒惰、身份焦虑和归属感缺失。他们不爱学习，不喜欢思考，没有被认同感。真正的思考是痛苦的，它需要你面对信息的矛盾，需要你进行繁琐的查证，需要你承受「我可能错了」的不安。而「贴标签式觉醒」却能完美规避了这一切。一个复杂的、需要多维度分析的社会问题，比如性别平等、生态保护或历史评价，被简化为一句响亮的口号和一个非此即彼的立场。你不需要去读枯燥的学术论文，不需要理解不同流派的观点交锋，你只需要认领一个标签，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悟了」。这本质上是将大脑的思考功能外包，用他人的结论来代替自己的推理。同样的，在一个高度原子化的社会里，许多人迫切需要一个明确的「身份」来确认自我价值，需要一个「圈子」来获得温暖（哪怕是假的）。当一个人在现实世界中感到无力或迷失时，加入一个自称「觉醒」的群体，立刻就能获得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虚幻力量感。他们通过共享一套特定的词汇（比如「殖民、父权、资本」的泛化滥用）、共同攻击假想出来的「敌人」（就是他们想象中的对立面），来强化自己的归属感、优越感。所以你试图和这群人说：她说的不是真话。这个时候，他们的内心是会破碎的，脸上是会挂不住的。他们维护「正主」的立场，就变成了维护自己的社交身份和情感寄托，真相本身反而退居次要位置。我不能给出「觉醒」的具体含义。但我认为「觉醒」绝对不是提供简单的答案，反而会带来更多、更深刻的疑问。它不是一个可以抵达的终点，而是一个不断自我否定、螺旋上升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没有「最棒棒」，也没有「最觉醒」，只有「我知道我一无所知」以及「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