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养儿防老，可这老太太三个儿子还是被活活饿死在了玉米地里。今天和公公住一个病房的老人儿子说他们村里有个女老人前段时间走丢了，家里人和众乡亲找寻了半个月，最终还是一个网红给提供了消息才找到了。 消毒水味混着老人特有的草药味，在陪护的深夜漫进鼻腔。我给公公掖被角时，邻床大叔正对着手机叹气——他母亲今早又闹着要回乡下老屋。 "现在的老人啊..."他忽然转头，指节叩了叩床头柜，"上个月我们村走丢的李奶奶，你听说没？" 我摇摇头。输液管里的药水正一滴滴砸进公公手背，像极了窗外漏进的冷雨。 "全家找了十五天。"大叔把手机屏幕按暗，"儿子们开着三轮车把周边山头都碾出了印子，儿媳妇们嗓子喊得出血，最后竟是个拍短视频的网红找到了线索。"他忽然笑出声，又很快抿住嘴，"那网红在邻县服务区拍美食，看见个老太太蹲在垃圾桶边捡茶叶蛋，觉得眼熟——李奶奶孙子把寻人启事发遍了短视频平台。" 我数着公公的呼吸频率，忽然想起上周回家时，村口老槐树下总坐着个发呆的老婆婆。 "可找到又怎样？"大叔忽然压低声音，"我妈说，李奶奶被接回来那天，兜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干馒头，硬是攥成了粉。"他顿了顿，"你信吗？三个儿子轮流请的保姆，倒不如垃圾桶里的茶叶蛋实在。" 走廊传来护士鞋跟敲击地面的脆响，我想起另一个故事——去年冬天，急诊室拉来个在玉米地被发现的老太太，怀里还抱着个瘪了的布娃娃。医生说她胃里空空如也，村里人却都说她有三个孝顺儿子，每个月都按时打生活费。 "你说怪不怪？"大叔的声音发颤，"现在的老人，有的找不着回家的路，有的守着空房子不敢出门。"他掏出烟盒又塞回去，"我妈床头总摆着个旧收音机，说那是我爸走之前给她买的，夜里听着响儿，就像有人在说话。" 月光从窗帘缝里溜进来，照在公公床头柜的相框上。照片里三十岁的父亲正抱着襁褓中的我，笑得露出白牙。 我摸出手机想给母亲打个电话，却看见屏幕上弹出条新闻：某网红因发布"寻亲视频"涨粉百万，直播带货时却把寻人启事贴在了商品详情页最底端。 走廊的灯突然亮了，大叔慌忙抹了把脸。我忽然想问，那些在短视频里流泪呼吁的儿女，有多久没给家里打过不催缴电费的电话？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大叔，要不要喝口水？" 他接过纸杯的手在抖，水洒在床头柜的《老年保健报》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渍。报纸角落有行小字：我国60岁以上失智老人超千万，平均走失后24小时内为黄金寻找期。 公公忽然哼唧了一声，我赶紧俯下身。他迷迷糊糊地抓住我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囡囡，别让他们把我送养老院..." 窗外的风呜咽着穿过树梢，像极了无数个被遗忘在空屋里的叹息。我想起李奶奶兜里的干馒头，想起玉米地里的布娃娃，想起母亲总说"你们忙就别回来了"时，眼角那抹藏不住的光。 大叔不知何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他刚发的朋友圈："妈，明天我带你去吃城南那家老字号馄饨。"下面配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母亲正举着勺子，喂一个咧嘴笑的小男孩。 输液管里的药水还在滴答作响，我轻轻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的瞬间，母亲的声音混着电视里的戏曲传过来，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满室的药味。 "喂？囡囡啊，这么晚还没睡？" 我看着公公眼角的皱纹，忽然明白：所谓养老，从来不是银行卡里的数字，也不是短视频里的点赞，而是那句"我回来了"，和那碗永远温热的馄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