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生日时送我套新衣服，花了一千多。今天我美滋滋穿出去，楼下张阿姨看见了，撇着嘴说：“这打扮瞧着，怕是不便宜吧？你家闺女刚参加工作，就这么铺张，以后过日子咋行？”我脸上的笑僵了僵，刚想解释，张阿姨又摇着头走了，嘴里还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啊，就知道乱花钱”。我低头瞅着身上的衣服——藏蓝色的针织开衫，摸着手感软乎乎的，里面配了件碎花衬衫，是闺女跑了三家商场才找到的，说“妈穿这个显气色”。心里那点美滋滋的劲儿， 闺女上个月刚转正，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没给自己买觊觎很久的运动鞋，倒拉着我去商场，说“妈，你衣柜里都是旧衣服，我给你挑件显年轻的”。 那天她跑了三家店，从城东到城西，最后在第三家商场的角落里，指着那件藏蓝色针织开衫说“就它了，软和，配碎花衬衫正好，衬得你脸不黄”。 我当时嫌贵，一千二呢，她硬塞给导购，说“我妈值得”。 今天天气好，我特意穿上，想着去菜市场买点她爱吃的草莓，路上碰见张阿姨。 张阿姨挎着菜篮子，刚从菜市场回来，看见我就站住了，眼睛在我身上溜了一圈，那眼神像带了钩子，从开衫的领口滑到袖口。 “哟，新衣服啊？”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往热油里撒了把盐，“这料子，这款式，怕是不便宜吧？” 我脸上的笑还没完全绽开，就被这句话钉住了，手不自觉地攥了攥衣角——那衣角是闺女昨天晚上帮我熨平的，她说“妈穿新衣服，得板板正正的”。 “不贵，孩子……”我刚想说“孩子挑了好久，说我穿好看”，张阿姨就摆摆手，眉头皱得像个结：“你家闺女刚参加工作，就这么铺张，以后过日子咋行？” 她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啊，就知道乱花钱”，转身走了，菜篮子里的芹菜叶子晃了晃，像在替她叹气。 我站在原地，太阳照在背上暖烘烘的，可脸上那点热乎气儿，唰地就凉了。 心里那点美滋滋的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下去，可我真该为这点评价，就辜负闺女跑三家商场的心意吗？ 低头瞅着身上的衣服，藏蓝色的针织开衫，摸着手感软乎乎的，里面那件碎花衬衫，领口的小碎花是淡紫色的，闺女说“妈皮肤白，穿这个显气色，不像以前总穿灰扑扑的，看着没精神”。 张阿姨这辈子省惯了，她闺女当年结婚，她连件金镯子都舍不得买，说“钱得留着过日子”，她大概是真怕年轻人手里的钱像沙子，攥不住。 闺女不是乱花钱，她是记得我去年冬天总说脖子凉，那件旧毛衣领口松了，风一吹就往里灌；她是看见我每次视频都躲着镜头，说“妈老了，不上相”，所以跑三家商场，就为找件领口严实又软和的开衫。 她工资卡上的数字我偷偷看过，除去房租和饭钱，剩下的不多，可她把那不多的钱，掰成了两半，一半给我买衣服，一半给她爸买了双防滑鞋——我家老头子膝盖不好，冬天走路总打滑。 刚才心里那点堵，像被太阳晒化的冰，慢慢就没了。 以后啊，再听见谁这么说，我大概会笑着说“我闺女心细，知道我缺件开衫，跑了三家商场才找到呢”，不是辩解，就是想让人知道，那一千二，买的不是衣服，是她眼里的“我妈值得”。 我抬手摸了摸开衫的领口，那里还留着闺女昨天熨烫时的温度，软乎乎的，像她小时候攥着我的手指撒娇，说“妈，等我长大了，给你买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 原来她早就把小时候的话记在心里了，张阿姨的话像一阵风，吹过就散了，可闺女手心的温度，在这衣服上，在我心里，一直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