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河北安国的高子刚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毛泽东和他的儿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当银幕上的"高瑞欣"说出"我是河北饶阳人"时,他手里的搪瓷缸"哐当"掉在地上,浑浊的眼睛瞬间红了,那是他牺牲47年的亲哥哥,明明是土生土长的安国王玉巷村人。 村里老人都说,瑞欣哥打小就透着股机灵劲儿。 17岁入党那年,他背着铺盖卷走的时候,还跟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的老爹说:"等打完仗,回来教娃们念书。 "谁也没想到,这个20岁就当上彭德怀参谋的年轻人,会在1950年那个冬天永远留在朝鲜。 高子刚记得很清楚,那天邮递员送来编号001的牺牲证明书,母亲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泪把字都泡花了。 兰州的李翠英那时还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这个刚和瑞欣哥结婚半年的女人,正把丈夫临走前买的红围巾叠得方方正正。 17天后,女儿高彦坤出生时,窗外的雪下得正紧。 后来她改嫁了,给女儿改随继父姓杨,关于那个叫高瑞欣的男人,成了家里不能提的秘密。 高彦坤长到十几岁,还以为墙上挂的那张穿军装的照片,是远房亲戚。 1997年央视重播那部电影时,高街村像陷入争议。 老支书拍着桌子骂:"这拍电影的咋瞎编!瑞欣家祖坟还在村东头呢!"高子刚揣着哥哥的照片和村里开的证明,跑了三趟北京。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在农业局工作的堂妹高秋荣突然拍了下大腿:"我想起来了,嫂子娘家侄女好像在兰州!"电话接通那天,高子刚握着听筒的手全是汗,当对方说出"我妈叫李翠英"时,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突然蹲在地上哭了。 高彦坤第一次踏进安国老家,是个飘着小雨的秋日。 高子刚从木匣子里取出那张泛黄的牺牲证明书,上面"高瑞欣"三个字的钢笔字迹还很清晰。 这个半辈子以为自己叫杨彦坤的女人,突然抱着那张纸瘫坐在地上,哭声像被捂住的闷雷,在堂屋里滚了很久。 她这才明白,母亲总在深夜摩挲的红围巾,为什么永远带着股化不开的寒气。 后来高彦坤辞了工作,专门整理父亲的资料。 她跑遍了档案馆,把那些零散的记录拼成完整的人生。 2001年,她写的《与毛岸英同时牺牲的高瑞欣》在报纸上发表,村里老人捧着报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念到"河北安国王玉巷村"时,满屋子的人都红了眼眶。 现在高街村的小学里,老师讲革命故事时,总会拿出那张编号001的牺牲证明书复印件,告诉孩子们:"这就是咱村的英雄。 "那张被高彦坤摩挲得起了毛边的牺牲证明书,现在静静躺在安国籍烈士纪念馆里。 玻璃展柜的灯光下,钢笔写的"001"编号依然清晰。 高彦坤说,每次带孩子来,总会在柜前站很久,听着讲解员说出"河北安国人"这五个字,就像听见父亲当年离家时那句没说完的话,终于有了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