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古代的知识分子们交个朋友往往会看重对方能不能与自己产生精神共鸣。 这姑娘刚到及笄之年，府尹家的公子就托媒人上门了。 按当时的规矩，这门亲事算得上门当户对，父母一口答应，她却对着媒人摇了摇头。 那公子我见过，吟诗作对只会背几句现成的，跟他过日子怕是连半句贴心话都说不上。 这话传到府尹耳朵里，两家关系顿时僵了。 父母急得直叹气，她却悄悄找来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从受风高烧到缠绵病榻，硬是把婚期拖了过去。 拖到府尹公子另娶他人，江南士绅圈里早传开了某家小姐自视甚高，连府尹公子都看不上的闲话。 父母劝她算了，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她却盯着窗外的科举榜单出了神。 那年正好是乡试年，城里来了不少赶考的书生。 要不，就从这些书生里挑吧？她跟父亲提议，不用抛绣球，也不看家世，就考他们对对子。 父亲起初觉得荒唐，抛绣球是唐代就有的老规矩，哪有考文试招亲的？可拗不过女儿坚持，最后定了规矩：只招科举书生，三日内对出洞中泉水流不尽的下联，最好的那个就来提亲。 消息一出，书生们都来了兴致，短短三天就收到了几十副下联。 第一个被挑出来的下联是高山松柏常年翠。 写这联的书生据说颇有才名，可她看完却摇了头。 ‘高山’对‘洞中’，‘松柏’对‘泉水’，对仗是工整，可‘常年翠’说的是不变，‘流不尽’讲的是生机，意境上差远了。 她觉得这就像当时文人总爱用松竹梅自比，虽有风骨却少了点灵动。 接着看到的是屋上炊烟滚滚来。 这下联倒是有生活气息，可她刚读两句就放下了。 宋代士大夫讲究君子远庖厨，拿炊烟做文章，总显得少了点文人该有的雅致。 更何况滚滚来的助词结构，跟流不尽的补语根本对不上，格律上就过不了关。 直到翻到最后一张纸，她的手指停住了。 那纸上写着山间清风迎面来。 洞中泉水是幽微的流动，山间清风是旷达的拂过，空间上从内到外，意境上从静到动，像极了程颢说的万物静观皆自得。 她让父亲去打听这书生的底细，得知他父母早逝，由婶婶抚养长大，虽家境贫寒却苦读不辍，心里便有了主意。 第二年春天，这书生果然考中了进士。 成亲那天，他当着众人的面又提起那副对联：当时看到‘洞中泉水流不尽’，我就想，能出这样上联的女子，心里一定装着整片山林。 她笑着回：那你可知，我选的不只是对联，更是能懂这‘流不尽’的人。 后来夫妻俩还合著了本《联语偶得》，里面收录的第一副对联，就是当年那洞中泉水与山间清风的相遇。 其实这故事背后，藏着宋代科举制度的影子。 那时候科举录取人数比唐代多了十倍，寒门书生有了更多机会，榜下捉婿成了风气。 可大多数人挑女婿看的是功名，她却用一副对联，给自己挑了个能精神共鸣的伴侣。 这种勇气，放在今天也让人佩服。 如今再读那副山间清风迎面来的下联，总能想起她当年在众多对联中停下手指的样子。 没有父母之命的束缚，不靠媒妁之言的撮合，就凭着对文字的理解和对自己内心的坚守，为自己的婚姻做了主。 这大概就是那个时代里，一个才女最难得的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更敢去争取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