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世前，用尽力气删光了手机里所有我的照片，说怕我看了难过。却留了一段录音，反复听着我说：“明天想吃生煎包。”我握着他的旧手机，录音循环播放了一整夜。手机壳还是我去年给他选的，深蓝色，边角磨得发亮，他总说换了可惜，一直用到最后。我知道他为什么删照片。 他走了三个月，我还留着他的旧手机。 深蓝色壳子边角磨得发亮，是去年生日我挑的，他当时笑：“这颜色耐脏，能用一辈子。” 谁知道，一辈子原来这么短。 三年前在医院走廊撞见他，白大褂口袋露出半块生煎包。 他帮我捡病历本时，油汁蹭在我手背，“抱歉抱歉，刚下手术，患者家属塞的，热乎着呢。” 后来才知道，他总在我值夜班时“路过”科室，手里提着生煎包——“听说你爱吃这家，排了半小时队。” 其实我从没说过，是他翻我朋友圈看到的。 去世前那晚，他躺在病床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很久。 我以为他在看照片，凑过去才发现，相册空空的。 “删了，”他声音很轻，“怕你以后翻到，眼睛又红。” 可他忘了删那段录音——我上周随口说的“明天想吃生煎包”，被他设成了手机铃声，循环播放了一整夜。 有人说，删光照片是不想留痕迹吧？ 你说，人走后留下什么最珍贵？是哭着回忆的拥抱，还是笑着提起的生煎包？ 他总说我吃饭像小松鼠，生煎包要先咬个小口，吸掉汤汁再蘸醋，所以每次买都特意让老板多放两颗醋包，装在我最喜欢的小熊塑料袋里。 那时候我嫌他啰嗦，现在才懂，那些被记住的细碎，早就成了分不开的日子。 事实是，他删了所有合照，却留着一句带着烟火气的碎碎念；推断是，他怕我困在“失去”里，想让我记得，我们的日子从来不是只有病床和眼泪；影响是，现在我路过那家店，会下意识排队，像他还在身后催“快点，汤要凉了”。 手机每天充电，录音设成了闹钟，早上七点准时响起“明天想吃生煎包”，我会对着空气说“好啊，今天就去买”。 衣柜里还挂着他的白大褂，口袋偶尔能摸出皱巴巴的生煎包小票，日期停在他走的前一天。 别把思念熬成苦药，那些带着油香、醋味、碎碎念的瞬间，才是他真正想留给你的糖。 深蓝色手机壳今天摔了一下，新添道裂纹。 我摸着磨亮的边角笑了——没事，就像他说的，能用一辈子，这点小伤算什么。 窗外的生煎包热气飘进来，落在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雾，像他在替我擦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