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同时定亲。
她选择了前途无量的少年将军。
我嫁给了花名在外的纨绔世子。
成婚后,姐姐跟着将军去了边关,边关苦寒,战乱不断,将军战死。
而纨绔世子却为了我洁身自好,发奋读书,写下惊艳于世的策论。
姐姐被押送回京问罪。
我成为无数命妇艳羡的诰命。
我去牢中探望姐姐,被她用手铐上的铁链绞死。
一朝重生。
她含笑接下了世子的庚帖。
我颤抖接下小将军的庚帖。
姐姐以为我是害怕了,越发得意。
可她不知道。
这外表光鲜,内里溃烂的侯府我终于摆脱了。
我也终于可以触碰我心中的月光。
……
1
两份庚帖重新出现在托盘上时,我知道我重生了。
一只洁白无瑕的手落到金边华贵的庚帖上时,我的心陡然一松。
姜盈拿起那本庚帖仔细打量,笑得一脸得意。
母亲带着些责备的声音响起。
“盈儿,你让姝儿也想想,你们是亲姐妹,该相互帮衬才是。”
姜盈迅速将庚帖放在袖中,朝着母亲撒娇。
“母亲,女儿心悦世子,女儿就要嫁给孟九安。”
“娘,你最疼我了。”
姜盈拉着母亲的衣袖摇摆,直将母亲摇得满脸无奈。
“再说了,妹妹向来不争不抢,再让我一次怎么了。”
“而且女儿留在京中,也可以多回府看望母亲。”
姜盈挑衅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势在必得。
母亲显然是被说动了,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我与姜盈虽然是一个母亲所生,但姜盈素来会撒娇。
纵使母亲一直努力一碗水端平,私心里依旧是偏疼姜盈几分的。
我站在原地,手指紧握,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长幼有序,理应姐姐先选。”
姜盈从我身边路过,撞了一下我的胳膊。
“你装什么装,姜姝。”
“这一次,宁人艳羡的诰命夫人是我的了。”
“你就跟着那个短命的萧怀青去战场上吧。”
她的声音充满恶意。
“最好跟他一起五马分尸死在战场上。”
我的双手骤然紧握。
她却不看我一眼就走了。
我的目光落到被留下的素纹简朴庚帖,我双手颤抖,在纹路上轻轻摩擦。
母亲的声音传来。
“姝儿,边关苦寒,但萧小将军是个好孩子。”
我点点头,控制着自己的心绪,将庚帖妥善收起。
姜盈也跟我一起重生了。
上一世,她因嫌恶孟九安花名在外,红颜知己遍布青楼,在两份庚帖
中率先选中了前途无量的萧怀青。
我们姐妹同时出嫁,她进了将军府,我进了景安侯府。
从此走向命运的分水岭。
姜盈跟着萧怀青去了边关,到了才知道,边关的风沙有多烈,没几日就将她这朵上京城娇养的花吹得枯萎。
边关淳朴,没有上京的弯弯绕绕,没有人上赶着捧着她这个上京第一美人。
萧怀青日日在军营里排兵布阵,无暇顾及她的小女儿心思。
一场战争中,萧怀青战死疆场,圣上降罪下来,她作为萧怀青的亲眷被押解回京问罪。
而我嫁入侯府后,将管家权握在手中,坐稳了世子妃的位置,公婆疼爱,孟九安更是将后院的莺莺燕燕散尽,不再上青楼,日日苦读。
陆续写下了惊艳于世的策论,龙颜大悦。
他更是在朝堂上拒了所有的赏赐,扬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因此被册封为诰命夫人,一时间成为了京中命妇艳羡的对象。
受封的巡游与布满烂菜叶的囚车相遇。
姜盈看向我的目光中满是怨毒。
我们在牢中见了最后一面。
我穿着华丽的衣裙,衙役跟在身后殷切地给我理着裙摆。
她穿着破败的囚服,身上布满了各种伤痕。
我们本是并蒂的京城双姝,现在一个高贵地绽放在枝头,一个成为了落入泥泞中的阶下囚。
姜盈说要与我单独聊聊。
等到牢中只剩下我们二人。
姜盈称我不备,用手铐上的铁链将我绞死。
我的面色涨得通红,四肢无力乱蹬,最终死在她手里。
她笑得一脸癫狂,嘴里不停地喊着。
“姜姝,你这个蠢货。”
“你不过是命好而已。”
说完,她一头撞死在了牢狱的墙上。
姜盈以为我是念着姐妹之情才去牢狱中探望她的。
她不知道,我那天其实是去杀她的。
2
交换了庚帖后,婚事就此定下。
姜盈日日沉浸在即将成为世子妃和未来会当诰命的喜悦中。
她日日出门赴宴,对递进门的拜帖来者不拒。
嫁衣也全部交由绣娘去做。
而我躲在房中,一针一线绣着我的嫁衣。
将我隐藏了两世的情感落在大红的布匹上。
我爱慕萧怀青。
上元灯会。
姜盈拉着我出府,她端坐在莲台上,手持玉净瓶,扮成了观音。
我站在她身侧,扮成了随侧的童女。
灯会十分热闹,拥挤之间,不知是谁撞向了我们的台子。
是萧怀青飞身跃起,将台子稳住,才免于我们跌倒在地上。
面对我们的道谢,萧怀青不甚在意地摆手。
少年清俊的面容露出,带着意气风发。
灯火攒动,人潮汹涌,高台上的观音红了脸。
却无人发现,站在一旁的童女也低下了头。
出嫁前夜,母亲将我们二人叫到房中。
讲了一大堆出嫁事宜后,姜盈不耐烦地摆手。
“哎呀,娘,知道啦,知道啦。”
她闭上眼睛睡觉,烛火点亮她娇艳红润的脸颊,她的唇角带着笑意。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侯府真的那么好吗?
诰命真的那么好得吗?
侯府是外表花团锦簇,内里腐烂不堪的魔窟。
那个浪子回头的好夫君也并非什么良配。
想要改变一个男人,撑起一个没落侯府没有那么简单。
稍有不慎,红颜枯骨。
成亲当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繁琐的仪式结束后,我端坐在喜床上,红色的盖头将一切景象遮掩。
身旁陪侍的侍女温声开口。
“夫人,小将军交代了,事宜繁琐,夫人一定是饿了,特意吩咐我准备了一些糕点,让夫人垫垫肚子。”
我心中一暖,一盘精致小巧的糕点出现在眼前。
香甜的味道在四周蔓延,我咽了咽口水,伸手拿过。
小口小口吃着。
吃了几块,腹中的饥饿感就消失了。
门外的喧闹声由远及近,我将盖头盖好。
关门声响起,周围变得安静。
遮住我脸的喜帕被挑起,我微微抬眼。
两世不见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少年的面容俊秀,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脸颊上被酒意浸染上绯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四目相对那一刻,他的脸色更红了,连带着耳朵都染上了绯红。
合卺酒饮下,周围的温度都热了几分。
他的吻落下,裹挟着淡淡的酒意,声音带着调笑。
“有糕点的味道,好甜。”
红烛彻夜燃烧,偶尔传来烛火爆裂的噼啪声。
春风拂过,娇嫩的桃花瓣落了满地。
两日后,我就跟着萧怀青去了边关。
爹娘来送行,姜盈也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裙,带着侍女来了。
她耀武扬威地出现在我眼前,将脖子上暧昧的红痕露出来。
“世子妃也没有那么难当嘛,我还当你多么有本事。”
“成婚第二日婆母就将管家权给我了,孟九安也主动将后院清理得十分干净,他还许诺,此生只会有我一个人。”
望着她明艳自得的脸,我在心里冷笑。
是呀,不把管家权交给你,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将嫁妆填进去。
3
上京第一美人的新鲜感在,当然眼里只有你一人。
将后院的莺莺燕燕打发出去了,不过是因为孟九安早就腻了后院那些旧人。
善妒的名声给了姜盈,旧人的怨恨也给了姜盈。
我的目光落在姜盈的右手上。
上一世,孟九安就是这样,将后院的人打发出去,为了防止被纠缠,就将一切推在我身上。
孟九安就是一个虚伪小人,他说着对美人的不舍,抱怨着我的善妒。
美人在离府那日,提刀杀我,我下意识用手去挡。
深可见骨的刀伤落在我的手腕上。
美人跳井而亡,我的右手,也废了。
离府的美人们,不会记得是我用了自己的嫁妆给她们安置,只会记得我逼死了她们在府里针锋相对的好姐妹,断了她们的富贵路。
甚至于后来她们将自己的多年不孕也怪在我身上。
而那时,我根本没有入侯府。
我不想与姜盈多言。
日子是她自己选择的,也由她自己过下去,将那让人作呕的真相一一揭开。
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姐姐开心就好。”
与爹娘告别后,我踏上了萧怀青准备好的马车。
身后的景色被抛得越来越远。
萧怀青以为我是舍不得上京与京中的亲人。
他面上带着愧疚。
“姝儿,让你受苦了。”
“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战争了结了,我们一起回上京。”
我知道战争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边关也需要人守。
不是萧怀青,也会是别人。
我握住他的手,摇摇头。
“我并不觉得苦。”
何况我也早已经做了准备。
到达边关后的第二日,我就病倒了。
呕吐不止,原本就消瘦的面颊越发消瘦。
萧怀青将军务搬到房中,彻夜照看我。
我时常吐得头脑昏沉,四肢无力。
沉稳有力的手会将我托在怀中,一下下替我拍背。
折腾了好几日,我好起来了。萧怀青也瘦了一大圈。
眼下一片乌黑。
萧怀青甚至打起了将我送回上京的打算,
被我拒绝了。
我换下了上京繁复华丽的裙子,换上了当地更为简约防风的衣裳,用头巾将头和脸遮挡起来。
我穿梭在边关的大街小巷中。
我从未出过上京,关于外界一切的了解都来源一些杂记。
我边走边看,觉得很是新奇。
边关并没有男主外女主内一说,并且街上做买卖的人女子居多。
我停在一间胭脂水粉摊位前。
眼前的女子用头巾遮住了脸,却在额间点上了鲜艳的胭脂。
普通的胭脂,哪怕是上京城最好的胭脂楼做出的胭脂,都经不起日晒。
这边的胭脂水粉,颜色虽不比上京的颜色美丽,却十分持久。
女子站在阳光下,额间的一抹红十分亮眼。
在出发前,我已经将大部分嫁妆换成了银票。
当今圣上虽英明,国库却并不充盈,且边关外还有虎视眈眈的瓦剌族。
原本我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做一点生意,贴补一下军中,改变一下边关的贫苦。
经过了多方打听,我终于知道了色泽持久的原因。
边关苦寒,却生长了一种浑身是刺的植物,叶子捣成汁液,经过处理,兑入胭脂中,能保持长久的颜色鲜艳。
4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萧怀青。
他的眼睛里满是宠溺。
“我知你不愿困在后宅之中,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万事有我。”
“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将自己所有的钱财交到我手里。
事情进行得意外地顺利。
加入了运来的干花,胭脂的颜色立马变得丰富起来。
加上的汁液后,颜色不会因见风见光而褪色。
生意渠道被打开后,其实我并未赚到很多银钱。
来回运输的成本太高。
我想到了一条路。
官道运输。
朝廷每年将大把的资金投入,却并未物尽其用。
我央着萧怀青给圣上密信。
将我的计划一一写下。
并言明,账本透明,五五分成。
一切由官府运输,所有的钱财都由我出。
获得的利益一半用于充盈国库。
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
圣上龙颜大悦,特意宣我们回京嘉奖。
这是我离开上京的第三年。
宫宴上,觥筹交错。
我再次见到了姜盈。
她被人搀扶着,在属于她的位置上落座。
她小腹微微隆起,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
酒过三巡,她由侍女搀扶着,到我的面前。
她堆起笑容。
“妹妹,我们三年未见了,我实在是想念你。”
“殿内喧嚣,不如我们姐妹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我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恶毒。
我还未答应,她已经上手来拉扯我。
她的右手软绵无力,左手拉扯我的衣袖。
我十分好奇,她到底发现了多少。
也就顺势被她拉着出了宴席,一路避开了人群,来到了御花园。
四下无人,她终于撕下了那副姐妹情深的面具。
“姜姝,你故意害我的对不对。”
“你是不是知道。”
她的眼神转变得极快,带着狐疑和无措。
我装作不知。
“姐姐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呀。”
姜盈笑起来,带着一丝癫狂。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你既然回来了,就刚好帮姐姐一把。”
她站在御花园的湖边,一面冲我微笑,一面从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喊声。
“妹妹,你放开我。”
“啊……”
姜盈扑通一声,跳入了湖水里。
姜盈在水里不断挣扎,我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挣扎的身影越来越虚弱,眼神也逐渐恐慌起来。
我想,她一定是在想,她安排的人怎么还未来吧。
我嘴角勾出一丝笑容。
因为呀,她们被我绊住了,现在大概正在欣赏我送过去的胭脂。
那可是我专门找人做的,可是独一份的东西。
就连脂粉上的雕花,我都是特意打听了她们的喜好,请了巧匠雕刻上去的。
她的身子一点点下沉,远处终于传来了声音。
“世子妃就是跟将军夫人去了那个方向。”
“我家世子妃还怀有身孕呢。”
我迅速跳进湖水里。
在众人出现在眼前时,我正将昏迷的姜盈往岸上拖。
姜盈从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湖水,身下正汩汩流着鲜血。
她一睁开眼睛就惊慌后退。
“妹妹,别推我,别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