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47年,高欢郁愤而死。两年之后,东魏的反腐旗手高澄也遭到厨子兰京的暗杀身亡。
高欢、高澄父子死后,反腐不彻底的恶果很快就显露出来。高澄的弟弟高洋废掉元善见,建立北齐政权。
北齐末代皇帝高纬沉迷享乐,迷信巫术,任用亲信和宦官,不仅让国家走向衰败,更直接导致了自己的王朝灭亡。
——【·宠臣当道·】——
在高湛去世后,后主高纬正式开始执掌政权,这时赵郡王高睿为了改变当时受宠的近臣掌权、皇帝只知奢侈享乐的局面,展开了坚决的抗争。
高湛驾崩,下葬之后没几天,高睿就和冯翊王高润、安德王高延宗以及元文遥一起向后主高纬上奏说:‘和士开不应该继续担任朝廷内的重要职务。’并且一同进宫向太后奏请此事,于是朝廷就把和士开外放为兖州刺史。太后说:‘和士开过去一直为我所用,我想留他超过一百天再走。’高睿神情严肃,坚决不答应。”
后主因为世祖临终嘱托,所以对和士开十分倚重。而且和士开先前就得到胡太后的宠幸,因此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
赵郡王高睿和娄定远等人谋划要将和士开排挤出朝廷,还召集各位朝中权贵一起商议计策。恰逢太后在前殿宴请朝中大臣,高睿当面陈述和士开的罪过,说:‘和士开是先帝身边供取乐的臣子,就像城墙里的狐狸、土地庙中的老鼠(仗势作恶),收受财物贿赂,还在后宫胡作非为,我们这些臣子出于道义不能闭口不言,所以冒死向您陈述这些情况。’
太后说:‘先帝在世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说,现在难道是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只管喝酒,不要多说了。’
高睿言辞和脸色变得更加严厉了,有人说:‘不把和士开外放,朝廷内外都不会安定。’高睿等人有的把帽子扔到地上,有的甩甩衣袖站起身来,言辞激烈,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然而,由于赵郡王高睿等人内部并非完全团结一致,在和士开的分化瓦解之下,高睿这次的抗争最终以失败告终。
在之后的几天里,太后多次提及此事。有个宫中的重要宦官知晓太后的隐秘旨意,对高睿说:‘太后心意已决,殿下您又何必苦苦违抗呢。’
高睿说:‘我们国家大事为重,我连死都不怕,如果为了贪生怕死而苟且保全自己,致使国家陷入混乱,这绝非我的志向。况且我接受了先皇的遗命,肩负的嘱托可不轻啊。如今继位的君主年纪尚小,怎么能让奸邪的臣子留在身边呢。如果不用正道来守护国家,我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于是再次向太后进言,言辞道理都十分恳切。太后让人倒酒赏赐给高睿。高睿严肃地说:‘现在谈论的是国家大事,不是为了这杯酒!’说完就走了出去……
高睿担心被太后杀害,第二天早上想要入朝,他的妻子儿女都劝阻他。
高睿说:‘自古以来的忠臣,都是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的,国家社稷的事情最为重要,我应当以死来报效国家,怎能容忍一个妇人(指太后)危害国家宗庙呢。况且和士开算个什么东西,如此肆意妄为,我宁可死在先皇面前,也不忍心看到朝廷陷入混乱。’
到了宫殿门口,又有人说:‘希望殿下不要进去,担心会有危险变故。’高睿说:‘我上无愧于天,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进宫见到太后后,太后又说起此事,高睿坚持自己的意见更加坚定了。出来走到宫中的永巷时,遇到士兵,被他们抓住,送到了华林园,在雀离佛院被刘桃枝拉杀而死,当时年仅三十六岁。”
高睿为了改变宠臣掌权、政治黑暗的局面,与胡太后以及和士开等人进行了坚决的斗争,结果斗争失败,自己也被处死了。
由此,宠臣势力彻底掌控了北齐的政局,并且使得支撑北齐政权的宗室力量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政治环境的黑暗·】——
由于处在宠臣的统治之下,北齐的政局日益败坏,勋贵集团中的代表人物斛律光,对当时宠臣掌权、皇帝奢侈浪费且赏赐没有节制的现象进行了严厉的抨击。
皇帝把晋阳的田地赏赐给提婆,斛律光在朝堂上说:‘这片田地,从神武皇帝(高欢)以来,一直是用来种植庄稼饲养马匹,以备应对敌寇入侵的。现在把它赏赐出去,难道不是损害了军事储备吗?’
皇帝又把邺城的清风园赏赐给提婆去出租获利。结果导致官府都没有菜吃了,只能向别人赊购,欠了三百万钱,人家都来申诉了。
斛律光说:‘这个菜园如果赏赐给提婆,那只是他一家富足;要是不赏赐给提婆,那百官就都能富足了’……
斛律光还曾经对别人说:‘现在的军人连裤子都没有,而后宫的宦官,一次就能被赏赐几万匹布帛,府库渐渐空虚了,这是什么道理呢?’”
斛律光的这些言论直接表达了对宠臣势力以及皇帝高纬行为的不满,但是他同时也非常反感汉人士族祖珽,结果祖珽和宠臣势力勾结在一起,通过阴谋陷害,给斛律光安上谋反的罪名,将他处死了。
斛律光的死使得北齐的边防力量遭受重创,并且也让勋贵集团对北齐皇室逐渐离心离德了。
斛律光死后,祖珽逐渐掌握了北齐朝廷内外的大权,有感于北齐政治的败坏,祖珽希望趁着受到后主高纬信任的时机来整顿澄清政治。
自从和士开掌握朝政以来,国家的政治体制遭到破坏,祖珽推崇那些有崇高声望的人,让官员们都能称职,朝廷内外都称赞他做得好。
他又想要对政务进行调整改进,淘汰一些不称职的人员,先是奏请裁撤京畿府,将其并入领军府,涉及百姓的事务,都归到郡县去管理,宿卫都督等职位的名号恢复原来的官名,文武官员的服饰都依照旧例。
他还打算罢黜那些宦官以及品行不端的小人,向朝廷表明诚意,把这当作实现清明政治的办法。陆令萱、穆提婆对此有不同意见。
祖珽于是暗示御史中丞丽伯律弹劾主书王子冲收受贿赂,他知道这件事牵连到穆提婆,想通过让他们的贪赃罪名相互关联,希望借此把他们都治罪,并且牵连到陆令萱。
但他还是担心后主沉溺于身边的宠臣,想借助皇后的势力作为后援,就请求让皇后的哥哥胡君瑜担任侍中、中领军,又征召胡君瑜的哥哥、梁州刺史胡君璧,想让他担任御史中丞。
陆令萱听说后心怀愤怒,想尽各种办法诋毁祖珽,马上就把胡君瑜外放为金紫光禄大夫,解除了其中领军的职务,让胡君璧返回梁州继续镇守。皇后被废,这件事也和这有很大关系。王子冲则被释放,不再追究。
祖珽从此日益被后主疏远,而且众多宦官又一起诋毁他,无所不用其极…… 后主命令韩长鸾审查这个案子,发现祖珽伪造敕令接受赏赐的事情有十多件,因为之前和祖珽有过不杀他的重誓,于是就解除了祖珽侍中、仆射的职务,把他外放为北徐州刺史。”
祖珽能够得势完全是因为依附陆令萱等宠臣,他掌握朝廷内外大权的基础就是与宠臣势力的联盟。
但是北齐政治败坏的关键就在于宠臣掌权,祖珽想要整顿澄清政治就必须对付宠臣势力,然而后主高纬对陆令萱等宠臣深信不疑,所以一旦祖珽触及到宠臣势力的利益,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祖珽被外放之后,北齐也就失去了最后一次整顿政治的机会。支撑北齐政权存在的三支力量 —— 宗室、勋贵和汉人士族,都遭到了削弱和打击,宠臣势力成为了左右北齐政局的唯一力量。
——【·享乐主义盛行·】——
在宠臣势力的控制下,国家的大局、政局稳定、社会经济等全都被抛在脑后,君臣上下一心只追求奢侈享乐。
任用陆令萱、和士开、高阿那肱、穆提婆、韩长鸾等人掌控天下,让陈德信、邓长颙、何洪珍参与机要大权。
他们各自引荐自己的亲信党羽,破格提拔,官职靠钱财就能买到,案件通过贿赂就能定夺,他们扰乱朝政、坑害百姓的事情多得难以全部记载下来。各个宫殿里的奴婢、宦官、商人、胡户、杂户、歌舞艺人、装神弄鬼的人,滥竽充数获得富贵的数以万计。
外姓被封王的有上百人,多得都没法统计了。开府的有一千多人,仪同三司的更是不计其数。领军一时之间有二十人,连着批阅文书,各自只写个‘依’字,不写姓名,都不知道是谁批阅的。各位权贵受宠之人,对他们祖先的追赠官职,每年晋升一次,一直到最高等级才停止。”
赋税征收一天比一天重,徭役也日益繁多,人力已经耗尽,国库也空虚了。于是就允许那些奸佞宠臣卖官,有的人能买到两三个郡的官职,有的人能买到六七个县的官职,各自划分州郡,甚至连乡下的官职也大多是根据皇帝的旨意来任命,所以有敕令任命州主簿的,有敕令任命郡功曹的。
这样一来,州县的官职大多被富商大贾占据,他们竞相贪污放纵,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北齐的国力急剧衰退,最终被北周吞并了。
唐代人魏征在总结北齐灭亡的教训时指出:“以前的贤明君主治理国家的时候,风餐露宿,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该奖赏的一定奖赏,该惩罚的必定惩罚,让百姓安居乐业并从中受益,既然与百姓同生死共患难,所以能和百姓一起面对生死存亡。
后主高纬却不是这样,放纵自己的欲望,损害国家利益来满足自己。修建华丽高大的宫殿,沉迷美酒和音乐,集市店铺遍布宫廷园林,沉迷于女色,不分昼夜地玩乐,在陆地上行船,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既不遵守规矩,也不把正事放在心上,听不到忠诚正直的话,却对谗言蜚语深信不疑,把百姓看得如同草芥一般,跟着坏人干坏事就像顺着水流一样自然。
奸佞的宦官掌握着朝廷大权,宫中的婢女婆子也能一手遮天,卖官鬻爵,滥用刑罚,残害忠良之士,把俸禄和职位赏赐给那些如同猪狗一样的小人,奸邪之人纷纷得势,法令制度却无人知晓,想把国家搞垮的人不止一百个,想动摇国家根基的也不止一双手,于是国家就土崩瓦解,众叛亲离了。”
也就是说,北齐之所以灭亡,是因为高纬丢掉了高欢时期简朴的作风,一味地追求奢侈享乐,再加上任用宠臣,排斥忠良,最终导致众叛亲离,国家走向灭亡。
北齐之所以迅速衰败最终被北周吞并,虽然有政治方面的因素,但享乐主义的兴盛和泛滥无疑也是一个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