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亲爱的女朋友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她
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
最近她一直和我说想喝奶茶
我就悄悄为她点一杯
给她个惊喜
祝福她平安度过疫情期
天天开心
永远爱她”
01
平躺在床上,赵勤的双眼久久难以合拢。
眼前的天花板在一片漆黑中显得空洞而深不见底,仿佛缓缓伸下一只魔爪,把他的视线笼盖。
他知道,这又将是个失眠的长夜。
伴着腰背处轻微的麻木感,赵勤尝试去追忆自己的失眠始于何日。
就是不经意间吧,他想,这场疫情的爆发不也是如此吗?
拜其所赐,他的妻子无法及时复工,只能遥遥无期地在家赋闲。
他倘若下定决心接单送外卖,那就意味着每天都得在外奔波,不过这病毒可不长眼⋯⋯赵勤着实有些发怵。
但比起未来家里很可能没了进项又算得了什么呢?那才是天都塌下来了⋯⋯
身旁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被褥的翻动声,是妻子在辗转反侧。
她也没睡着。
“我明天就上工接单。”
妻子没有立刻应声。一片寂阒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分外清晰。赵勤耐心地默听着。
“保护好自己。”妻子又翻了个身,把头侧向了床沿。
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赵勤终于合上了沉重的眼睑。
02
电动剃须刀发出的“嗡嗡”噪响很好地盖过了电视里不眠不休的疫情播报,看着镜中剃过的胡茬在窗外微明天色的映衬下微微泛青,赵勤感到相当满意。
他随手捋平身上外卖工作服的褶皱,戴上骑行头盔,帽檐遮出的阴影也恰到好处地淡化了他的黑眼圈。可粗粗扫视一番,他感觉还差点什么⋯⋯
“噢,这个可不能忘⋯⋯”赵勤小心翼翼地系上口罩,郑重其事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他轻轻走进儿子的房间,7岁的儿子仍在熟睡,一脸恬静。
妻子一大早就起床忙碌,只给他在厨房里留了个佝偻的背影。
他安心推开了家门⋯⋯
春寒料峭,骑行过程中寒风如冰锥砭骨,赵勤不禁缩紧了脖颈。
不得不承认,平时街道上四处漫溢的烟火气至少在精神上能给人以温热,如今却只剩无边的冷寂——马路上的车辆近乎绝了迹,各家商铺店门紧锁,连个行色匆匆的人影也变得稀罕,整座城市陷入诡异的静谧。赵勤快认不出眼前的一切了。
他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恐慌是否因此受到放大,只是下意识地揣摩起“生活”二字。
中国人造词果然耐人寻味,生活生活,既要生存,还得过活,少了哪个都行不通。
赵勤清楚自己正陷入一场赌局,而健康则是他手中紧攥着的唯一的赌注。
马路上车少人少,路况甚佳。赵勤稍稍旋动车柄,加速向前驶去。
03
拉开窗帘,窗外澄明的阳光便一呼喇泼洒入室。丽雯很想把窗户彻底打开,让外界的元素尽可能涌进来,像进行水体交换那样,好减轻自己的隔绝感。
但她还是只开了一个小缝,外边天冷,风大。
这些天丽雯的心情颇不宁静。自疫情肆虐以来,她几乎就未跨出过家门一步,和心心念念的男友也已多日不曾相见。丽雯把分离的日子做着毫无意义的加法计算,把疫情结束后想要吃喝玩乐的项目一一罗列了一遍。
这要放在平时简直不可想象,丽雯也不禁埋怨自己竟变得这般琐碎。
案头的一角静静地摆着他们的合影。相片中男友的手轻轻搭在丽雯肩上,把她搂进了臂弯里。
二人彼此紧紧偎依着,笑容清浅。他们身后是长长的林荫道,风在呢喃,鸟在低语。
这张合影总能带给她妙不可言的体验,丽雯说不清,大概就像一杯梅子泡的酒悄悄入了喉,酸、甜、微醺。
不过这张合影已经不足以填充丽雯空虚的内心了。过剩的空闲将她的情思捻得纤长细腻,化作绵密的碎语,充沛地投注到以小时计的通话中以及成百上千条的聊天消息里。
除了每天日常的嘘寒问暖,互道安好外,共同的美好回忆以及对未来的憧憬都是他们二人一致青睐的谈资,尤其是想到疫情退散后的生活,丽雯几乎像个老太太一般向男友碎碎念着她魂牵梦萦的奶茶。
“一定要加红豆!加芋圆!得是热乎乎的!”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啊!”
丽雯的眼里闪着光。
04
赵勤正在一家奶茶店里等候送餐。
换作往常,这家奶茶店里必是熙熙攘攘,挤满了顾客。今天难得清静。
都到了这人人自危的时节,还能有心情点奶茶喝,现在这群年轻人真是乐观呢。赵勤暗笑。
“红豆芋圆奶茶配送!”柜台处的员工很利索地将奶茶装袋打包停当。赵勤是时候揽活儿了。
他一如往常接过订单。不寻常的是就在指尖触碰到单子的一刹那,赵勤隐隐感受到一阵有规律的搏动,像极了心跳。
赵勤并没有放在心上。
幻觉罢了,他想。
此刻订单正夹在赵勤的两根手指间,大概是刚打印出来的缘故,纸面尚有几分温热。
在订单顶部顾客留了一行备注,赵勤努力地上翻眼睑想看清那行字究竟写了什么——奇怪,眼皮怎么突然那么重——可那行字还是在他越眯越窄的眼睛缝中逐渐模糊,最终被吞没于漆黑的视线中。
“备注,注⋯⋯呃⋯⋯”
一阵猝然的酥软如决堤洪水袭上身来,把赵勤当下的意识席卷一空,留下一片鸿蒙初开般的混沌以及春柳垂绦般的松弛。这简直和睡着的感觉一模一样啊⋯⋯
恍惚间,赵勤做起了支离破碎的梦,梦里他听见一个遥远的陌生男子的声音:
今天是第16天。
和我亲爱的女朋友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她,
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
最近她一直和我说想喝奶茶,
我就悄悄为她点一杯,
给她个惊喜。
祝福她平安度过疫情期,
天天开心。
永远爱她。
⋯⋯
这飘渺的话音像一根长长的丝线,把赵勤变作风筝一般悠悠地牵引着,遁入了一个他似曾相识的场景——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被阳光扎漏的林荫,寂寂蒸散着的土壤的气息,而他的妻子正笑意嫣然地斜倚在石椅上⋯⋯噢,这不就是当年他和妻子第一次约会的情景吗?
妻子含羞的双眸里烁动着柔波粼粼,风正轻轻撩动着她额角的发丝。
是的,不会错的⋯⋯赵勤感到浑身的热血正沸腾上涌,漫过胸腔,抵住了他的喉咙,令他局促、燥热。而妻子依旧脉脉地凝视着他,笑而不语。
赵勤终于一把握住了妻子的手,彼此灼热的目光随之交于一线。他的心在狂跳。
可妻子却轻轻把手抽出,一脸疑虑地将手背贴在了赵勤的额头上。
“嗯⋯⋯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赵勤多做揣测,他就触电般猛然清醒了过来。
定睛一看,眼前哪有什么妻子,只有一个惊魂未定的店员正犹疑地盯着他。
他也暗自吃惊,自己居然是站着睡着了,这是有多困⋯⋯
“师⋯⋯师傅,你没事吧?我⋯⋯我刚才用手试了试你的额头,还以为你发烧了⋯⋯”
赵勤的脸不由分说便“唰”地红了,或许是因为场面过于尴尬,又或许是出于刚才的梦。不过,好在这次有口罩遮羞,但赵勤的心还是一通狂跳。
“啊⋯⋯这个,我没事的。谢谢,谢谢你啊⋯⋯”胡乱搪塞了几句,赵勤带上奶茶便夺门而出,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此刻的思绪是一坨糨糊扣在了一团乱麻上,目前只有一条意识尚且清晰——他得赶时间送货。
赵勤六神无主地跨上了电动车,这才想起订单上的备注还没看清。他掏出订单,匆匆瞥了一眼:“麻烦师傅尽快送达,以免奶茶放凉了,谢谢您!”
05
骑行途中迎面的冷风让赵勤的大脑得到了冷却。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他尝试梳理刚刚发生的一切。
不得不说,今天真是过于反常。自己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莫名其妙地睡着呢?难道是因为昨晚没睡够?不至于啊⋯⋯
梦里那个声音是谁?照他的意思这奶茶还是他为女朋友特意点的喽?
还有,赵勤啊赵勤⋯⋯都人到中年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甜腻的梦啊⋯⋯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不出合理的解释,索性作罢。与其在这些问题上神伤,赵勤似乎更愿意去回味那个梦,虽然那是个令他感到有些害臊的梦。
赵勤很快就抵达了送货地址,他摁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可见到面前的赵勤,她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你是不是送错门了?我没有点外卖呀。”
赵勤心里“咯噔”一响,赶忙核对了一眼订单上的地址。
“没错啊⋯⋯就是这儿。不信你看看。”
“奇怪⋯⋯是没错啊。这收货人的名字是我的,留的手机号码也是我的。怎么会⋯⋯”
赵勤忽然想起了之前梦里出现的那个声音。莫非⋯⋯
“说不定,是您的某个亲人或者好友特意为您点的呢?”赵勤试探性地问。
女子的眼里忽然闪过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光,嘴角不经意地微微上扬,双颊上也随即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我想⋯⋯我可能已经知道是谁了。谢谢您!真是辛苦了。这段时间请多注意防护啊!”
“这没事。有一个那么爱你的人始终牵挂着你,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啊!”赵勤打趣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数。
06
阳台的几盏水仙并没有因为疫情而失约,这几天先后吐露了芳华。素净的花瓣轻轻拢着鹅黄色的花蕊,成簇点缀于一片葱茏之中,显得生趣盎然。李伯很满意眼前的这番景象,喜悦一不留神就攀上了他的眉梢。
倘若在往年,这份喜悦兴许还能陪他更久些。
李伯今年已是六十出头。他的儿子常年远在外地工作,老伴也在几年前离世了。只剩下他独守着这间空屋。
李伯平日侍弄些花花草草,寂寞了就和小区里的大老爷们泡茶下棋,日子这般倒也平淡如水地流淌。只是不料会有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败人兴致。
李伯今天算是彻彻底底要对着空落落的冰箱投降了,愁云逐渐在他的眉头凝结。最近受疫情影响,菜市场一片萧条,坚持营业的摊位少得可怜。更何况在这当口,李伯也着实不敢贸然出门。
餐桌上前几天的剩菜热了又热,终究还是见了盆底。这样一来,午餐可要没了着落。该如何是好?
李伯不甘心。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家里的食品柜,一通搜罗翻找。希望依旧是落了空,只有一罐“陈年”辣酱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正懊丧间,李伯的手机忽然响了。“谁啊⋯⋯这种时候⋯⋯”他心烦意乱地抄起手机。
是儿子的来电⋯⋯
07
这是一趟很“务实”的订单。因为这回赵勤配送的是一大袋新鲜蔬果。
接单的时候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这张订单上同样也有备注。不过庆幸的是之前的情形没有再发生。
“麻烦送到之前先打电话通知我爸一声,让他戴好口罩再出门取外卖。谢谢。”
“这应该是下单给家里老人的吧。”赵勤估摸着。
说到老人,赵勤倒是挂念起自己年迈的父母亲了。今年春节受疫情的影响,他被迫打消了返乡过年的计划。可最近自己只顾着为家里的生计发愁,竟连给父母打电话问候的事情都疏忽了。也不知道父母最近生活是否便利,身体可还无恙⋯⋯
接近正午时分,病恹恹的太阳好容易才从灰蒙的云翳中挣扎出来。赵勤的电动车停在了一幢老式居民楼前,拎起那一大袋蔬果,赵勤上了楼。
“502⋯⋯”核对了门牌号后,赵勤掏出手机,拨通了订单上留的电话号码。
“喂?您的外卖到了,麻烦您佩戴好口罩开门来取⋯⋯”
“喂⋯⋯喂?”赵勤一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便感到一丝异样,这声音真熟悉啊⋯⋯
“什么外卖啊?⋯⋯噢,是阿勤吧。看看爸这耳朵都不好使了⋯⋯”
真的是父亲!可是怎么可能?!赵勤慌了神,他在脑子里拼命盘算着如何应付。
“啊⋯⋯爸,错了错了。我可能不小心拨错电话了,晚上下班了我再给您打过去啊⋯⋯”赵勤冒冒失失地挂断了电话,心里又是一阵狂跳。
他把手机紧紧捂在胸口良久,等到心情稍微平复,他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确认起电话号码来。怪了!刚刚没有拨错号码!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很痛。并没有在做梦。
赵勤满心忐忑地又拨了一次那个号码。
“嘟⋯⋯”几秒钟后,手机里响起的依然是父亲的话音。
“我说阿勤⋯⋯你怎么回事?算了算了,既然你都打过来了,咱们就简单聊两句吧⋯⋯”
赵勤心一沉,可和父亲通话他又何尝不乐意呢?
“爸呀,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出门,这点你放心。我自个儿侍弄了一大群番鸭,就放养在后院的池塘里,养得个个结实,羽毛锃亮。口感绝对差不了!⋯⋯爸还进山挖了不少新鲜的冬笋,装了好几麻袋,爸知道你好这口,就等你回来尝鲜呢⋯⋯还有啊,家门口的杏树也开花了,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赵勤默默听着,眼眶和鼻翼都不知不觉泛起一阵温热。
“爸,您在家安心等着我。疫情结束后我马上,马上就回家⋯⋯”赵勤竭力把持着自己的气息,但话音一脱口还是有些微颤。
“嘟嘟嘟⋯⋯”通话忽然在此刻中断了。赵勤随即便听到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他乱了手脚。门打开的确是一位六旬老人出现在眼前,半张脸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您⋯⋯是怎么知道我到了您家门口啊?” 赵勤愣了几秒才把脑子里的频道切换过来。
“这不是接到你电话了嘛?你还提醒我要戴口罩呢⋯⋯这外卖是我儿子给我叫的,来得太及时了!不然这些天家里的冰箱都空了⋯⋯”老人的脸上不无喜悦。
什么?刚刚那通电话到底打给了谁?赵勤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却又无可奈何的绝望感⋯⋯但容不得他多想,老人就往他手里塞了一袋东西,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口罩。
“小伙子,这回真感谢你。我这儿一点心意,你收下。一定注意防护啊!“
“谢谢,谢谢⋯⋯”赵勤接过口罩的手仍悬在半空。他感到今天的一切总有些不真实。
“春天很快就要来了⋯⋯”赵勤兀自喃喃着。
08
那一刻,褪下了铠甲般厚重的防护服,陈虹觉得自己仿佛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控制。
照理讲她本应像个气球一样飘起来,可事实上她却只能像个漏尽了气的充气玩偶,瘪瘪地瘫在地上——她的身体仿佛被抽了个空,起先还有如麻的疲乏感在周身游走,到现在仿佛就只剩一口气在胸腔里悠悠荡荡,进进出出。
天色原来这么快就暗了。透过洗手间的窗,可以看到夜幕下已然升起的点点霓虹,万家灯火。只不过这些对于陈虹而言,都显得有些模糊,有些渺远。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她在医院里已经坚守多日,回家如今也成了一种奢望。
把水龙头拧到最大,一股水流哗哗地冲泻而下。陈虹将她那因长时间的汗水浸润而泛白起皱的双手,缓缓地凑近,揉搓。
良久,陈虹才叹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让目光小心翼翼地对上镜子里的自己。
仅仅看了一眼她就有点后悔。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几绺散发湿漉漉地粘在额前,她所佩戴的口罩、护目镜无一例外都在她的脸上嵌入了深深的痕。
陈虹用双手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洒。经冰凉的水一激,她猛然想起了一件事,让她的心也顿时凉了半截:今天是女儿的6岁生日。
然而,她很快又要全副武装扑上抗疫前线。女儿的生日,今晚自己注定是要缺席了。
能不能有什么补救的办法?陈虹抱定决心,即便人无法在场,可心意一定不能少!
她掏出手机,准备为女儿精心挑选了一个巧克力蛋糕——女儿最喜欢吃巧克力,这点她心里有数。却忽然发现有一条丈夫发来的未读消息。点开一看,原来是女儿的画。画面中他们一家三口手牵着手,自己则在女儿稚嫩的笔下身穿白大褂,戴着白色口罩⋯⋯
点点温存打湿了陈虹的心扉。
设置好家里的地址,留下丈夫的联系电话,陈虹随即下了单⋯⋯
09
暮色编织的大网已经从天际线徐徐拉开,把整座城市笼络其中。一幢幢黢黑的楼影擎起千万盏烛台,万家灯火相继被擦亮,每一颗如豆的光焰中都包含着一个家的模样。此情此景,赵勤不知不觉地看呆了。
赵勤被保安阻拦在了这个小区的大门外。无奈之下他只好电话通知顾客下楼亲自来取。这回他派送的是一个生日蛋糕,一个包装盒相当精美的生日蛋糕——至少赵勤是这么认为,取货的时候他还为此多看了几眼。
趁着等候的当儿,赵勤提前把蛋糕从电动车的后备箱里取了出来。在小区门口昏黄的光线下,他意外地发现包装盒上之前所见的纹饰竟然统统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看上去像是一副彩笔画——理应是个小孩子画的,笔法尚且稚嫩。赵勤甚至有些怀疑蛋糕中途被调了包。
不过,他很快又自然地联想起今天自己所经历的种种无法解释的现象。他决心仔细看看这幅莫名其妙出现在包装盒上的儿童画。
一家三口⋯⋯这最中间的应该就是画这幅画的小女孩了⋯⋯还有就是她的妈妈颇为引人注意,身着白大褂⋯⋯这画的大概是个医生吧⋯⋯
赵勤看着看着,蓦地微微笑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同样也是爱好画画的。儿子小的时候,他就常常陪在儿子身边教他画画。倘若屡屡画得不称心,儿子还会闹点小脾气。可即便如此,没花多久的功夫,儿子笔下的小花、蝴蝶还是日渐像模像样了起来。
只可惜,后来自己成了外卖小哥之后,便每天早出晚归。能够陪伴儿子的时间也大把大把地蒸散了。这样的儿童画,要是让儿子来指不定也能绘出不错的效果呢⋯⋯儿子又会把自己画成什么样子呢?⋯⋯
“师傅,我来取外卖⋯⋯那个蛋糕⋯⋯”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了他面前。
“啊,啊⋯⋯好,这就是⋯⋯”赵勤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出了神。再定睛一看,蛋糕包装盒上果然再不见什么儿童画,就只有自己一开始所见到的那些精美的纹饰⋯⋯
10
这是最后一个订单了。
夜里本就空寂的街道显得更加冷清。两旁橘黄的路灯投影下斑驳的树影,旋即凌乱地朝他脑后呼啸而去。他骑得飞快,因为这个地址他再熟悉不过了,闭着眼都能走到。
通过最后一个红绿灯,驶向岔路口,拐入窄径,抵达居民楼。
寂静的楼道里只能听到他“咚咚咚”的脚步声和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603。一扇贴着红色倒“福”的门。是这儿了。
赵勤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插入锁眼,一扭。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屋内暖融融的光把他纳入了怀抱。
“您的外卖到了,请查收⋯⋯”
“你回来啦!”
“爸爸回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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