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经钩考】上古之人果真皆能年度百岁吗？

金栋按：有养生宝典之称的中医经典《黄帝内经·素问》开篇就讲“上古天真论”（全元起注本在第九卷第六十一篇），是说上古之人如何“天真”而得道，且“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果真如此吗？

上古之人，必须与天斗，要战胜自然灾害；与地斗，获取生活来源；与人斗，夺取利益权欲。如何得道？粗读上古史料，则会发现：

上古百岁无几，今时均超古稀；

上古并非天真，今时或从其欲；

上古天年寥寥，今时村有耄耋；

上古饮血茹毛，今时丰衣足食。

——我们生活在这个伟大的社会主义新时代，是多么之幸福！

那么，上古之人，果真皆能年度百岁吗？

《素问·上古天真论》篇之作者回答了这个问题——果真如此！为什么？乃因上古之人知“道”、懂“道”、悟“道”与奉“道”而行等。如篇中说：

“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

上古，王冰的注释是“玄古”，即幽远、深远之时代；大型权威工具书《辞海》的解释是“远古”，指有文字记载以前的时代（目前发现，中国最早的成熟文字是殷商时期的甲骨文）。

那么，上古有多古？远古有多远？

据史料记载，圣人伏羲氏及以前为上古时代。如《汉志·六艺略·易》有“世历三古”之说，即“伏羲为上古，文王为中古，孔子为下古”（颜师古引孟康曰）。本篇“上古”与“今时”对举，则上古圣人为太昊伏羲氏，今时圣人系黄帝轩辕氏，而中间圣人乃炎帝神农氏。如森立之《素问考注》说：“本篇多有‘上古’字，斥伏羲以前，则以神农以下为后世也；为今时者，黄帝时也。”此即晋·皇甫谧《帝王世纪》、伪孔安国《尚书序》所谓圣人伏羲、神农、黄帝之三皇也。传说圣人三皇为人文始祖及医药的创始者等，如有伏羲制九针、神农尝百草、黄帝述医理之说。

史称伏羲氏以前上古时代相当于旧石器时代中晚期，至今约一万多年至十万多年以前。白寿彝《中国通史》认为“我们的远古祖先约180万年前至1万多年前”，即人类生活一万多年以前的早期时代，为上古、远古时代。目前，中国史学界对“上古时代”的划分，是指夏朝建立之前的历史时期，亦名三皇五帝时代、神话传说时代。

上古、远古时代，先民们到底能干些什么？看看传世文献先秦典籍是怎么说的。如

①《周易·系辞传下》说：“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

②《韩非子·五蠹》说：“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之曰有巢氏。民食果蓏蚌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说之，使王天下，号之曰燧人氏。”（按：伏羲氏之前的圣人尚有个燧人氏，燧人氏之前的圣人尚有个有巢氏。据古籍记载，燧人氏亦曾列为三皇之一）

而清·高士宗《素问直解》则说：“上古者，黄帝之时追溯混沌初开，鸿蒙始辟也。”

可见，上古、远古之时，混沌初开，鸿蒙始辟，当时生产力非常低下，自然环境及生存条件非常恶劣，先民们过着非常原始的简陋生活，如“穴居而处”、“结绳而治”、“构木为巢”、“钻木取火”，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防治疾病的条件基本没有，且连文字亦无。在当时这种历史条件下，果真能如《上古天真论》篇所说“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吗？今人看来，是否实属妄言？或理想之王国，神话传说而已！

有圣人之称的孔子，曾向道家创始人老聃（李耳）问过“礼”、学过“道”，且汉儒认为孔子删《诗》《书》，订《礼》《乐》，作《春秋》，述《易传》，应该是知“道”、懂“道”、悟“道”之人，而春秋又度几何呢？

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活了“七十三岁”，在那个时代应该算个长寿者，但为何没能度百岁？因为时代不同了，孔圣人未生在上古、活在远古，且一生颠簸流离，饥饱无常，政治抱负“无所遇”，与忧患意识等诸多因素有关。故未能“尽终其天年”，未能“度百岁乃去”！然时至今日，国人的平均寿命年龄基本与孔子同，八、九十岁之人亦有很多，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者时或有之。难道这些皆是奉“道”之人吗？

显然不是！否则，经典就不会有“使道遂以长，基墙高以方……三部三里起，骨高肉满，百岁乃得终”（《灵枢·天年》）先天禀赋、相术之说了！即长寿之面相——面部骨骼宽阔高大，鼻高而直，面颊及耳廓丰满——五脏坚固之象！（高校教参《内经》）

《灵枢·天年》篇这句话是说，“长寿的人，他的鼻道深邃而长，面部的地阁和蕃蔽部位肌肉高厚而方正……面之上中下三部匀停，耸起而不平陷，肌肉丰满，骨骼高起，这种人能活到百岁而终其天年。”与《上古天真论》篇“度百岁乃去”之长寿之道相异也。

所以于天星说“本篇所谓上古，无非系《内经》作者对历史早期的一种笼统的观念，其实是一种假设，不宜着实追究”（高士宗著，于天星按《素问直解》），是有道理的，即实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