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片段:
“融融!”萧玉歇半跪在地上,按着萧玉融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似乎是害怕极了。
在确定了萧玉融没事之后,他才松了口气,将萧玉融用力揽入怀中,拍抚着萧玉融的后颈,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抚慰萧玉融。
“我没事。”萧玉融缓过神。
“吓死我了。”萧玉成惊魂未定,对萧玉生比划着,“你看到了吗?我那么大一个妹妹,差点就没了!”
萧玉生脸色不太好看,捂住了萧玉成的嘴,“你还是闭嘴吧。”
萧玉歇扶起萧玉融,抬头看了一眼楼台上断裂的那一处栏槛,眼神阴沉。
楼上霍照面色不善,朝身边随侍低声吩咐:“去查。”
王婉茹小脸煞白,忙探着头喊:“公主,你可没事吧?”
“无碍!”萧玉融仰着头回应。
楼上那群贵主们这才松了口气,尤其是王氏的子弟,这才松懈下来。
这若是好端端的,公主在王府上出了什么差错,即便不是他们的问题,在他们地盘上出的事,他们也责无旁贷。
几个家主神情严肃地快步从楼上走来,王伏宣的轮椅笨重些,两个身强力壮的随侍抬着轮椅下来,便落后了些,姗姗来迟。
“此事在王府上出的差错,还请诸位放心,王氏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给公主一个交代。”王婉茹站在王伏宣轮椅后边,道。
她跟王伏宣是堂兄妹,王氏嫡系人丁单薄,王伏宣又不喜交际,王婉茹身为世家女,在族中有手段也有实权,时常出面操持。
萧玉歇神色确实不好看,任谁的妹妹差点没了命,也无法开心颜。
李丞相打圆场:“公主无事,便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萧玉歇转向了崔辞宁,“这回多亏少将军出手相救,孤定会回报。”
“无妨,我救昭阳,并非为了什么身外之物。”崔辞宁还是盯着萧玉融看。
王伏宣眉宇间萦绕郁色,道:“此事怕是冲着我来,栏槛在我身前,只怕是公主替我挡了一灾。”
所有人的视线又落到了他身上,见他垂眸,眼神阴鸷,“太子放心,回了头,我叫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来给公主解气。”
这本不该是王伏宣的错,但是萧玉歇很难不迁怒,眉宇间留有愠怒之色,但被萧玉融拉了一下衣袖。
崔辞宁是一直看着萧玉融的,他敢保证萧玉融一块油皮都没擦破。
但萧玉融突然间就脸色一白,泪光烁烁,捂住心口道:“哥哥……”
说罢,就歪倒了下去。
崔辞宁连忙扶住萧玉融,萧玉融就顺势倒进了他怀里。
但崔辞宁人还是傻住了,被萧玉融这说受伤就受伤,说哭就哭,说倒就倒的本领惊呆了。
萧玉歇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托住萧玉融的手臂,“怎么了?医师!”
“哥哥,别去。”萧玉融楚楚可怜地摇摇头,低着头说,“不必惊扰了大家,我并无大碍。”
李尧止从小做萧玉融伴读,对她这种小手段心知肚明,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给她打掩护,神色忧虑道:“殿下自幼体弱,还是用些药为好。”
尽管这么说,但是为了表达诚意,王家还是坚持把医师喊了过来给萧玉融看看。
老医师被仆从连人带箱一块扛了过来给萧玉融诊脉。
萧玉融本就没有事情,医师哪能没病看出病来,但是眼见着阵仗这么大,如此兴师动众,他也不敢说没病,生怕届时真出了什么问题算在他的头上。
他只能捏着胡须,硬着头皮说道:“公主并无大碍,只是自幼体弱,方才受了些惊吓,老夫开几味安神的药,服用后,应是无事了。”
“那便好。”萧玉成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早说我没事了,你们还不快接着去打马球?”萧玉融连忙推着萧玉生和萧玉成两兄弟往马球场上走,“别真让我输了青玉坠子,我丢不起这脸。”
萧玉成一脸纳闷,“不就一对蝴蝶青玉吗?用得着那么宝贵吗?你若是喜欢,回头叫三哥给你再买几个来就是了。”
萧玉生听了点头,“你若是真喜欢,我再寻来就是。”
“我不要,就要原先的那个。”萧玉融变了副脸色,阴沉道,“我就要宁柔看着,我不缺这美玉,但我随手丢出去的,也照样能拿回来。是我的东西,还是我的。”
萧玉生顿了顿,叹了口气,拍了拍萧玉融的脑袋,“知道了,替你赢回来就是了。”
说罢便轻飘飘看向脸色难看的杨家儿郎,温和的眸里头尽是冰冷的气焰。
一群宵小罢了,纵使是做些小手段,也不足为惧。
萧玉融顿时又由阴转晴,露了笑脸,“我就知道三哥哥最好了。”
她的哥哥们对于她的恶劣从来没有异议,即使是不赞同也会为了满足她的一己私欲继续前行。
他们生怕娇纵了她,可也怕委屈了她,怠慢了她。
正因为从小到大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所以萧玉融才养成了这般性子。
萧玉成不太高兴,“他最好了?那我呢?”
“你若是能赢下比赛,你也好。”萧玉融道。
“不就是枚坠子吗?杨家的队伍只会使一些小手段,根本上不得台面。”萧玉成说道。
萧玉融笑意盈盈地凑到萧玉成耳畔低语:“你若是输了,我就把你屋里头那些东西全丢到父皇面前去。”
萧玉成愣住了,讷讷地指着萧玉融说不出话来,却被萧玉生拖走了。
他还是想不明白,萧玉融是怎么知道他藏在屋里的那些春宫图的?但这些东西若是捅到萧皇面前去,肯定是要被痛骂一顿玩物丧志的。
萧玉融心满意足地跟着萧玉歇回到楼台上继续观战了,王婉茹心有余悸,抱着萧玉融左看右看。
柳品珏不动声色地瞥了萧玉融一眼。
即使是对面仍然暗戳戳做些小动作,赢的依旧是崔辞宁他们。
萧玉融心满意足地取回了自己的那一对蝴蝶青玉坠子,还刻意当着宁柔的面选了她赌的镶金玉镯当做赢的彩头。
抱着恶劣的心态,萧玉融就当着宁柔的面,把宁柔输掉的那只镶金玉镯给了翠翠,“你家主子赢了球,今日高兴,这赢来的彩头就赏给你了。”
翠翠既然能侍奉在萧玉融身边那么多年,那自然也是有眼力见的,十分懂得萧玉融的心思。
她配合地接过镶金玉镯,恭顺道:“多谢公主赏赐,奴婢回头就把这镯子当了换银钱,买些公主爱吃的蜜饯来孝敬公主,权且当奴婢一番感激公主的心意,万望公主不要嫌弃。”
“你这丫头,这可是宁小姐的镯子,你怎么用来换蜜饯?”萧玉融不轻不重地笑出了声,斜睨翠翠一眼。
“奴婢不知!还请公主恕罪!奴婢原想着这玉镯成色不比公主平日里的赏赐,以为是不值钱的物件,不想是宁小姐的首饰。奴婢该死,该打!”翠翠故作惊讶,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脸。
“行了,这样子装给谁看呢?宁小姐宽宏大量,不比你主子我这般记仇,必定不会责罚你的。”萧玉融笑了笑,看向宁柔,“你说是不是啊?宁小姐。”
宁柔脸色难看至极,只能强撑起一抹笑来,“……是。”
萧玉歇他们赢了杨家以后,就该对上李尧止他们队伍了。
这回是最终局,到这一步的都是顶级门阀的世家公子,无一例外都是品貌极佳的。
无论是长辈还是少男少女们都一并探头探脑,尤其是那些有联姻想法的,更是目光灼灼,严阵以待。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到底是谁能够争得头筹,有几个性子泼辣的更是争得面红耳赤,连彩头都比方才翻了好几倍。
萧玉融刚刚拿了青玉坠子作赌,这回一时间身上没有什么更好的东西了。
“诶,王家主,王氏富可敌国,家大业大。不若借我个彩头,我定还能翻倍赢回来。”萧玉融绕过去拍了拍柳王伏宣的肩膀。
王伏宣显然还因为刚刚的事情耿耿于怀,面色不善,沉沉地看向萧玉融,“公主想要什么彩头?”
萧玉融毫不客气,“什么值钱,便是什么。”
“我借宝物与公主,公主若是输了,拿什么赔我?”王伏宣仰着头看萧玉融。
萧氏坐拥天下,萧玉融要什么没有?
于是她大气地一挥手,“只要我有,只要我给得起,我便赔给你。”
王伏宣墨玉般的眼眸闪烁着异彩,“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玉融伸出小指。
明明是幼时才会做的稚气举动,王伏宣却鬼使神差地勾上了萧玉融的小指轻轻拉了拉。
阳光汇聚在他们相扣的小指上,萧玉融弯了弯唇,“说谎的人要吞下一千根针。”
“好。”王伏宣垂眸,鸦翅般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翳。
萧玉融心想,反正她是女子,又不是君子。
“那你拿什么赌给我?”萧玉融问。
王伏宣犹疑了一下,他随身带在身上的宝物,无非就那两样。
他摸到那宝物,却没有动作,萧玉融看他犹豫,把他手拉了过来,见他手上握着一枚温润的白玉佩,上边雕刻着人像。
玉佩边缘浑圆,显然是被主人反复摩挲,爱惜异常。再定睛一看,上面那小像分明是王伏宣本人。
萧玉融认出来了,这是她那年拜别以为柳品珏要回允州,辞别众人时候,与故友们告别送的礼物。
那年有流言说柳品珏要回允州,萧玉融信以为真,想到如此这般就送个纪念,所以亲手雕刻了玉佩赠礼。
不仅仅是柳品珏有,李尧止和王伏宣也有。之所以选玉石,那是因为萧玉融名字里头带个玉字,无非是在提醒他们莫要忘记了自己。
谁知道那只是流言,柳品珏还是留在玉京,害得萧玉融满腔深情喂了狗,闹了笑话。
不过玉是好玉,虽然不是什么名玉,但萧玉融亲手所刻,也的确是值得珍藏的。
萧玉融倒也没想到王伏宣居然如此喜爱,这虽说意义非凡,但有萧玉融之前那青玉坠子珠玉在前,玉佩拿出去作赌就不够看了。
“我是想不到,王伏宣,你是如此喜欢我做的这玉像呀。”萧玉融将玉佩捏在掌心里晃了晃。
王伏宣脸色铁青,一把夺过萧玉融手里的玉像,放回了自己内衬。
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公主多虑了,故人之物,莫不敢忘。”
萧玉融不满王伏宣这翻脸比翻书快,但是现下有求于人,便暂且忍了。
玉像给不得了,他身上的宝物便还只剩下最后一样。
王伏宣顿了顿,将手放在了腰间,取下随身的匕首递交给萧玉融。
匕首通体黢黑,古朴大气,独独刀鞘上镶嵌了一颗纯净璀璨的金刚石,宛若夜幕中的一颗星子。
萧玉融愣了愣。
这是真的王氏至宝,王家家主世代相传的匕首夜醒,削铁如泥,见过的死亡恐怕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据说是第一代王氏家主杀人如麻,夜不能寐,由此取名警醒自己,代代相承。
要是这把夜醒输出去了,那萧玉融还真赔不起。
难怪王伏宣方才在犹豫。萧玉融连连推拒:“弄丢了你的夜醒,我拿什么赔你?”
“公主这是赌约不作数了?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王伏宣的神情阴郁下来,认真地盯着萧玉融的眉目,“说谎话的人要吞针。”
萧玉融从小到大都怕了王伏宣这不管不顾的倔劲儿,那时候王伏宣跟她打赌输了,都是能真的照赌约黑着脸推轮椅跳湖的。
“你可是个疯子。”萧玉融咬牙切齿,“夜醒也是你权力的象征,你知不知道输了夜醒,外头里头那群人怎么议论你?”
王伏宣依旧盯着萧玉融,“那又如何?”
要不是已经长那么大,并且还有这么多人在呢,萧玉融都想要上去扇王伏宣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行!好!你清高,你了不得,你这个王氏家主都不怕输了夜醒,我怕什么?”萧玉融接过了匕首,转头搁在了摆放彩头的盘子上。
王伏宣非但不恼,反倒是翘起了唇角。
萧玉融根本摸不清这人的喜怒哀乐,只觉得他阴晴不定,拉着王婉茹就走。
萧玉融从楼上往下看去,两队都整装待发,自家队伍末尾的萧玉成神色却不太好看。
仔细看看,萧玉成握着球杆的右手有些发抖,嘴唇都没有血色。
想到方才杨家使了小动作,萧玉成被对面打中了手肘,那一下肯定不轻,萧玉成却没有面露异色。
刚刚又重新打了一局,估计是拖累了原来的伤。
萧玉融顿了顿,转头朝正跟李丞相聊些什么的萧玉歇喊道:“大哥!”
比起她任性揭穿,萧玉歇身为太子友爱兄弟赐果子才合理。
萧玉歇搁下青瓷杯,淡淡道:“没规没矩,又是何事?”
“我看四哥像是口渴了,嘴唇都发白,不若皇兄给个果子让他解解渴?”萧玉融笑吟吟道。
萧玉歇挑了一下眉梢,不语。
反倒是霍家家主霍照笑道:“玉儿这就是厚此薄彼了,底下亲哥表哥那么多呢,偏偏只看了一个四哥。”
云和霍家是萧玉歇和萧玉融的母族,霍照又是已故的先后唯一的弟弟,同样烜赫一时。
在萧玉融发展成目中无人性子的道路上,霍照同样功不可没。
萧玉融道:“舅舅就爱看我笑话,我不过是看刚刚四哥那场马球像是伤筋动骨,眼下担心些罢了。”
“这倒是我不对了,误会玉儿关切之心,回头就挑了绫罗绸缎、胭脂水粉来给玉儿赔罪。”霍照笑。
“舅舅知道就好。”萧玉融抱臂。
她这个小舅舅年纪只比萧玉歇大几岁,待她确实是极其疼爱,可却也是个权臣,被萧皇恨得牙痒痒的那种。
凡是朝中有人上奏弹劾他的,他都能直接进了御书房把弹劾他的折子挑出来烧了。
霍照这一法子出来,王柳李三氏效尤,让皇族雪上加霜,满朝文武皆为氏族,无一人敢言。
霍照看不上萧氏,但却明白一族相系,既然与已故的姐姐血脉相连,也怜惜她留下的血脉萧玉歇和萧玉融二人,是真心想要扶持他们掌权。
前世柳王崔三氏联攻玉京,皇城失守,李氏推波助澜,而霍氏的援军被崔辞宁截断在两界山处。
估计萧氏覆灭之后,下一个就是霍氏吧。
她真应该夸崔辞宁一声无愧是天生将才,征伐四方的少将军。
萧玉融的目光多少带了些哀伤,“我知道舅舅不过是关心我罢了。”
萧玉融难能可贵的懂事令霍照愣了愣,笑了,“说的什么话。”
他待萧玉融,尤甚亲子。
虽说他至今未婚未育,不过这也是萧皇乐见其成的。
萧皇不悦于霍氏的气焰嚣张,但也知道霍氏作为母族是萧玉歇和萧玉融的底气,却又忧心来日萧玉歇继位后会外戚专权。
霍照没有继承人,那是好事。
“别闹舅父了。”萧玉歇择了个红彤彤的石榴给萧玉融,这个又有分量又吉利,“给你。”
“就知道皇兄最好。”萧玉融眯着眼睛笑。
萧玉歇对自己妹妹得了谁便宜就说谁最好的毛病心知肚明,挥了挥手,“去吧。”
萧玉融捧着石榴踏出去一步,喊道:“四哥!”
她喊的是萧玉成,回头的却是场上所有的少年,齐刷刷回头朝她望过来。
“四哥!”萧玉融挥了挥手,大力把石榴朝着萧玉成丢了过去,“接着!我向大哥那给你讨的果子!”
萧玉成下意识伸出双手倾身去接,左手高举过头顶,右手才抬了一半就脸色一变,僵硬在半空中,冷汗津津。
崔辞宁觉察到了萧玉成的不对,抬手去帮萧玉成扶了一把,稳住了砸在萧玉成左手的石榴。
石榴皮开裂了几道,可见石榴的丰满和萧玉融的力道之大,准头之好。
场上人神情各异,离萧玉成最近的萧玉生眉头一皱,扯下萧玉成的护臂,刷地把袖子扯上去。
只见萧玉成的手肘处红肿不堪,大片青紫,擦破的地方还渗着血,姿势也有些不对,看着可怖。
目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多疼,四皇子倒是硬气,这么久了也一声不吭扛着。
楼上的贵主们窃窃私语起这伤,明眼人有不少,不少是看见刚刚杨家下黑手的。
“刚刚马球打的?”萧玉生目露担忧,“这样子看着不对,叫医师来看看。”
旁边机灵的小厮早已一溜烟去把刚刚才走的医师给喊回来。
崔辞宁也满脸不赞同,“骨头错位了,有小半月不能剧烈运动和碰水,还想着打马球?下场你不用打了。”
萧玉成顿时急了,“我好得很,怎么打不得了?就这点小伤,我都不放在眼里。”
萧玉融见萧玉成果真手出了问题,拧了拧眉,眼神阴冷地看向表情难堪的杨家。
她对杨家为首的郎君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森森地做口型:“你们等着。”
那几个人脸色更不好看了,这昭阳公主未免也太过于嚣张了。
李尧止称得上正人君子,主动翻身下马,“事关重大,还是先检查的为好。”
萧玉成还想拗两下,萧玉歇威严平淡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从上头传来:“玉成,莫要胡闹。”
“是,皇兄。”萧玉成恹恹地垂下头去。
他自己的手自己知道情况,既然检查,那就肯定打不了了。这下队伍人都不齐。
萧玉成翻身下马,一只手无力垂在腿边,另一只手还好好捧着石榴。
那模样可怜又有些好笑。
老医师一大把年纪才刚刚走到园口呢,就又被连人带着箱子一起扛回来了,黑着张脸给萧玉成看手。
“骨头都错位了,肿成这样,我开几服药,记得吃。伤筋动骨一百日,接下来都得注意。”老医师手脚麻利地摁着萧玉成的手,挪了两下,拿了两块小木板用绷带绑起来给萧玉成固定好,又去刷刷刷写药方。
萧玉成还在不死心地问:“那打马球……”
“想都不用想。”老医师冷酷无情地回绝。
萧玉成彻底蔫了,“那我们就少个人了,怎么打?”
“你便还是放宽心养伤吧。”萧玉生道。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不战而降说出去丢的不仅仅是萧氏的脸,崔辞宁回头估计得被他爹打断腿。
萧玉歇颔首,神色淡淡地转向李尧止,道:“如此,那便少一……”
“等等。”萧玉融出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萧玉融弯了弯唇,“谁说少了个人?当萧氏没人了吗?”
萧玉融道:“我代四兄出战。”
在其他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萧玉歇并无出声阻拦,萧玉融下了楼,迎着烈日和目光走至李尧止面前。
“我来打,没问题吧?”太阳太晒,萧玉融半眯着眼睛问道。
李尧止笑了笑,作揖道:“绍兖请殿下指教。”
萧玉融翘起唇角,转头跟翠翠道:“把我马领来。”
“傻愣着干什么?把你护臂和护膝拆下来给融融。”萧玉生拍了萧玉成一下。
萧玉融戴上萧玉成的护臂护膝,笑眯眯地说道:“四哥,你就在大哥旁边吃石榴,看着我赢吧。”
这口气不小,但萧玉融确实有傲气的资本,李尧止也笑而不语。
萧玉成左手捧着石榴,没忍住还是叮咛了一句:“别受伤了,石榴我等你回来吃。”
萧玉融的马被牵来,这是萧皇亲自挑选的宝马,从小马驹时就跟萧玉融磨合,因为是一匹面白如削玉的黑马,取名雪面娘。
萧玉融翻身上马,“放心吧。”
宝马雕玉鞍,金为络,萧玉融握住缰绳,接过偃月型球杖,蓄势待发。
两边一头是李尧止为首,一头是崔辞宁带队,都是年少成名的人物。
李尧止少年特秀,多智如妖。崔辞宁骁勇善战,雄才大略。
开球后,双方身轻手捷,策马争击。
萧玉融一马当先,球杖如残月翻舞,红球如流星迸飞。
对面显然也是全力以赴的,除了李尧止以外,根本没人防萧玉融,竟然被萧玉融一记突破。
李尧止队里有几个是霍家的,称得上是萧玉融表兄,并不想跟萧玉融对上。
萧玉融越过数人,球将近对方球门时,擂鼓声加急。
攻球入门时,杀鼓三通,呐喊声此起彼伏。
胜者唱筹插旗,表示已得一分。
短短片刻,萧玉融居然拿下一分。
顿时掌声如雷,王婉茹率先拍案叫绝:“厉害!”
萧玉成更是差点用完好的那只手把桌案拍碎,“好!好样的!”
楼上楼下观球的贵主们纷纷称赞:“昭阳公主果然善骑射,不想击鞠也如此厉害,巾帼不让须眉。”
“玉儿马球打得比以前好。”霍照有些惊讶。
萧玉歇无意间流露出几分自豪,嘴上却还是要谦虚几分:“不过尔尔,对头几位表兄别让着融融便好。”
萧玉融自然也能看出那些表兄手下留情了,便转头道:“表哥们再让我,我便生气了。”
几位表兄正色,“是我失策了,接下来好好打就是。”
“那表哥可得小心了。”萧玉融自得一笑,把球杖往肩上一扛,骑马继续加入球场。
李尧止已经反过来得了一球,崔辞宁也得一球。
少年们跑马驰骋,你来我往,不相上下。
王伏宣垂眸望着底下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们,抿了抿唇。
崔辞宁跟他的马在沙场上越过多少死亡与时机,速度奇快,再加上他射门精准,是被对面所设防的重中之重。
李尧止场上意识强,活动范围也大,见崔辞宁纵马东奔西突,重点拦他。
萧玉融身轻如燕,腰柔如柳,经常能抢到球,也被李尧止防。
时间将近,两边却你追我,我赶你,分值居然一样。
萧玉融香汗淋漓,握紧球杖又夺一球,但是转头就被李尧止顺走了。
萧玉融喊道:“三哥!拦住他!”
离李尧止最近的萧玉生纵马朝李尧止奔去。
李尧止风驰电掣,猛地调转马头换了一个位置,萧玉生控制马匹错开彼此避免撞上,球杖擦出飞扬的草屑。
李尧止这一下被另一头看准时机的萧玉融给夺走了球,对面队伍的队员一下子全都涌上来围堵萧玉融。
萧玉融直接把球打给了在外围守候的崔辞宁,那群人又像是饿狼似的追击崔辞宁去了。
崔辞宁速度飞快,为西驰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
却在临门一脚被早已等候多时的霍家表哥给拦了下来,把球击飞。
落回场中央的七宝红球又成了无主之物,一群人全部调转马头去抢夺。
“雪面娘!”萧玉融娇喝一声,策马纵身一跃,够着雪面娘的脖颈矮身以极其惊险的动作挥杆,在一众儿郎之中夺到了球,向着对面球门一路狂奔。
崔辞宁见状,便掉了头去拦对面的那些人去追击萧玉融。
霍家表兄立马拦了萧玉生和崔辞宁二人,李尧止借机突破,快马加鞭,追击萧玉融。
“融融!”萧玉生提醒萧玉融后面有人追击。
萧玉融偏头就发现李尧止已经追了上来,策马与她并骑,骏马如流电。
他青衫素雅,白马骄,她红装浓裹,黑马傲。
李尧止俯身夺球,萧玉融拔钗刺马。
雪面娘刺痛之下加快速度,萧玉融直逼球门,一杆进洞。
烈风簌簌红裾飞,绿荫轻扬得得蹄。李尧止微微睁大眼睛,一时怔忡,望着萧玉融在艳阳下回眸一笑。
全场轰动。
“赢了!”崔辞宁激动地策马奔腾,过来在马背上一把抱住了萧玉融。
“赢了!”萧玉融也开心地振臂一呼。
萧玉融此时此刻看向崔辞宁,忘却了很多事情,是真真正正的开心,少年郎桀骜的眉眼都在发光,动人得很。
翻身下马,萧玉融跟兄长互相拥抱,庆祝此时此刻的欣悦。
鲜衣怒马少年时,少年风流,一日看尽玉京花。
春衫薄,意气风发的少年最是惹眼。那些胆大的姑娘们在长辈们的默许下纷纷往少年们这里丢手帕掷香囊投果子,也有几个姑娘看准了丢进萧玉融的怀里。
“休言女子池中物,公主是女中豪杰,生得又漂亮,我偏要丢给她不成。”
“融公主拔钗刺马那时候真是惊险,可见她果敢。若我是男儿郎,我也喜欢她。”
几位小姐捂着嘴打趣。
迎面香气扑鼻,而后暗香浮动久久不散,那些帕子果子香囊丢进萧玉融怀里,她还洋洋得意。
难为她还记得叫翠翠找人看雪面娘的伤口严不严重。
雪面娘是萧玉融爱马,可她为了赢也能下手,有点心思的人都能看得出萧玉融的果决与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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