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教练的侄女霸凌后，竹马拦住了我的举报信。
“你只是替补，受点委屈又怎样？她明天还要比赛啊。”
从此我专心训练，只想站上领奖台为国争光。
他却以为我在争风吃醋，不惜为爱提前退役。
我被选入国家队那天，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会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1
走廊角落狭小的储物室里，我猛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薛琪洋洋得意的嘴脸。
“要怪就怪你多管闲事！”
加入省队的第一天，同寝的队友就告诉我：“薛琪是我们游泳队总教练的侄女，你惹谁都不要招惹她。”
我当时轻轻一笑没太在意，平日我除了训练就是寝室食堂两点一线，怎么会得罪这样一个霸王。
谁知道今天下午，我却莫名其妙被她和她的小跟班拉进了储物间。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湿透，鼻间全是血腥味和脏拖把酸臭的味道。
我摸索着身上的手机，几个小时前偷偷发出去的求救信息，后面都挂着显示发送失败的字样。
为了保护运动员的隐私和比赛策略，省队游泳馆本来就坐落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角落的杂物间信号更为差劲。
我的手机又老又旧，每月花费也是选择最便宜的套餐，平时在游泳馆都经常走失信号，现在联系不到外面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我的心脏因为惊吓砰砰狂跳。
我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想办法保持着自己的体温。
明天是我来省队后可以参加的第一次比赛。
虽然按照教练的方案，这次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替补，但至少我会坐在场内的座位上。
所以就算是替补，我也不要放弃！
我重新站起来，举起拖把，试图把门锁撞破。
一下一下，声音越来越大。
突然，门锁被狠狠转动了一下。
大门被猛地拉开，我举着拖把就这么扑到在地上。
适应了杂物室的黑暗，走廊上的灯让我一下流出两行眼泪。
“繁星？真的是你在喊？”
看到林沐阳担心的脸，我终于后怕的哭出声。
林沐阳是从小住在我隔壁，从小到大，他都是父母挂在嘴边的别人家的孩子。
高我一分的数学卷子，快我三秒的游泳速度，早我一年加入省游泳队。
当我半年前通过层层选拔成功加入省队后，林沐阳就像小时候一样摸了一下我的头。
“等了你好久，你可终于来啦。”
从那开始，一种不知名的情愫从我的内心深处破土而出。
林沐阳轻轻蹲下。
“来吧，我背你去队医那边去。”
高强度的训练后，十几个小时没有食物和水，我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
我靠在林沐阳的背上，感受到属于他的体温，后怕的说道：“幸好，我的求救短信至少有你一个人看到了。”
林沐阳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在这里的事情，还对谁说了吗？”
我看着和教练的聊天窗口，【救命】两个字一直没有发送成功。
我虽然不喜欢成为焦点中心，但是没有被欺负了还要忍气吞声的道理。
“我被薛琪霸凌了，这件事情，我一会向教练举报的。”
2
林沐阳的脚步突然一顿，将我放了下来。
“这件事情，是你有错在先，何必要把事情闹大呢？”
什么？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走廊里的灯光落在他的发顶，在他的眼部留下一片阴影。
“你昨天，扔掉了我的可乐吧。”
“那是薛琪送给我的。”
他的语气带着我不熟悉的冷意。
我愣了一下，想起昨天看到他手边喝到只剩下浅浅一个底的空可乐瓶。
“你在开玩笑吧，我只是顺手丢掉一个空瓶子，就要莫名其妙被揍一顿？”
小时候，我在七岁的时候因为天赋被老师一眼相中，进校队训练那天，我第一次遇到了当时的林沐阳。
那时候的他，人如其名，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小太阳。
刚刚进入校队时，没怎么进行过系统训练的我总是比不过其他队友。
林沐阳训练完成后就蹲在泳池边，一个姿势一个姿势的帮我纠正动作。
有一次，这一幕恰好叫校队老师看到。
老师打趣：“沐阳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耍小聪明，训练习惯不好，太喜欢喝汽水。”
长期喝汽水对运动员是忌讳，很多人都知道，但在剧烈运动后总是禁不住诱惑。
“刚好繁星的运动习惯好，以后沐阳就多帮你规范动作，你就帮老师监督他少喝汽水吧。”
那一句话后，我和林沐阳便有意无意的都当了真，我也养成了随手扔掉他身边饮料瓶子的习惯，而他也从来也对我毫无怨言。
我定定的看着林沐阳，慢慢说：“看来以前就算我是多管闲事，但这次我扔掉的是个空瓶子，没有因为这个被霸凌的道理。”
说完，我拿起手机要给教练打电话。
我一掏出手机，林沐阳突然急了，一把夺过了我的手机并按下了关机键。
“这是我在省队参加的第一次正式比赛，你举报了她，明天谁和我参加比赛？”
“你难道因为你的私事害的全队不能夺冠吗？”
莫名其妙，一顶大帽子扣到我的头上。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反驳。
看我有些松动，他继续说：
“你只是个替补，她是能参赛的正式队员。”
“而且她是总教练的侄女，你跟她作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威胁的话太现实，也太伤人。
我咬紧了后槽牙，拳头死死的握紧，几分钟之后，又终于颓然地松开。
他说得对，我进入省队半年还只是个替补，明天他和薛琪共同参与的男女接力赛。
我跟林沐阳，和大多数家庭优渥的孩子不同，机会落在我们头上的几率本就很小，如果抓不住，那有可能就与一辈子的擦肩而过。
我现在还没有任何成绩，以卵击石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只能咬牙把血吞下。
3
第二天，我坐在替补的座位上。
远处林沐阳已经热身完毕，一举一动都是热情和阳光，全然没有昨晚阴冷的模样。
过了许久，其他地区的队伍已经准备完毕，薛琪却迟迟没有出现。
队伍里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教练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祝繁星，去热身，准备上场。”
听见教练的话，我浑身一个激灵。
第一棒的许茜儿因为薛琪的缺席本就皱着眉头，看到我跑过来，白眼一翻：“薛琪怎么回事，连比赛都能耽误？现在让个从来没配合过的替补上场，我们还怎么赢？”
林沐阳没有替我说话，我低着头，只说我会好好加油。
男女混合泳中，四个人的泳姿不可以重复，不过正巧，我最擅长的便是其他三人没有选择的仰泳。
作为第三棒，我的速度会最直接的影响第四棒冲刺夺冠的可能性。
在脚下翻出白色水花的一瞬，我的肾上腺素飙升，从台子上一跃而下。
耳边只剩下水流的声音和隐隐约约的欢呼声。
我挥舞着手臂，一鼓作气向前猛游，直到感觉到手敲到对面的墙才敢放下一颗心。
不过几十秒，观众席上爆发出欢呼声。
从泳池中爬出来，许茜儿怔怔看着我，轻笑着敲了敲我的头。
“可以啊你，直接反超了旁边三个头的距离！”
“抱歉，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我一直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后知后觉的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
直到站在冠军的领奖台上，我才对夺冠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
地方媒体把长枪短炮对准了我们，闪光灯不停的亮起，各种问题也不停的抛过来。
当镜头聚焦到我的脸上，记者的一句话让我愣在了当场。
“请问网传你霸凌队友导致其不能比赛是真实的吗？”
“请问你真的只是一个替补吗？”
我的笑僵在脸上，一头雾水地看着提问的记者。
前排记者本能的发现捕捉到了体坛八卦，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薛琪露出了自己打着石膏的右手，委屈地说：“我理解新来的队友想要比赛的心情，但我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话说的暧昧不堪，没有提我的名字，却字字像利剑一般指向我，暗示我导致了她右手的骨折无法比赛。
我下意识地看向林沐阳，他是唯一看到我被薛琪锁在了杂物间的人。
出乎我意料的是，林沐阳盯着自己手上的奖牌，就像是没有听到这一切一样。
我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再次对着黑黝黝的镜头，我的心里再没有了一丝波澜。
“我是省队的祝繁星，很荣幸这次有机会成为泳队的替补成员。”
“据我所知，我们泳队现在所有人都已满十六岁，如果视频内所说的霸凌属实，霸凌者应该承担法律责任。”
听着记者群众发出兴奋的抽气声，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全力支持视频中受伤的队员现在报警。”
“训练场各个角落都有摄像头，相信警方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语毕，人群中发出剧烈的掌声。
有些是记者，有些是曾经被薛琪欺负过的队员。
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的正面回应，许茜儿扑哧一笑。
“祝繁星，平常一直跟个闷葫芦一样。”
“现在看来，我真的小看了你。”
接着，对着各位记者的镜头。
“体育竞技，菜是原罪。”
“今天因为繁星的出色发挥，给泳队夺冠上了双保险。”
“希望有些人不要因为嫉妒，年纪轻轻就触犯诽谤罪。”
4
许茜儿是女队队长，她的母亲在全国泳联协会中都占有一席之地，是泳队里少数连薛琪都不敢招惹的人。
她一发话，其他队员都噤了声。
许茜儿硬气的回应顺着记者的镜头被播了出去。
不到半小时，薛琪的视频就被删除，只剩下营销号剪贴出来的一个个掐头去尾的视频在网上疯传。
很遗憾，因为前面薛琪的视频热度太高，隔三岔五我就会收到陌生的辱骂电话。
刚开始，我不能说自己毫不在意，可到了后来，我基本能把他们骂人的话当歌听。
有次在食堂，辱骂的电话打来。
我直接开了免提公放出声。
周围一片寂静，污言秽语覆盖了整个食堂。
手机那头骂的越狠，看向薛琪的异样眼色就越多。
毕竟在这个队伍里，谁不知道她因为玩鱼雷耽误了比赛，还想嫁祸给夺冠的功臣祝繁星。
离我不远的薛琪一脸菜色，林沐阳也依旧像个抬不起头来的鹌鹑。
那天结束采访，因为薛琪的视频传播的太广，我和许茜儿又在采访中毫不示弱，上层领导要求严肃处理。
当晚，总教练联系技术人员调出了训练场的所有监控。
在教练面前，所有队员都见证了薛琪对我的霸凌。
在杂物室外的走廊上，林沐阳说的那句：“薛琪是教练的亲戚。”更是把本对此事不知情的教练也拖下了水。
教练的脸黑成了炭，紧接着，教练又看到，薛琪带着霸凌了我的小跟班去训练场玩鱼雷的事情。
所谓鱼雷游戏，简单就是比赛谁从高处溅起的水花更大。
虽然游戏听起来无聊，但架不住封闭训练的日子艰苦又枯燥，大部分时间连网络都没有。
监控视频里，薛琪因为小跟班们的起哄而有些飘飘然，有些头重脚轻的爬上了五米跳台，往后一仰跌了下来，摔伤了手臂。
在多次收到辱骂电话后，有好几次我想把这些监控视频都发到网上。
然而教练找到我，有些难以启齿：
“这件事对你太不公平，现在再来求取你的信任确实为时已晚”
“但是希望你相信官方，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件事在网上发酵，对省队的面子总归是有害的。”
我仔细的考虑后，还是点了头。
正如教练所说，如果我爆出泳队内部队友互掐的消息，以后所有教练都会对我避之不及，以后往上走的路基本就断了。
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霸凌者，搭上我的职业生涯。
在教练离开前，我郑重的承诺。
“就像您在监控里看到的那样，我不会做对泳队不利的事情。”
教练如释重负，拍了拍我的肩膀。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次你只是抓住了机会，去享受你应该有的荣耀吧。”
刚开始，我以为这只是教练简单用来安抚我的话术。
我一路从小学校队，被选入市队，最后好不容易到省队，中间走了多少弯路，吃了多少大饼，只有我自己知道。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不过一周，省体育队的官方媒体就对网传的替补霸凌事件做出了正面回应。
蓝底白字，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公开。
一起被发布的，是因为薛琪被禁赛三个月，原因是霸凌队友，以及违规使用个人账号散布不真实内容。
官方的回应直接实锤了薛琪，也终于让我从负面舆论中解脱。
接下来，我接连收到几个道歉的短信和电话。
像以前一样，我仍然把这些话当歌听。
就当我以为我的心态已经不会被影响的时候，林沐阳端着午饭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装作没有看到他一样低头。
他却有意一般将一瓶满满的瓶装可乐放在了他的正前方。
见我没有反应，他有些委屈的开口：“繁星，我现在喝汽水你都要装看不到了吗？”
5
听到他的话，我差点噎住。
“呃...尊重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他垂下眼眸，声音有一丝疲惫：
“你现在是要把我当陌生人吗？”
在官媒回应后，被公开处罚的不仅是薛琪，还有薛琪的小跟班们，包括林沐阳也受到了禁赛三个月的命令。
见我不理他，他自顾自的说道：
“我知道薛琪她有时候有些任性，但这次她也没想到视频会被有心人剪辑传播的那么广呀。”
“你只是一个替补，现在害的两个主力队员三个月不能上场。”
“为了私人恩怨，泳队未来三个月的成绩无法保证，你真的过意的去吗？”
他的责备太认真，我看着他曾经熟悉的脸仿佛突然变得好陌生。
曾经刚来到省队，林沐阳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替补，听说还被薛琪当众奚落过。
而现在他一口一个替补，站在薛琪那头，把我说的无比不堪。
我还记得，当时他刚刚入省队，被压抑的环境憋得喘不过气，每晚打电话给我。
我们在同一片星空下，互相打气，说着游泳，说着领奖台，说着美好的未来。
我失望的看着面前的男孩，终于接受这个现实。
那个满脑子都是游泳的男生已经变得彻彻底底，只有我还傻傻的惦记着曾经一起谈论过梦想的夜晚。
我的身后传来一道嘲讽的笑。
声音不大，却让旁边早就竖起耳朵的吃瓜群众听的一清二楚。
“被禁赛的菜鸡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泳队的功臣繁星啊。”
许茜儿？
不是。
男版许茜儿！
男生后面的许茜儿也端着午餐，坐到了我身边。
“喏，我弟，许翼之，接力赛第四棒。”
比赛那天太过紧张，我没有仔细地看他。
许翼之有着和许茜儿相似的眼眸，却多了一丝少年锐气。
许家姐弟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
许翼之自来熟的把盘子里的牛肉拨到了我的碗里。
“搭档，看你爆发力那么强，怎么才吃那么少啊。”
“放心，别听这小子胡诌，只要我姐一句话，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固定搭档。”
旁边的许茜儿擦擦嘴，把鸡肉倒进我的碗里。
“林师弟比起担心队伍这三个月的成绩，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还能不能上场吧。”
“你不像薛琪有教练兜底，三个月不上场，没准退役之前都是替补喽~”
对面的林沐阳脸色差到极点，却不敢对许家姐弟动怒。
他知道，许家姐弟说的，句句属实。
他咧出一抹极难看的笑容，对我说道：“怪不得你现在那么有底气，原来是攀上许翼之了？”
他语气嘲讽而幽怨，仿佛斩断我们缘分的是我而不是他。
一时上头，我脱口而出：“怎么，就准你傍上薛琪，不许我攀上许翼之吗？”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林沐阳微张着嘴唇，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刚才一直嘲讽林沐阳的许翼之也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周围许茜儿发出一声吃瓜的轻笑。
这才意识到我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转头一看，许翼之从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我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再次抬眼，林沐阳被我眸子中的冷意吓了一跳。
“那天我被锁紧杂物柜，明明求救短信没有发出去，你怎么会那么适时的出现在门口呢？”
那晚，我仔细检查了自己的手机，自始至终都没有信号，林沐阳压根不可能收到我的信息。
青梅竹马，我太了解林沐阳。
他贪心，却也胆小。
他想得到薛琪的青睐，却又不敢真的闹出大事。
“林沐阳，那天薛琪霸凌我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