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我和姐姐举办及笄礼的当天,全京城的王子王孙都过来求亲踩踏了我家的门槛。
我选了自幼毁容的少年将军,辅助他造反称帝。
父亲更是以家中出了皇后为荣。
而我的嫡姐她率先选择了温和有加的太子殿下,入主东宫,成为了太子妃。
不过三年,太子战死沙场,她被污蔑为灾星克夫。
在她来参加封后典礼的时候,她气不过,拿簪子划伤了我的脸与我一同自尽。
再睁眼,我回到了及笄礼这天,嫡姐她先一步同意了将军的聘礼。
她凑近我耳边悄声说:
「妹妹,好好看着我成为皇后吧。」
我这才知道她也重生了。
可这一次,她真的以为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有那么好伺候吗?
……
嫡姐她瞥了我一眼,率先走了出去,握住了周家派来的媒婆的手,语气坚定:
「父亲,我心慕周小将军已久!」
徐语的话一出,父亲脸色瞬间一青。
嫡姐笑盈盈的看着我,眸里充斥着得意。
我恍惚了一瞬,脸上皮肉被划开的痛感让我记忆犹新,仿佛还在昨日的事情。
对上她的视线,我知道,她也重生了。
齐朝曾有五年大旱,民不聊生。唯独在我和嫡姐出生的时候,天降大雨,滋润万物。
国师连夜观星宿断言:
「徐家一女可有锦鲤之运。」
可他在面圣后的下一刻,就寿终正寝。
雨润万物,皇帝奉父亲为丞相。
我和嫡姐徐语,待遇是不同的。
徐语从小皮肤白皙,像个陶瓷娃娃一样,面色红润,而对比起我的皮肤黝黑,头脑愚笨,人人都认为徐语才是那个命带锦鲤之人。
及笄礼这天,整个京城的王子王孙都派人带来了聘礼,任由嫡姐挑选。
只有她挑完后,剩下的那些人才会不服输的拿我赌一赌。
各个世家的杰出子弟都在这里围观,他们都在等着徐语嫁到谁家。
上一世,徐语率先一步选了东宫的太子李折。
太子李折,是天之骄子,宛若骄阳。
人更是温和,有着荣华富贵却不好色,东宫至今都没有侍妾。
她那时一脸嘲讽的看着我:
「妹妹,毁了容的将军更配你呢。」
而被迫选了年少毁容的少年将军周行隐的我,却在婚后第五年跟随夫君征漠北,随后辅佐夫君造反称帝,在他登基后,我更是入主中宫,成为凤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嫡姐却在婚后第三年,就太子因平定战乱离世,她被太子的母妃嘉贵妃称是灾星克夫,一时间成了京中人人喊打的扫把星,没了锦鲤之命和太子妃的威严,只能整日躲在娘家丞相府。
在我封后大典的这一天,我好心邀她前来观礼。
她却拿着一支簪子,趁着侍卫不注意,一把划伤了我的脸,皮肉绽开,鲜血直流。
最后拉着我一同用簪子自尽了。
想到这里,脸上那股儿疼痛仿佛还未散去。
但是脸上的疼痛,远不及心里那人对我的折磨。
我至今还记得,在我封后大典的前夕。周行隐他掐住我的脖子,黑色的面具下的双眸映着抑制不住的疯狂,手上青筋突起。
他是少年将军,意气风发。
可他更早在毁容的时候,就心里扭曲了。
我心里一阵恶寒。
父亲面色铁青,犹豫不决地看着嫡姐:
「小语,你确定要嫁给周将军吗?要想后悔,徐家也可以护得住你的。」
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父亲从小跟着众人一样,因为徐语是嫡出又被认为是带着锦鲤之运的孩子,一直都格外的偏袒她。
无论什么时候,他对外出席宴会只称家中只有徐语一个千金。
我垂下了眼睫。
父亲担心徐语嫁到周家会受苦,上一世时却果断的将我推了出去:
「周家也是个好归宿,徐晓,你也算是高攀了。」
嫡姐离父亲近了些,拉着父亲的手撒娇道:
「爹,女儿刚刚不是说了嘛,我早就倾慕将军许久了。您也知道的,我性子犟的很,我就非他不可了。」
父亲沉重地看了她一眼迫不得已的默认了。
众人一片哗然。
连周家派来的媒婆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徐语,眼底一片震惊。毕竟周家虽然是功臣,但唯一的那么一个子嗣却面相毁容,脾气极差,没有哪个姑娘会冒着婚后守寡的风险嫁过来。
父亲总算瞥了眼角落的我,不耐烦的询问:
「徐晓,你想选谁?」
我轻声回应:「东宫太子殿下,李折。」
霎时间,鄙夷的神色流露在在场人的脸上。
东宫殿下,李折。
这位高不可攀的主子,母妃嘉贵妃得宠六宫,位同副后,又是皇帝后宫中的唯一一位嫔妃。
像这样的人物,京中只有嫡姐徐语才配得上。
她是皇室公认的儿媳,太子妃。
父亲惊愕的看着我,眼神愤怒:
「徐晓,你想痴心妄想吗?」
嫡姐上前轻拍着父亲的背,安抚着:
「爹,陛下只要殿下娶徐家女,又未必指认谁呢。再说了,妹妹她可能就是想让攀荣富贵吧。」
父亲目光深沉地看着我,轻叹了口气。
我和嫡姐的婚事这么的交给圣上过目了,陛下虽对我嫁李折的事儿不满,却仍带着一丝打赌的心里。
嫡姐她眼神里闪烁着得意而又明亮的光芒,语气轻快:
「好妹妹,这太子妃之位可是我送你的呢,希望你安稳无恙的能看到我得势那天。」
她这句话,让在场还未离去的世家子弟,眼神再次玩味的看向我。
能以庶出的身份当上太子妃,无疑是高攀。
我对上她的眼神,不卑不亢:
「那就祝姐姐能和周将军和睦如出。」
这话淡定自若,竟一下子触了嫡姐的眉头。
她冷冷地盯着我,晃了晃手上戴着的周家的聘礼——只有将军夫人才有的手镯子,眼里充满了笑意,「你能不能应对着好嘉贵妃,还不一定呢。这一辈子,那皇后之位归我了。」
我不为所动,直接转身跟着东宫来的媒婆上轿,提前去看看未来的夫君。
距离不远,很久都能听见嫡姐对媒婆的夸赞声,她轻笑着口中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对周小将军周行隐的爱慕之心,仿佛早就情深根种了。
透过马车内的帘子,我望着嫡姐那快掩饰不住的得志情绪。
这一世,她怕是要等不及就要催促着周行隐造反称帝呢。
旁人不知,我虽愚钝,却可过目不忘。
上辈子,周行隐少年毁容后就心理扭曲。
自他发现了我这一长处后,就常常带着我出席各种宴会,旁人看来只会以为他是宠我。
后来他带着我随军到了军中,利用我的能力,在太子死后不到两年的时候,就起兵造反。
嫡姐以为自己这辈子得到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未来帝王,殊不知,他周行瘾,自毁容后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草包。
可是上辈子的记忆,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我蹙眉跟着婢女来到太子的东宫,推门而入书房。
桌案旁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他见了我,微微颔首:
「徐姑娘是对这门婚事不满吗?」
我对上他的视线,忽然觉得温和的皮囊下,带着一丝危险。
我呼吸一滞:
「并未,只是想到了家中的长姊。」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声音温润:
「是想你的嫡姐,还是庆幸自己换了门好亲事?」
我故作痴愣,他却起身拉着我的袖子,令下人备好马车。
「进宫求圣旨,名正言顺。」
我想拒绝,可他力气太过大了,硬生生拽着我上了马车。
一点都不像世人所说的那样,温润如玉。
宫中早已知晓了今日及笄之事,嘉贵妃更是气的摔碎了好几个镯子。
殿中气氛压抑,嘉贵妃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
我和他一同跪在殿内,冰凉的地板刺着我的膝盖。
嘉贵妃声音带着怒气:
「阿折,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替你那刚满月的弟弟着想啊!」
我偏过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折的神色。
无人知道,太子李折,其实只是嘉贵妃寄托希望的一个载体。
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个,刚满月嘤嘤呀呀的皇弟铺路。
在嘉贵妃的殿里,他一声不吭,却处处用行动维护着我。
我也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夫君还是可以护人的。
自那日求了圣旨后,很快便到了我出嫁的日子。
按照规矩,嫡姐她早在一月前就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抬进了将军府。
轮到我时,父亲他只给我备了几盒的嫁妆。
成亲当天,他握住我的手,冷声叮嘱着:
「到东宫要小心些行事,别给徐家和你姐姐招来了麻烦。」
这日,嫡姐回来探亲。
她牵住站在她身旁,那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
在看向我时,她笑的有些轻快:
「总算到了妹妹成亲的日子了。」
「以后若是受了难,姐妹情深,姐姐都会帮你一把的。」
我朝她行了一礼,不为所动。
我的态度落在她一个从小要什么都有的千金小姐眼中,逐渐意味不明了。
她扬唇一笑,签着一旁男人的手更紧了几分,
「那就祝妹妹获得一个好夫婿了。」
说完,她又似想到了什么,笑的更灿烂了些:「虽然德才兼备,可惜却是一个短命鬼。」
她脸上的表情惋惜而又带着讽刺。
我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朝她微微恭身,躲过了周行隐探究的目光,轻声开口:
「太子殿下德才兼备,姐姐倾慕也是正常。」
「但也不能如此诅咒太子殿下啊。」
明显的,她神色一变。
闻音,她身侧的周行隐目光也沉了下去。
他冷哼着出声:
「徐家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吗,对自己的姐姐不敬。」
说罢,嫡姐她得意的看了我一眼,转而偏过头看着周行隐。
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
「将军夫人以下犯上,冒犯太子妃,难不成,将军府不会教导礼仪规矩吗?」
我转过头,忽然沉重的红盖头落在我的头顶,遮住了我的视线。
只能看到修长的手指牵起我的手腕,听着嘈杂声。
隐约能知道,嫡姐她气的向周行隐撒娇,可将军却不为所动,甚至呵斥她要端庄。
我被李折带上了轿子,直到洞房花烛夜时。
他揭开红盖头,轻轻的托着我的下巴,熟悉的记忆忽然浮现在眼前。
我浑身颤抖着,上辈子,周行隐每次托我的下巴,都是要用鞭子了。
李折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松开了手:
「害怕?」
我微微颔首,低着声说:
「第一次,有点害怕……」
他点了点头,转身坐在我的身侧,看着我询问道:
「你睡里侧还是外侧?」
我:“……”
我小声试探着:
「殿下也不会这种事吗?」
他的耳尖倏忽泛着红晕,声音低哑着:
「本殿又不碰美色的,我怎么知道。」
上一世,和周行隐大婚时,他就已经折磨过很多年轻姑娘了。
在洞房花烛夜时,他给我喂了软骨散,美名其曰,人跟个活死人一样才舒服。
我看着他缄默不语,迅速躺到了里面。
李折他看了一眼,默契的躺在了外面。
烛火熄灭了,我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抖着。
他起身点燃了蜡烛,轻声安抚着我:
「以后东宫夜晚都有光亮的,不必害怕。」
我望着他漆黑的瞳孔,心渐渐定了下来。
他身为太子,本就是储君,登上帝位名正言顺。
只是,周行隐那个疯子也要提防着些。
第二日,嘉贵妃派来的婢女看了眼床榻,面色冰冷的看了我一眼。
「太子妃也要以侍奉殿下为主。」
李折站在一侧,面色不悦:
「所以母妃让你过来,就是为了教训本殿的夫人?」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只见李折眸色深不见底。
派来的婢女被他赶走了,他坐在桌案旁,上面堆积着各地的折子。
他看了我一眼,神情犹豫。
我狐疑地对上他的视线。
总不能……
下一刻,他放下了手中翻阅着的折子。
「夫人,最近各地都起了叛乱。」
我装作不知,温声提醒着:
「殿下,后宅不可干政。」
他双手摊开在桌案上,不满的看了我一眼,闷哼着:
「本殿跟你提,就是想让你干的。」
他一脸的不懂变通似的看着我:
「你怎么这么木头呢。」
我抬眸细想了下,这一次的叛乱,是宗室故意为之。
李折他自小习读诗书,却因嘉贵妃的阻挠而不练武。
因而,他们便想以此为名,引储君入翁。
我弯眸看着他笑着:
「周将军。」
他疑惑地扫了我一眼,一脸的若有所思。
我重复了一遍:「让周将军去平叛乱。」
这次左右不过是一个局,让谁去谁都会死。
让周行隐去,还能除个隐患。
他戒备的抬头看着我,抚了抚胸口:
「真不敢想象,若是本殿当了你姐夫,你会多么的记仇。」
下一刻,他又换了一副面孔,眸中赞赏:
「夫人所想的与我是同一个道理。」
他又言:「周将军武艺甚强,此去定会一帆风顺。」
我意味深长的盯着他的眸子。
深沉,漆黑,深不见底。
这是初见他时的模样。
可现在,他的眸子闪烁着亮光。
总有种,小人得志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