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初中的班主任，对我来说他是我的恩师。

初一，我的各门功课的成绩在班级里是垫底的，若能体罚的话，我想各位课任老师或许会联手把我打一顿，我亵渎了他们的教学能力。

有天，在班主任的语文课上，我埋头看着放在课桌下面的《红与黑》，看到于连在桌下摸住德·雷纳尔夫人的手……我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红与黑》给班主任扣押了，他手指有节奏敲着课桌：像你这么大的年龄，我已担责养家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此后，我的成绩有了质的飞跃。

老师原本住在古城区，后来住到工业园区去了。工业园区住宅小区的房价在苏州为最高。当然，小区环境和建筑质量也是相对地不错。

我没有刻意去探访过老师，大多是去了那个方向，就去老师家坐坐。

那天晚上，我去老师家。开门是老师的孙子。家里全变了，重新装修过了，轻奢、时尚……

你阿嗲呢？不会老师走掉了吧，师母刚谢世不久。

老师的孙子告诉我，他的阿嗲往进养老院了。

我有点吃惊。问了老师养老院的地址后就告辞了。

隔天，我去了养老院。养老院是公寓式的，医养结合，环境不错。

冬日暖阳，把房间映照得明媚起来，我俩坐着喝茶、闲聊……

回来后，我几次想把老师的故事上传分享给大家，但敲了半天键盘，总觉得没有把我想表达的意思说清楚，手指一弹删了。今天，我找到点感觉，尽管觉得还有想说没说清楚的地方，但想着自己也就这点水平了。就上传了。

故事里的他，就是我的老师。

他和老伴都是教师。家里经济条件绝对地小康，小康的标准不是他俩的养老金远高于一般企业退休的老人，是他在职时就善于理财，累积了财富。如果说股市、房产都是有红利期的话，那么教师群体肯定是较大受益者。当年，教师炒股、炒房不要太热衷、太热闹，他也混在其中，而且获利颇丰。

他家在园区有两套房，一套他和老伴自住，一套儿子一家自住，古城区还有70平米的房卡房用来出租。作为一个工薪阶层，能奋斗到这样的条件，也算人生光辉了。当然，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他的儿子、儿媳相对平庸了些，学历不硬气，薪酬也不高。但是，他们的孙子有出息，读了很好的大学、很好的专业，在国外读硕士。

两老口退休后生活安逸、称心。没想到会有飞来横祸，他老伴病了，撑了一年零两个月，撒手西去了。

老伴走了，他悲伤，常常跟人讲，一只碗从桌上掉地碎了，意思是他不知如何活下去。他们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老伴活着包揽了家务，他生活自理能力较差，这么一把年纪了要从头学，很辛苦的事。

养老防老，儿子、儿媳还是孝顺的，把他接到了他们家里。

开始一个月，他很欣慰。但是，日子一长，他觉得在儿子家里，长期生活是一种折磨，主要二点原因。

1、 他跟儿子不在一起生活已有20多年了，彼此的生活习惯、习性，饮食口味都是陌生的。夫妻之间能磨合，二代人之间很难磨合，谁都不可能迁就谁，他只有忍受的份。

打个比方：他早晨喜欢吃焖肉面，他们爱吃牛奶、煎鸡蛋、面包。媳妇给他做了几次焖肉面后 ，就告诉他，他这样吃法太不健康了，重油、热量太高了，尤其对老年人太不适宜了，心梗、脑梗就是这样来的……

2、 在儿子家里太拘束。有儿媳在，他着装得得体，个人卫生要注意。但是，有些尴尬的事情是避免不了的。他患有前列腺增生，晚上起夜五、六次，在他自己家里便桶是放在床前的，在儿子家里这样做肯定不行的，不雅；他晚上经常跑卫生间。有一天，儿媳问他：爸，你是不是晚上睡不着，睡不着适当吃点安眠药利大于弊……

他开始盘算着回自己的家，生活上无能可以雇个钟点工来弥补。

正当他准备向儿子、儿媳开口时。

有突发事件了，他的孙子学成要回国了，而且还要带着女朋友回来，这也就意味着他快要有重孙了，的确是个喜讯。

儿子、儿媳跟他商量了，他的家反正也空关着，就给孙子当新房吧。

他吃惊，他把儿子扶上了马，结婚生子了，他的任务已完成了，接力棒已移交了呀。他没有当场表态。

不表态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他慎重思考了一宵，第二天吃夜饭之前，正式地跟儿子、儿媳座谈了。

他说：如果，二代人在生、死之间必须二选一的话，大多数父母是会选先走一步的……

此话一说，儿子和儿媳脸上都有委屈的神态了。

儿子：爸，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媳妇：爸，如果你得了毛病，要换心、肺，换脑袋，对我们说来是义不容辞的，哪怕献出我们的生命。

他把要说的后面一句话：但是，做父母的也都有自私的一面。燕了下去。凝望着一脸真诚的夫妻俩，心想着倘若他不肯让房子，他们也不会为难自己，相对而言他们还是孝顺的，但是他们如何来解他们儿子的难呢，没有房子，在苏州要娶媳妇是件很困难的事。

他回房间了。

过了几天，他提出了要去养老院。儿子、儿媳再三挽留着，儿媳还哭了：爸，我哪儿做得不好，你说我改。

他去了养老院，各个方面还基本上满意，每个星期不是他的儿子、儿媳、就是他的孙子带着女朋友来探视他。他成了养老院最幸福的老人之一。

但是，当他凝视着落日余晖时，有挥不去的凄凉之感。

有虚构成分，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