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70年出生在一个普通农户家庭,家中姐弟4个,我有1个姐姐、1个哥哥,我下面有个妹妹。
我父亲只会写自己名字,母亲大字不识一个,那时候家里穷、孩子多,所以我们姐弟几个当中,只有我和小妹念到初中毕业。
我们那属于皖北半丘陵地带,因为地势高、水源不好,早年庄稼就是“靠天收”,每到青黄不接时,孩子多、劳力少的家庭,断口粮是很正常的事。
直到如今,一提南瓜红薯等,别人把它们当养生的稀罕物,我却嗤之以鼻,因为我小时候实在是吃够了!
好在后来分田到户,水利条件也得到很大的改善,温饱问题算彻底解决了,但早些年不时兴外出打工,所以靠土里刨食注定发不了什么财。
打我记事起,我们家住的就是那种土墙瓦盖的房子,前后两栋房,共8间,中间有个院子。
这8间房中,有一间是给家里那头耕地的大牯牛待的,父亲一年365天跟大牯牛朝夕相伴,父亲说,我们一大家就指望老牛吃饭呢。
我姐姐比我大7岁,她是23岁那年出嫁的,找的也是普通农户人家,不过姐夫会木匠手艺,相对来说条件还行。
我们那有句老话叫:先开花、后结果。指的就是第一胎生个女孩,二胎再来个男孩就再好不过了,因为女孩对父母来说,真的能得不少济。
反正我觉得姐姐对我们这个家庭贡献很大,她很小就帮着父母做家务、忙农田,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
后来跟姐夫确定了恋爱关系后,对方下聘礼来的彩礼钱,姐姐走时一分没带,因为她觉得家里负担重,两个弟弟还没成家,她心疼父母。
就这样,后来父母就是拿姐姐的彩礼钱垫底,加上这么多年家里的积蓄,给哥哥盖了三间瓦房。
红砖大瓦房在如今看来非常普通,但在当年来说,在村里还是挺“拔尖”的,后来姐姐又让我哥跟着姐夫学木匠,有一技傍身,不久哥哥的女朋友找好了,是邻村的姑娘,叫文凤。
一年后,哥哥和文凤结婚了,我父母“万里长征”走完了一半里程。
大嫂文凤长的挺漂亮,高高的个头,鸭蛋脸,皮肤虽然经过风吹日晒,但白里透红。
关键是她干农活也可以,尤其是插起秧来,右手如蜻蜓点水般,插得又快又好,村里那帮大姑娘、小媳妇都自叹不如。
老话讲:乍养小猪筛细糠。大嫂是父母的长媳,加之嘴甜,嫁到我们家后把我父母哄得团团转,所以深得他们的喜爱,即便后来大哥两口子分家另住,但大嫂在家说话算话。
尤其是随着侄子浩浩的出生,大嫂的家庭地位更坚不可摧,有时候她闹情绪,连我父母都要让她三分。
把大哥娶妻安家后,父母的存款恢复到0,一切又的从头开始。
后来姐姐也让我跟姐夫去学手艺,但我觉得木匠活干得也累,至于瓦匠,我更不乐意去学,嫌脏,所以直到20岁,我还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众所周知,给儿子娶媳妇婚房是首要条件,但当年农产品价格低,即便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除去农业税和水电费,以及种子农药化肥等多项开支,所剩无几。
因此,还是在姐姐的催促下,让父母有钱就赶紧去窑厂订砖瓦,省得钱放在手里就花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转眼我也到了适婚年龄,虽然我对从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小梅有意思,但她父母看不上我,并且还借口说,儿女亲家在一个村,“鼻子耳朵连着腮”,弊多利少,不合适。
其实,就是她父母嫌弃我们家穷,连房子都盖不起。
有年春节过后,大嫂文凤有天晚上过来串门,她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是她姨家的表妹。
我父母一听当然求之不得,既然是大儿媳妇介绍的亲戚,绝对也是知根知底的,不会看走眼。
于是,大嫂说,正好二月二我们村请戏班子过来唱戏,到时候她把表妹带过来让我们见见面。
我们那虽然不富裕,但交通便利,离集镇也就十多里地远,去省城的班车在我们村还设了一个点,也是周边几个村庄的政治和文化中心。
所以那年请戏班子唱戏,就是有几个领头人,想在路口起集贸市场,带动当地人做生意。
转眼到了二月二,母亲早早就把家里打扫干净,还让人捎口信,叫姐姐也回来给我“掌掌眼”。
我头天晚上把一套新买的运动服叠好,压在枕头下面,又把皮鞋擦得锃亮。
在我看来,嫂子长得不难看,她表妹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总之,我也是怀着一颗火热的心,想让姑娘看上我。
同时,我心里还暗暗较劲:一定要找个比小梅长得好看的,气气他们家人!
一大早我骑车去市场买了些时令蔬菜和鱼肉,刚进门就看到大嫂领着几个妇女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母亲在一旁陪着她们聊天。
我一阵脸红心跳,低着头、用眼睛偷偷朝几个人看去,想看看姑娘长的啥样。
果然,我看到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身着大红高领毛衫的女孩,正笑盈盈坐在小马扎上朝我看过来,眉眼长得非常俊俏。
在红衣女孩旁边的木椅上,有一个穿着紫色的夹克衫女子,扎着马尾辫,看不出年龄,估计是一块来的。
我眼前一亮!这个红衣女孩行!比小梅漂亮多了!
顿时,我扬眉吐气!恨不得这就挽起女孩的手,到村里转一圈,显摆显摆。
于是,我吹着口哨,少有的勤快,替母亲在压井上把水打满,开始剋鱼。
只听嫂子在屋子里笑着对众人说:“你们看看浩浩小叔,比我们家刘文龙(大哥)可勤快多了!性格也好。”
随即,屋子里笑声朗朗,我心飞扬!
不一会儿,嫂子领着这几个人去村头戏台看戏去了,姐姐也骑车到家,于是我们帮着母亲准备饭菜。
母亲跟姐姐小声嘀咕着,脸上挂着笑,只听姐姐说:“我刚刚回来跟文凤她们擦肩过,没仔细看,哪一个是啊?”
母亲说:“那个穿紫颜色上衣的。”
我一听不对劲,赶忙凑过去说:“妈,你说哪一个是啊?红衣服?还是紫衣服?”
母亲说:“听你嫂子说,穿紫衣服的是她表妹。”
我一听顿感失望,咋还不是红衣女孩啊?关键那时候光盯着红衣女孩看,把紫衣女子忽略不计了!
想着中午她们肯定回来吃饭,到时候再说吧。
中午11点半饭做好了,大老远看到大嫂带着一行人说说笑笑回来了,我灵机一动,赶忙躲进屋子里,准备从房间的窗户朝外看。
为了怕外面人发现,我把窗帘放下,掀起一角偷看。
这一看心里凉半截,那个紫衣服女孩比红衣女孩矮半个头,身材也没红衣女孩面条,用“矮、短、粗”形容比较确切。
所以在她们进屋时,我躺到床上不想出去,心里失望。
这时候,母亲在院子里大声喊着我的名字,但我假装听不见,躲着不出去。
结果姐姐破门而入,她将我拽起来,没好气的说道:“快去帮忙端菜啊!”
没办法,我撅着嘴,硬着头皮去了后院厨房,但全程我都不朝她们看一眼,上完菜我又躲到自己屋子里,我只对红衣女孩感兴趣,可惜对象不是她。
趁着她们吃饭,母亲找我来了,她笑着对我说:“海珍这孩子看上去稳重实在,一眼看着就是个过日子的人,听你嫂子说,她家十几亩地,就她们母女俩是主要劳动力,因为她爸是村里赤脚医生,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学,家里负担不重,我觉得挺好……”
不等母亲把话说完,就被我打断了!我说那个海珍个子矮,皮肤也不白。结果被我母亲一通数落,要不是我姐在后面叫她,她还得啰嗦我几句。
就这样,那天中午等她们吃完饭我才出去的,因为海珍长得不如我青梅竹马的小梅好看,更没有同来的红衣女孩漂亮。
晚上嫂子又溜达过来了,就在说她姨家的情况,总之一句话:如果我跟海珍结婚,肯定能跟老丈人家沾光。
但我也没心动,反而对嫂子说:“还是红衣女孩长的好看。”
言下之意,我对海珍不感兴趣。
谁知道嫂子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嗨,你还真‘识货’,巧玲(红衣女孩)是海珍堂妹,人家是中专生呢,正好有空陪着一起过来看戏。”
我一听,得了!彻底没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本以为我的态度会让嫂子和海珍他们打退堂鼓呢,结果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嫂子又来了,而且还说到集镇上正式去跟海珍相亲。
我当然不想去,可架不住嫂子在我父母面前“忽悠”,简直好像我们家找上海珍,就是啃上“大肥肉”了!
所以父母,包括我哥、我姐,都过来给我做思想工作。
母亲甚至说:“我们家条件就摆在这,连房子都没有,人家姑娘都没嫌弃,反倒是你不乐意,真是不识数!”
没办法,被全家人“狂轰滥炸”,我缴械投降了!决定去集镇上见见海珍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
时间约定在二月十六,那天就嫂子两口子、姐姐、母亲和我,母亲带了几百块钱,说中午在镇上饭店请他们吃个饭。
这次那个红衣女孩没来了,海珍换了一身衣服,是枣红色碎花小褂,我心想:自己皮肤本来就黑,还专喜欢穿冷色调,显的整个人都没有生机。
嫂子这回把我和海珍安排坐在一块,这时候我才近距离看了海珍的五官:大圆脸,皮肤小麦色,虽然抹了不少雪花膏,但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根本遮盖不掉,笑的时候嘴一呲,一口四环素牙。
不仅如此,海珍的一头头发更不敢恭维,跟枯稻草差不多,黄毛丫头一个。
那天吃完饭,还陪着她们去了附近的商场,给每人扯了一块衣料,这就意味着“相门头”了!
整个过程,都是母亲、姐姐和嫂子操持,我就是被牵着鼻子走,如傀儡一般。
但回来后我越想越不舒服,海珍的“柿饼脸”不断的在我脑海里映现,我后悔了!
既然都“相门头”了,转眼就是端午节,按规矩男方是要接女朋友回来过节的,虽然我不愿意去,但母亲容不得我拒绝,在嫂子的陪同下,我去了海珍家。
海珍家离我们村至少有20多里地,她家住的是小二楼,一层是医疗室,二楼住人,虽然房子多,但种庄稼的农村家庭,院子里显得杂乱无章。
海珍父母对我很热情,那天特意宰了一只大公鸡招待我,吃饭的时候,海珍不断的往我碗里夹菜,我窘得满脸通红。
那天下午海珍跟我和嫂子一块回来了,因为第二天就是端午节,我要带她去镇上买衣服,这是当地的风俗。
但我越看越不顺心,可之前“相门头”我们家花了好几百,如果我单方面提出不同意,那这些钱就算打水漂了,父母肯定心疼。
于是我心生一计:接回家也行,我晾着她,让海珍自己提出退亲,这样他们家至少要补偿些损失。
就这样,我把海珍接回来就交到我母亲手里,我自己骑车跑到邻村同学家玩去了,晚饭都没在家吃。
可能是预感到我的“反骨”吧,姐姐一大早就回娘家来了,明面上说是回来拜节,实际上是帮母亲“镇压”我的。
果然,那天母亲一大早忙着张罗饭菜,还给我500块钱,准备让我带着海珍上集去买衣服,由姐姐和嫂子陪同。
但我把钱往姐姐手里一塞,就躲到发小洪生家的鸭棚玩扑克牌去了,爱咋咋,做无声的反抗。
我们几个正玩的开心,突然听到母亲声嘶力竭的喊我名字,我一听不好!肯定找来了!
于是我从鸭棚的另一头钻出去了,并示意其他几个人别说我在这。
可光秃秃的地里,哪能掩盖住我1米78的身躯,没跑多远就被母亲发现了!
等我回头一看,只见母亲手里拿着至少一根1米长的木棍,可能是大锹把之类的,朝我奔过来,大有一棍子打死我的势头!
我吓得屁滚尿流,因为我母亲是个狠角,我小时候尝过她苦头,那是真打呀。
不过我估计母亲撵不上我,就在我嬉皮笑脸得意的时候,迎面塘堤上父亲跑过来了!他们来了“瓮中捉鳖”!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乖乖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结果我是被父亲提溜着耳朵往家走的,如果不是看在海珍的面上,母亲绝对要给我一棍子!
后面就是按部就班的给海珍买东西,但全程我黑着脸,不愿说话,专门负责提东西。
海珍也看出来了,但她装作若无其事,还是跟大嫂她们说说笑笑,我心想:曹海珍啊,曹海珍,你咋没有女孩子的矜持呢?你哭着往家跑不就得了嘛!
但人家偏偏不!
就这样,全家人舆论一边倒,说海珍是个好姑娘,尤其是干农活,把大嫂都甩出八条街。
而且母亲说,通过跟海珍几回接触,觉得海珍脾气也好,不笑不说话,今后婆媳关系也好相处……
尤为重要的是,海珍居然不要求我们家盖房,说等结婚了,她父母答应要好好陪嫁,到时候她不买太多的家用电器,省下来钱盖房子,这样我们家就不用借外债了!
唉,长这么大,真没见过像海珍这么傻的女人,她真是死心塌地的跟定我啊!她到底看中我什么了?我身材的伟岸?玉树临风?
不得而知。
没办法,我屈服了,可直到跟海珍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我对给我忙碌的姐姐还抱怨道:“你们就是乱点鸳鸯谱,我说过跟海珍没感觉,你们非要包办代替!”
姐姐闻听,生气的给我一杵子,让我赶紧收收心,好好跟海珍过日子。
就这样,海珍被热热闹闹娶回家,成了我的妻子。
婚后不久,海珍拿出老丈人给她全部陪嫁钱,买了钢筋和水泥沙子,又把我们家之前在窑厂订的三间房的砖拉回来,开始挖地基盖房。
本来准备盖瓦房,但海珍说,干脆“一步到台口”盖平房,这样过几年等有钱了,在上面加小二层,如此就成了楼房了。
父母当然听海珍安排,2个月后,三间宽敞明亮的平顶房落成了,也是我们村第一家款式新颖的房,惹得大嫂跟着眼热,但她找不出我父母的毛病,因为她清楚,这些都是海珍带过来的钱。
不仅如此,海珍怀着几个月的身孕,让我搞塑料大棚,种早辣椒和西红柿,因为她瞅准我们那人口集中,像这些早上市的蔬菜肯定能卖掉。
说真的,别人新婚燕尔都是谈情说爱,可我每天晚上跟海珍同床共枕时,她说的都是生意经,一心钻究怎么挣钱。
有天大棚里的辣椒摘多了,在村口没卖完,海珍让我开着小手扶拖拉机,去集上卖,她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大着肚子也跟着去了。
为了赶回家浇菜,海珍就灵机一动,把辣椒和西红柿兑给镇上菜贩子了。
眼看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我准备买点东西让海珍垫垫肚子,但她怕下饭店花钱多,就在一个早点铺买了一笼包子和两碗胡辣汤,我们俩吃起来。
海珍边吃边吐槽道:“这包子味道还不如我调的馅,而且也没蒸到火候,面还有点粘牙呢。”
我打击她道:“你蒸得好 卖不掉,就是自家人吃,人家这不够卖。”
没想到我一句无心的话,却一语惊醒梦中人!海珍生下儿子不久,就跑了好几趟集镇,原来她想租门面做早点!
我虽然不同意,觉得她就是蛮干,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的,再说我们家那时候盖完房已经一贫如洗了。
但海珍不理我那一套,她说钱的问题我不用操心,她自有办法。
就这样,在海珍的坚持下,包子店正式开业。
原来我以为得有段时间才能把生意做出去呢,没想到开业当天就卖了100多块钱,接下来生意火爆。到后来我们俩忙不过来,海珍让我母亲和丈母娘都过来帮忙。
从此后,我们的财富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几年后把包子铺变成了小饭馆,又过了几年,把小饭馆扩大成饭店。
挣了钱后,海珍第一件事就是买门面房,海珍说,做生意的人一旦有了自己的门面房,才算是真正的有根。
在海珍这个贤内助的英明领导下,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如今儿子大学毕业跟儿媳在省城上班,我们全款给买的婚房;
考虑到上有老、下有小,为了图省心,我们把饭店转租出去,做起了甩手掌柜,这样有空我们可以拉上双方父母,去游山玩水。海珍说,挣钱就是要懂得享受,尽孝要趁早。
如今我成了我们家最有钱的那一个,而这一切我要感激父母、姐姐和大嫂,如果没有当初他们的压制,我就把海珍这个好女人给错过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人生已过大半,我想对大家说的就是:漂亮的容貌和帅气的外表不能当饭吃,要善于发现身边的“潜力股”。
当初我嫌弃海珍长得不好看,那是因为她在家农活太重的缘故,成天风吹日晒怎么可能细皮嫩肉?现如今我看她越来越顺眼,越看越好看。
难怪有人说:女人是一个家的风水,海珍就是那个旺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