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太子的白月光,为他挡箭坠崖的那种。
我身死之后,他也许下一生一世永不娶妻妾的誓言。
可我不仅没死,还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东宫。
但我消失三年,他早已莺燕满宫。
昔日永不相负的爱人,却逐渐宠幸新人让我成了东宫的边缘人。
甚至因我赏了他宠妃一些糕点,就将我身边的贴身丫鬟活活逼死。
〔沈翩翩,你不该活着回来的〕
我垂眸笑得苦涩,原来从始至终要我死的都是你。
1.
我回宫的那天,谢景宁亲自来宫门口接的我。
宫人见此无不感叹太子殿下情深义重,不忘旧人。
可只有我瞧见,谢景宁的身边已经多了新的女子。
〔翩翩,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眼里有愧疚,有怜悯,却独独没有爱。
我朝谢景宁恭敬一拜,不卑不亢:〔大难不死,已是万幸〕
或许是太久没见,我和他之间都有些疏离。
但毕竟曾生死相依的爱过,那种相连的感觉还是让我的心阵阵悸动。
〔殿下,这位便是沈翩翩姑娘吗?〕
他身边的女子柔声开口,当真是有些我见犹怜。
谢景宁轻轻点头,望向她的瞬间满眼含情。
〔含霜,她不会威胁你的〕
她闻言唇角微勾,而后亲昵的挽上他的胳膊。
原来我消失三年,他的誓言早就不作数了。
当年我和谢景宁被敌国追杀,我以命挡箭护他逃走。
坠崖之际,他的哭声响彻山谷。
〔沈翩翩,我谢景宁今日为你立誓一生一世永不娶妻妾〕
这是我昏死前,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虽侥幸未死,可身子也足足养了三年才能勉强走路。
只是没想到刚回宫,我见到的会是这副场景。
谢景宁带我入宫的路上,他的眼眸不曾落在我身上半分。
现在他满心满眼,只有聂含霜。
她是当朝太后的侄女,性子温婉又身份尊贵。
我消失的这三年,陪在他身边的也一直都是聂含霜。
可是我算什么,谢景宁许我的又算什么?
他曾经也爱我如命,不惜力排众议想要娶我为妻。
我门楣不够,阿爹在世时只是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官。
可即便如此,谢景宁依旧不肯放开我的手。
〔翩翩,我此生只会娶你一人永不相负〕
我们互许终生,互相陪伴,也曾有过一段欢愉的时光。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一切就物是人非了。
陛下念及我一介孤女无依无靠,于是将我许给了谢景宁做太子妃。
此话一出,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尤其是聂含霜的脸色难看,良久跪在地上求旨。
〔太后娘娘,臣女爱慕殿下多时〕
〔只要能嫁给殿下,我愿意入东宫为良娣〕
她泪眼婆娑,美人落泪更是惹人怜爱。
太后心疼不已,随后目光就看向陛下。
她的目的想来简单,不过就是想将太子妃的位置拱手相让给聂含霜。
毕竟我这等身份,在她眼里远远配不上谢景宁。
[含霜,是我委屈你了]
沉默良久的谢景宁突然开口,望向她的眼神更是晦暗不明。
聂含霜摇摇头,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
2.
那一瞬间我的心恍若针扎,千万种思绪涌上心头。
[殿下赠我珍贵之物,含霜怎能辜负?]
我自嘲的笑笑,原来他的喜欢也可以这么轻易的许给另一个人。
那枚玉佩是谢景宁母妃的物品,也是他此生最为珍视的东西。
他曾经为表对我的情意,将玉佩一分为二。
一枚赠我表明心意,一枚放在心口取生死相依之意。
我即便坠落山崖,也仍将玉佩死死护在心口。
玉佩没碎,可我的心却是碎了满地。
太后见聂含霜心甘情愿,又加之陛下怜我孤苦便就此作罢。
成亲之前,我便暂时居于竹澜殿。
我举目无双亲,自幼便是由姑姑教导长大。
而今消失三年,我也该去看看她。
我出宫的时候,谢景宁来找了我一次。
这一次没有旁人,只有我和他。
我们隔着木栏遥遥相望良久,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份僵局。
[谢景宁,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吗?]
面对我的失望,他只是低垂着头没有作答。
我心里发笑,却笑着笑着红了眼眶。
[若是无话可说,那便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我的话音刚落,见他无所作为转身便要离去。
可谢景宁这时拉住我的手腕,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那半枚玉佩,今日便还于我吧!]
他的话字字诛心,仿佛将我们的曾经撕碎个干净。
我愣了片刻,心也一寸一寸凉了下去。
可在他眼里,我甚至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动容。
我从怀里拿出那半枚玉佩,上面还映衬着我受伤留下的血迹。
他伸手要拿的瞬间,我也下定了自己的决心。
[谢景宁,是你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我说过你若负了我,那你我死生都不复相见]
他没有说话,依旧是那副沉默的样子。
甚至拿到玉佩之后,他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我徒留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我恨自己不争气,如此都还要为他伤心流泪。
但我沈翩翩,永远都不会原谅背弃者。
我出宫去了郊外,姑姑长眠在那里。
我消失三年,她的墓竟也荒凉至此。
我打扫了许久,直到精疲力尽才靠在她碑上休息。
坠崖带给我的旧疾,是一辈子的心衰体弱。
我这副残躯,不知在这世上又能磋磨几时。
〔姑姑,翩翩喜欢的人变了〕
3.
我仰头看着天空,努力将眼眸中的泪水憋回去。
是他谢景宁负我在先,凭什么伤心的人只是我。
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我受伤三年的伤痛,都不及他开口要回玉佩的那一刻心死。
我在那里驻足许久,直到日落西山才慢慢回去。
我住的竹澜殿离东宫偏远,最是冷清。
听闻是谢景宁亲自安排,只为让聂含霜靠他近一些。
东宫上下也无不在传,说我挟恩图报贪图荣华富贵。
明明两情相悦的二人,却因我之故险生嫌隙。
可没有人记得,是我和谢景宁有情在先。
竹澜殿无人伺候,最后竟还是聂含霜拨来一个丫鬟。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跪着的丫鬟只觉可悲。
〔往后跟着我,不会有大富大贵的〕
那丫鬟只是一个劲磕头,生怕我将她退还回去。
〔奴婢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活命〕
我瞧着她可怜,也终归还是心软让她留在了殿中。
我给她取名暖秋,这样才有点人的生气。
暖秋是个勤快的,殿中只她一人也从未有所抱怨。
竹澜殿清冷,加上最近天气回寒我便有些受不住了。
先前的咳疾,此时更是发作的厉害。
暖秋惦记着我的身子,忙出门给我寻些炭火。
我意识朦胧之际,仿佛看见谢景宁朝我走来。
他不似先前的冰冷,此刻眼眸中满是关切。
〔翩翩,对不起〕
我靠在他怀里,终于将多日的委屈宣泄而出。
谢景宁没有应声,只是头顶断断续续的传来呜咽声。
那种感觉,让我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我睁眼的时候,身旁只有暖秋。
〔刚刚有人来过吗?〕
她或许是瞧见我的泪痕,只是将头埋的很低。
〔姑娘,殿下整日都陪在含霜姑娘身边的〕
我垂眸笑笑,只觉得自己现在可悲极了。
我在竹澜殿住了半月,几乎从未见到过谢景宁。
暖秋出去瞧过,他每日不是处理政务便是陪聂含霜。
二人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我想了许久,也答应便就如此成全他们二人吧!
我去了东宫,准备找谢景宁说退婚一事。
他那时还在陪聂含霜弹琴,见我来只是有种被打扰的不悦。
我神色不变,只是看向他:〔可否与殿下,单说几句话?〕
谢景宁有些犹豫,直到聂含霜开口:〔殿下,我不介意的〕
他朝她笑笑,声音软到骨子里:〔含霜,我就怕你不介意〕
我心底泛起一阵酸涩,只是麻木的看向他们。
谢景宁带我去了内殿,这也是我们的第二次独处。
他坐上主位,此时拿起奏折批阅起来。
我盯着他良久,终究还是想给自己问个结果。
〔谢景宁,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4.
他愣了一瞬,随后抬眸看向我目光冷冽:〔翩翩,愧疚足以让你此后无忧〕
我和他之间,如今便只余愧疚吗?
我低头笑笑,而后从怀里拿出退婚书。
〔谢景宁,那我也不想嫁给你了〕
我话音刚落,他握着奏折的手明显一紧。
我原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毕竟我占的是他心爱之人的位置。
如今我甘愿让位,与他而言何乐而不为。
〔沈翩翩,别再闹了?〕
他没有抬头,仿佛只是在谈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可我厌恶他的冷漠,厌恶他无所作为的冰冷。
我走到谢景宁的面前,将他手里的奏折抽出。
我不想耽误他,也不想耽误我自己。
谢景宁神情不耐,随后叹了口气:〔沈翩翩,你我婚事乃陛下亲定〕
〔你若拒旨不嫁,你和你的丫鬟都活不了〕
想起暖秋,我便觉得有些不值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我知她把命看的有多重。
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也不愿徒害她人性命。
谢景宁见我有了犹豫,突然一把将我拉入怀中。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流连,让我只觉浑身不适。
〔翩翩,你来此不就是争宠吗?〕
这句争宠让我恶心至极,也终于让我看透了眼前人。
我起身打了他一巴掌,心底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从前支撑我活着的,是谢景宁和我之间苦尽甘来的不易。
我回宫数日,有过心痛与不甘。
但我在此刻,是彻底后悔以命护他换来的结果。
〔谢景宁,我后悔救了你〕
我哭着离开了内殿,暖秋站在门口等我。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我身前替我挡住宫人审视的目光。
回竹澜殿的路上,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这种身心俱疲的感觉,让我承受不住昏倒在了路上。
我醒来的时候,身旁站着御医和暖秋。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于是我支走了暖秋。
御医原是想告知谢景宁我的身体状况,但被我拦住了。
活着已是痛苦不堪,死后便不愿与他有所牵绊了。
〔张太医但说无妨,我的身体自己清楚〕
他闻言跪倒在地,犹豫许久还是告知我结果。
〔娘娘多则一年半载,少则…数月〕
一年半载么,于我而言足够了。
他临走之际,我以命求他不要告诉旁人我的身体状况。
我只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平平淡淡度完此生。
晚间的时候,管教嬷嬷来了我宫里。
她一言不发,只是命令身后的宫人将我捆起来宫规处置。
5.
暖秋挡在我面前,将我死死护住。
〔姑娘所犯何罪,岂容你们随意动刑〕
嬷嬷上前打了她一巴掌,而后看向我:〔太子身份尊贵,虽为夫妻却仍有尊卑之分〕
〔学不好规矩礼仪,那就只能宫规处置〕
暖秋还想说什么,但被我拦住了。
我在这宫里无依无靠,没有人可以护住我。
太子妃的名头也多是虚名,不过是皇家愧疚之余的怜悯。
我打了谢景宁一巴掌,这些错自是该受。
〔沈翩翩愿意认罚〕
嬷嬷轻笑一声,而后将我架在了木板上。
依照功规,该受十杖之刑。
行刑时,我咬着牙始终一言不发。
暖秋是个急性子,大声哭着求嬷嬷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