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鱼儿的梦想

风格派 2025-03-01 16:58:26

珊瑚礁的褶皱里藏着我所有的记忆。那时我总爱穿梭在玫瑰色的海葵丛中,让阳光透过二十米深的海水,在银鳞上织就流动的网格。潮水是永不疲倦的摇篮曲,鳃间吞吐的每个气泡都裹着细碎的彩虹。

直到某日浮上海面换气,看见掠过浪尖的雪色翅膀。那只信天翁的羽翼切开咸涩的海风,在暮色中划出银亮的抛物线。它盘旋时投下的阴影像一片会移动的岛屿,而我的鱼鳍永远只能在固定海域画出徒劳的圆。那夜月光特别清冷,我数着贝壳上年轮般的纹路,突然听见海底传来远古鲸歌的回响。

当晨曦刺破海平线时,我的胸鳍化作了半透明的羽翼。第一次冲出水面那刻,风灌进鳃裂的刺痛如此鲜活。云朵原来是会呼吸的棉花,浪涛在三百米高空看来不过是揉皱的蓝绸。我掠过无人岛嶙峋的岩壁,看见搁浅的沉船桅杆上,藤壶正在锈蚀的铆钉间开出白花。

第七次日出时遇到觅食的军舰鸟群。它们把我当成入侵领空的异类,尖喙雨点般啄向脆弱的膜翼。我慌不择路冲进积雨云,闪电在翅尖炸开的焦糊味让记忆闪回深海——那里连雷暴都是温柔的闷响。最危险的时刻发生在满月夜,我追着磷虾群飞得太远,黎明时发现自己悬在茫茫公海上空,而翅膀已挂满盐霜。

当双月在天幕交叠的奇观降临时,我正停泊在某艘货轮的锚链上。月光把斑驳的船身照成流动的水银,恍惚间又看见故地的珊瑚在暗流中轻轻摇曳。咸涩的海风突然变得锋利,割得新生羽翼隐隐作痛。此刻才惊觉,飞鸟永远不必担忧鳃丝脱水,正如游鱼不该奢求云雾的拥抱。

黎明前最后的冲刺中,我收起翅膀垂直坠向深海。下坠时耳畔呼啸的风声渐渐化作熟悉的水流私语,受伤的膜翼在触到海水的刹那重新舒展成鳍。当久违的洋流包裹全身时,那些关于云朵与风暴的执念,终于随着上升的气泡碎在了阳光抵达不到的深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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