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看官，且瞧那青石崖下的血葫芦！
昨夜里李二狗的媳妇上后山采药，您猜瞅见啥了？
嚯！
那常年走山路的张屠户，竟直挺挺躺在老槐树根上，浑身上下没块好肉，活脱脱像被野狼掏了心肝！
"这事儿得从三天前说起。
那张屠户牵着新得的青角牛，天不亮就往后山坳里去了。
您道为何？
原是邻村刘员外要办六十大寿，许了十两银子收整全牛宴。
"行至半道歪脖子松处，冷不丁窜出个破衣烂衫的老叫花子。
这乞丐可不简单呐，左眼蒙着白翳，右手缺了三根指头。
您猜他说甚？'这位壮士，且慢前行，前路凶煞，恐有血光之灾啊！'"
"张屠户啥人？
膀大腰圆，宰牛如杀鸡的主！
当场啐了口唾沫：'老子宰的畜生比你吃的饭还多，怕个球！'牵着牛就要往前走。
"那青角牛突然跪倒在地，铜铃大眼瞪得血红，鼻孔喷出白气。
您道怪不怪？
这牛平素温顺得像绵羊，今日却死活不肯挪步。
张屠户火冒三丈，抄起枣木棍就往牛屁股上抽。
"乞丐突然尖着嗓子喊：'官道不走走邪径，活人不救救死魂！
这位爷，您看看日头！'张屠户抬头一看，日头竟泛着血红，树影在地上扭成麻花。
"张屠户毕竟心里发毛，摸出半吊钱扔给乞丐。
谁料乞丐不要铜钱，反从怀里掏出个黄符：'将此符系在牛角，可保三刻平安。
但切记，莫入破庙，莫理生人！'"
"青角牛驮着张屠户狂奔半里，眼见日头西斜，前方果然出现座破庙。
那庙门歪斜，神像缺胳膊少腿，供桌上摆着半碗发霉的供果。
"张屠户正待歇息，忽听得庙后有动静。
您道是谁？
竟是个穿红袄的俏娘子在梳头！
那女子回眸一笑，眉眼如画，可耳垂却挂着条花斑蛇！
"张屠户抄起杀猪刀就要砍，那女子突然化作青烟，供桌上的霉果竟变成三颗滴血的人心！
再抬头看，神像眼眶里流出黑血，供桌下伸出无数白骨手……"
"村东头王寡妇说，当夜听见后山传来牛吼声，震得房梁簌簌掉灰。
第二天有人看见张屠户的杀猪刀插在老槐树上，刀刃上沾着牛毛和……和人的指甲盖！
"阴阳先生来看过，说那乞丐是终南山下来的跛足道人，专渡有缘人。
张屠户因杀生太多，被庙里的蛇妖盯上。
那黄符本可续命，怎奈他偏要进破庙……"
"如今那青角牛日夜在槐树旁转圈，牛角上还系着半截黄符。
有人说半夜听见张屠户的声音在山里回荡：'悔不该不听乞丐言呐！'可您猜怎么着？
第二天去看，牛蹄印旁竟多出串带血的赤脚印……"
"咳，瞧我这老糊涂，说到哪了？
哦对，那黄符上的朱砂，后来有人看见在月夜里发光，照出个白胡子老头的影子。
您说怪不怪？
"那青角牛在槐树旁转了三日三夜，蹄子都磨出血泡。
村东头卖油郎起夜，瞅见牛眼里掉泪，泪珠子落地就化成血珠子。
"这张屠户年轻时可不是这般浑人。
记得光绪二十三年大旱，他背着老娘走了三十里山路求雨。
那夜他在山神庙前磕的头，比庙门槛还高，额头肿得像个熟透的桃儿。
"谁料第二日真下了雨！
可也奇了，打那之后张屠户就像换了个人。
有人说他在山神庙吃了供果，有人说他撞了邪。
总之再不见他笑模样，整日拎着杀猪刀在村里转悠，连自家老黄狗都宰了炖肉。
"您道那青角牛哪来的？
去年腊月二十三，张屠户在雪地里捡到头冻僵的牛犊。
这牛犊通体青黑，唯独四蹄雪白，左眼有个月牙疤。
村里老人说这是神兽遭劫，可张屠户偏要养起来。
"那牛长得飞快，半年就赶上耕牛大小。
更奇的是，这牛不吃草料专吃肉！
张屠户每日宰完猪，就把下脚料喂它。
您说怪不怪？
这牛吃了半年荤腥，竟拉出带血丝的粪，臭得十里八村都捂鼻子。
"且说那跛足道人，原是在终南山修炼的仙家。
因算出张屠户有此一劫，特来渡他。
可这张屠户杀孽太重，竟连仙家的警示都当耳旁风。
"您猜那破庙里供的是谁？
是五百年前作恶的野猪精！
这妖精被张天师镇在庙下，如今要借张屠户的杀孽复活。
那红袄女子就是它的幻身，专骗血食。
"张屠户进庙那刻，供桌上的霉果就变成了人心。
您道那些心哪来的？
都是这些年张屠户宰杀的生灵怨气所化！
那三颗心，分别是他宰的第一头牛、第一口猪，还有……"
"还有那青角牛，原是天庭司晨神君座下神兽。
因犯了天条被贬下凡，需吃够九百九十九个恶人才能重列仙班。
张屠户救它那日，正是它最后一劫。
"如今张屠户尸首被抬回村，阴阳先生做法事超度。
可您猜怎么着？
那尸首竟压不住魂！
每夜子时，村口老磨盘就传出磨豆腐声，可豆腐坊早八百年就荒了！
"有人看见张屠户在磨豆子，可走近了只剩豆渣。
更邪性的是，那豆渣里掺着人指甲盖！
吓得更夫王瘸子摔进粪坑，至今说起话来还带粪味。
"跛足道人又显灵了！
这次在村西头寡妇井边。
您道他说啥？'张屠户尚有转世机缘，需集齐三件宝物：山神庙的断香、老牛拉的粪、还有……'"
"还有寡妇的簪子！
这簪子是当年张屠户老娘的遗物，埋在地底三十二年。
如今要掘出来，才能镇住野猪精的魂魄。
"且说那夜，全村老少齐聚山神庙。
寡妇取出簪子那刻，老牛突然长啸，震得瓦片簌簌落。
您道那牛怎的了？
浑身泛起青光，牛角竟长出龙鳞纹！
"说时迟那时快，寡妇井里突然喷出黑水，水中浮起颗滴血的牛头。
张屠户的尸首竟坐了起来，眼冒绿光，手抓向那簪子……"
"跛足道人从梁上跳下，破蒲扇一扇，牛头化作青烟。
张屠户的尸首砰然倒地，七窍流出黑血。
您道那血里有啥？
竟有无数扭动的蛆虫！
"阴阳先生念了整夜往生咒，天亮时老牛跪在庙前，流下带血的泪。
那泪珠子落地，竟长出朵朵白莲花。
您道这花叫啥？
叫'往生莲'，能超度冤魂。
"如今那莲花开满山神庙，香气能飘三里地。
村里老人说，这是张屠户的杀孽化成的。
可也有说，这是青角牛的报恩。
您道究竟咋回事？
且听下回分解！
"列位看官，且看那山神庙的断香！
昨夜三更天，寡妇井里突然传出磨豆腐声。
王瘸子攥着粪叉过去，您猜瞅见啥了？
嚯！
那磨盘自个儿转得欢实，豆渣里掺着人指甲盖！
"说时迟那时快，青角牛突然冲破牛棚，四蹄踏火往山神庙奔。
您道这牛怎的了？
浑身青焰直窜三丈高，牛角上的龙鳞纹泛着金光。
村口老槐树被牛尾巴扫中，树皮都皴裂出人脸模样的纹路。
"庙里正做法事的阴阳先生吓得尿了裤子，那野猪精的牛头刚浮出水面，青角牛就一头撞过去。
好家伙！
牛角穿颅而过，竟挑出颗滴血的妖丹！
"您道那妖丹啥模样？
足有婴儿拳头大，里面蜷着条花斑蛇。
张屠户的尸首突然坐起，眼冒绿光要吞那妖丹。
说时迟那时快，跛足道人从梁上跳下，破蒲扇一扇，尸首砰然倒地，七窍喷出黑血。
"道人从怀里掏出个紫金葫芦，口念咒语往张屠户额头一点。
您猜怎的？
那尸首竟化成一滩血水，血水里钻出无数扭动的蛆虫。
道人叹口气：'孽障啊，五百年前你本是山神座下护法，因私放妖物被贬凡间。
如今杀孽太重，恐难入轮回。'"
"原来这张屠户前世是山神爷跟前的金甲神！
那年野猪精求他放条生路，许了修炼成精后年年供奉。
谁料这畜牲出尔反尔，反而害了山中生灵。
张屠户被贬下凡后，每宰一个生灵，就增一分杀孽，那野猪精的妖力便强一分。
"青角牛原是天河边的神兽，因犯了天条被贬下凡。
需在凡间吃够九百九十九个恶人，才能重列仙班。
张屠户救它的那日，正是它最后一劫。
您道它咋报恩？
每夜子时吐出内丹，替张屠户化解杀孽。
"如今野猪精要借张屠户的尸身复活，青角牛便舍了五百年的道行，用龙角穿颅镇妖。
您瞧那庙里的牛石像，龙鳞纹里还渗着血珠子呢！
"跛足道人把紫金葫芦往空中一抛，念起往生咒。
葫芦口射出金光，照得满山莲花齐开放。
张屠户的魂魄从血水里飘出，竟是个眉清目秀的童子模样。
道人叹道：'且去转世吧，三十年后自有机缘。'"
"您道那转世机缘是啥？
需集齐三件宝物：山神庙的断香、老牛拉的粪、还有寡妇的簪子。
这簪子原是山神娘娘的宝物，能镇妖邪。
如今插在莲花蕊里，日夜替张屠户超度冤魂。
"且说那夜，全村老少在庙前守了整宿。
青角牛的石像突然流下泪，泪珠子落地长出白莲花。
阴阳先生掐指一算：'三十年后，莲花开满九十九朵那日，张屠户的转世自会归来。'"
"如今那山神庙成了香火旺地，求签的、问药的络绎不绝。
有那眼尖的，说半夜能瞅见金甲神在梁上巡逻。
青角牛的石像也越发神骏，龙鳞纹在月光下泛着青光。
至于那野猪精的妖丹，早被道人收进葫芦，说是要炼成丹药，替张屠户还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