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午后,我独坐庭院。檐角的风铃轻响,惊起一树梨花。花瓣纷纷扬扬,像一场温柔的雪,落在青石板上,落在我的肩头,落在时光的褶皱里。
记得去年此时,这株梨树开得正盛。母亲坐在树下择菜,阳光透过花影,在她银白的发间跳跃。她说,这树是她出嫁那年栽下的,如今已亭亭如盖。我望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忽然惊觉岁月竟是这般悄无声息地流逝。
花瓣仍在飘落。一片,两片,三片。它们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在跳最后一支舞。我伸出手,想要接住一片完整的花瓣,可它总是从指缝间溜走。就像那些逝去的时光,越想抓住,越抓不住。
檐下的燕子又在筑巢了。它们衔来新泥,修补去年的旧居。我常想,这些候鸟是否记得去年的春风,是否认得归来的路?它们年复一年地往返,是否也曾在某个黄昏,望着南飞的同伴,感叹时光易逝?
暮色渐浓,梨花落尽。青石板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像月光,像霜华。我蹲下身,轻轻拾起一片花瓣。它已经有些萎黄了,边缘微微卷起,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香气让我想起许多往事,想起那些已经离去的人,想起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风起时,地上的花瓣又轻轻飘起,在空中打着转。它们要去向何方?是否也会像流云一样,漫无目的地漂泊?我望着它们远去的身影,忽然明白,人生大抵如此。我们都是时光长河中的过客,像流云一样无心,像落花一样成空。
夜幕低垂,我缓缓起身,步入归途的小屋。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一阵微风拂过,带动风铃轻吟浅唱,其声清脆悠扬,恍若自天际遥遥传来,又似在心灵的最深处回响,勾起往昔的温柔涟漪。
我深知,待到黎明初破曙光现,那株梨树定会以崭新的姿态迎接晨曦,嫩绿的芽尖羞涩地探出头来,宣告着生命的勃勃生机。而今夜,那些翩翩凋零的花瓣,它们虽已告别枝头的繁华,却将在岁月的轮回中涅槃重生,化作春泥,滋养着未来的花朵,孕育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这大抵便是时光那温柔的慈悲,它悄然掠过,携走了诸多过往,却又在指缝间漏下了希望的种子。恰似这幽静庭院,岁月悠悠,花开花谢,轮回不息,每一瓣凋零都是新生的序曲,每一朵绽放都吟唱着生生不息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