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舟国唯一的公主,却被送入北国为质,历尽沧桑,
重回故土,被未婚夫退婚,被手帕交敬而远之,
舆论四起,为保皇室颜面,我自请入庵堂,
两年后我重返朝堂,斗太子,战齐王,做女帝……
1
我走进父皇的寝殿,看着眼前这个身体已经十分衰弱的男人,「父皇可曾后悔过让我去北国做质子?」
「离儿……」咳嗽声连连响起。
我自嘲一笑:「真是可笑,我为舟国为父皇付出那么多,他竟然只记得我的封号,又怎会因我被人非议而后悔卖女求荣?」
「朕是有错,可是真正伤害你的北国皇室,才是真正的加害者,你应该恨他们才对。」
我面露讽刺:「所以我让北国皇室所有男丁断子绝孙,让他们受宫刑、被灌绝子药,我已向他们报了仇,父皇作为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该怎样报复?对了,父皇最喜欢的孩子便是废太子和齐王,可他们却先后背叛了父皇,真是报应。」我继续刺激眼前这个满心算计的皇帝,「废太子对父皇下毒,弑父杀君,齐王谋逆,他们被父皇罚过还半死不活着呢,我该如何处置他们呢?父皇应该还不知道废太子下毒时是您的好皇后亲自动手吧?」
「是朕有愧于你,他们是你的亲哥哥,你不能……」
我愤怒至极:「可本宫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明知我被送往敌国为质,会被人欺凌,你却以高风亮节、剑指我母妃、弟弟,逼我就范……待我回朝后,你又嫌弃我污了皇室清誉,逼我自请入庵堂,好一个伪君子。 」
「朕是有错,可朕为的是天下万民……」
我嘲讽地看着这个有将死之态的皇帝,「好冠冕堂皇的理由,父皇是不是忘了?是我牺牲自己保全舟国安危,是我在北国运筹帷幄,一举让北国皇室断子绝孙,是我收复北国,回朝以后,是我兴建学堂,为天下贫苦书生提供资助,是我在父皇被废太子下毒时解救父皇……桩桩件件都是功在社稷,可父皇只因我是女儿身,宁愿将皇位传给无德的废太子、没有真才实学的齐王? 」
「舟国从未出现过女子为帝的先例。」
我不在意地笑笑:「儿臣并不介意做第一人,父皇听到太医说本宫难以生养,是不是松了一口气,觉得放心了很多?可惜都是假的。父皇是知道女儿如何疯癫的,女儿并不介意将用在北国皇室身上的宫刑、绝子药如法炮制在舟国皇室中。」
「你……孽障!」
我拿出父皇一早写下的传位圣旨,那圣旨上唯有传位于何人是空白的,「请父皇将我的名字写在传位圣旨上,不然我必让您断子绝孙。」
父皇在圣旨上愤然写上我的封号,突然顿了一下。
我在旁补充了一句,「父皇真是心狠,竟然连亲生女儿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我的名字周之嫣。」
父皇紧接着在舟离公主四字后面落下周之嫣三字,「放过他们。」
我收回圣旨,「他们给父皇下毒、有谋权篡位之心,父皇却想保他们性命,偏偏却想置我于死地,难道只因为我是女儿便随意可弃?。」
「你要做个好君王,不要像父皇一样。」
我双眼通红地听着,「父皇,我也是你的孩子,为何你不肯心疼我?自六岁那年我有了封号,你再也没有叫过我嫣儿。」
皇帝浑浊的眼睛闪过痛色。
我勾唇一笑,「父皇知道儿臣当年为何要自请入庵堂吗?」
「因为那些冷嘲热讽?」
「父皇怎么越老越天真?儿臣是有意为之,差点忘了告诉父皇一个喜讯,其实儿臣当年在庵堂生下过一个孩子,那还是父皇的亲外孙呢,冰雪可爱,我为他起了名,叫周誉然,可惜父皇还未见过。」
皇帝大惊失色:「你……糊涂……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我擦掉脸上的眼泪,「在北国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我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我的誉安,待我登基,会册封我的儿子为太子,父皇可以安心地龙驭宾天了。」
2
皇帝拖着病体,低斥着:「他身上流着北国皇室的血,不配做我舟国太子。」
「吾儿乃两国皇室之子,尊贵无比,做得了太子,更做得了天子。」我的语气坚定,「父皇在位时,从不忧心北国反扑,实在是鼠目寸光,本宫是深思远虑过的,誉然是本宫的儿子,亦是本宫最后一张底牌。」
皇帝闻言大笑:「你恨我算计亲女,结果到头来,却还是变得如我一样机关算尽,不愧是我周家的女儿,哈哈哈……」皇帝在笑声中咽气。
我沉默着感受到热泪自眼中落下,缓缓跪在地上,「父皇想做臣民、子女眼中威严、不可侵犯的天子,之嫣可以是天下万民眼中的天子,对于亲儿子,我只想做一个母亲,本宫与父皇并非殊途同归。」
宫殿内已经没有人能回应我的话,我起身缓步走到殿外,沉痛地告诉众人:「父皇龙驭宾天,已传位于本宫,着礼部准备父皇丧仪。」
宫人跪了一地,皇后走上前来,「舟离,陛下儿子众多,怎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公主?」
「圣旨在此,皇后是在质疑本宫假传圣旨吗?」我面露威胁,废太子还被半死不活地关着,皇后除了在言语间挑唆两句,实在兴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皇后亲自帮废太子下毒,迟早要伏诛的。
舟景皇帝驾崩,舟离女帝继位,新的历史开始了。
我疲惫地坐在龙椅上,想到先帝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苦笑不已,曾经我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公主,让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是环境所逼、是责任所逼、是舆论所逼。我也曾天真烂漫过,幻想着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成婚后伉俪情深、羡煞旁人。
一切的天真都停留在十六岁那年,舟国在与北国的对战中大败,不仅赔了城池,而且还被要求送个皇室女子为质子。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的父皇,为了保全舟国短暂的平安,亲手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入龙潭虎穴,他觉得选宗室女子为质,无法向舟国百姓展现自己身为国君的舍己为人,倒不如舍弃自己唯一的女儿,成就自己的贤明仁义。
我的好父皇只想要好名声,全然不顾我的死活,我怨过恨过,可是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当他拿着刀架在我母妃和幼弟的脖子上,我还是妥协了。
他要我为大义出使北国为质,我为民安献祭自身血肉,我为和平赔付清白,可我想做珍宝不想做牺牲者,当时我也不过十六岁。
母妃、九弟跪在地上求父皇收回成命,父皇却置之不理,是啊,比起臣民的爱戴、政权的安稳,牺牲一个女儿算什么?
父皇让臣民以血写请愿书,将请愿书放在我面前,上面有好多人的字迹,赤红的字、淋漓的鲜血能将人逼疯,「离儿,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你该担起公主的责任,你的子民才有活路。」泪水自我眼中落下,他们有了活路,那我的活路呢?
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我将会在北国遭遇什么,可是没有人愿意求情、施救,今日他们赞我高风亮节,用吹捧、赞歌哄我为质,来日说不定就要将万千唾骂还于我身,多可笑,和平竟要靠女子褪下罗裙换来。
我穿着正红色的公主朝服,当车架离开舟国边境之时,我望着渐渐远去的城门有些不舍: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回来的机会,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见到母妃、九弟,不知道到了舟国我还是否有机会穿着红色、干净、完整的衣裙。
明知道前方是地狱却只能前进,即便贵为公主,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何会不怕?
北国君臣并未接见过我这位来自舟国的公主,一个来做质子的公主,确实没有什么被接见的必要。
在进入北国以后,我并未因公主的身份得到什么礼遇,倒是换来不少羞辱。
3
我被安置在皇宫内偏远的夜兰阁,北国太子轻佻的目光让人觉得恶心,「舟离公主这身红衣真是刺眼得很,一下子就让人想到战场上的鲜血。」
「太子殿下……」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一个巴掌抽得嘴角流血。
「你既喜穿红衣,孤便让你日日做新娘,至于新郎?自然是日日不一样。」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耻辱的滋味,泪水不受控制地划过脸颊,我被宫人控制住双肢,「不要,放开我……」
在这座陌生的城池,没有人会救我,更不会有人可怜我,那天真的十分难熬,北国的太子是个施虐狂,他喜欢打人。
若是寻常的贵女,他恐会悠着些,而我,一个被舍弃的敌国公主,只有任他抽打的份,我被打的遍体鳞伤。
那天过的特别漫长,漫长到我觉得死了好像也不错,总好过生不如死地活着。
北国太子亥时便已离去,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随我一同来北国的侍女珠儿扑在我身边哭泣:「公主殿下,奴婢去给您找伤药,涂完药就不疼了。」
「珠儿,你跑吧,我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你,继续留在这里,你迟早也会被拉进泥潭。」
「殿下只有珠儿了,珠儿的命是殿下救的,珠儿绝不会离开殿下。」珠儿的热泪滴在我身上。
第二天卯时,我就被太子派来的嬷嬷叫醒,「太子令公主学伶人唱戏,十日后验收,唱得不好有惩罚。」这是威胁,也是逼迫。
第二夜我见到了三皇子,,他表面上和太子一条心,实际最喜欢逼人说的是他强于太子。「公主殿下,你说我和太子谁比较厉害?」
我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得到满意答复的他高兴极了,不再折磨我,躺在一边呼呼大睡。
我望着屋顶,想着自己一定要给北国皇室一个天大的教训,终有一日,我要这些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第三夜是六皇子,是太子亲弟,虽然能折腾,但是良知尚存、心软又好哄,是可以利用之人。「六殿下能不能救救我?」
「对不起,太子皇兄对你十分愤恨,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泫然欲泣地看着六皇子,身处异国,做戏已成本能,「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被你们兄弟如此折辱……」
「别哭了,我可以保证不会有其他皇子掺和进来。」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多谢殿下。」
十日之期很快就到了,我换了伶人衣服,唱着学了好几天的戏,让一国公主沦为伶人,北国太子似乎很喜欢从折辱别人得到极大的乐趣。
四个月过去了,我正在等待合适的机会下手,可是没想到厄运比好运更先来临,我竟然有孕了。
这个生父不详的孩子不能留,我找到了最好说话的六皇子,「六殿下,我想向您求一碗药。」
4
六皇子陆期州将我从地上扶起来,「不就是一碗药吗?凭咱们的关系还用求?」
「殿下不问我要什么药吗?」
六皇子哪顾得上这个,只顾着解腰带,「什么药?」
「堕胎药。」
六皇子的动作一顿,「你怀孕了?」
我点了点头,六皇子有些不忍:「要不你把孩子生下来?我来养。」
泪水如珠般滑到我下巴处,「不,他不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一个生父不详的孩子,活着对他来说才是痛苦。」
六皇子面露愧疚,「对不起,我现在就去让人去弄堕胎药送来。」六皇子吩咐了几句,立刻有人去做。
待药煎好后,他亲自喂我服下,我感受到肚子传来的绞痛,破碎的声音、鲜血淋漓地自腿边滑过,真的很痛,肚子很痛,心也痛,还带着苦涩、不舍和遗憾。
六殿下抱着我的手在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疼的人是我,你抖什么?」
「这也可能是我的孩子,我……我刚刚亲手杀了他。」
我疼得不行,没工夫安慰他。
我过了近两个月清闲自在的生活,只有珠儿陪在我身边,「公主为何一定要打掉孩子,万一六皇子愿意认下这个孩子,您或许就不用继续在这里受苦了。」
「珠儿,六皇子心太软,挡不住太子。」
六殿下来看望我,「小离,是我没用,大哥和三哥根本不听我的,我连带你回府都做不到,我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我抬头看六殿下,「殿下觉得北国境内,何人能与太子殿下抗衡?」
「二皇兄,他立下无数战功,是北国皇室最有英雄气概之人,太子皇兄一向忌惮他。」
我听过这位北国二皇子的威名,他被北国皇帝封为镇国大将军,确实是个骁勇善战之辈,「六殿下,小离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若是我能做到,定会帮你。」
我袒露自己的想法:「烦请殿下帮我引荐这位二皇子。」
六殿下明白这话外之意,「好,我会帮你,但是我要提醒你,这样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两日后,六殿下遣人送来消息,说二殿下陆期安出宫之时会经过物旭殿。
我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打扮得十分素雅,等着这特意安排好的偶遇。
我看到一个俊朗孔武的男子身影,装作低头走路的模样撞了上去,其实这招着实有些拙劣,不过现在我能动用的人手有限,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实在抱歉,冲撞了二殿下。」
「你是何人?」陆期安扫过我穿的华服,明显不是宫人打扮。
「我是舟国送来的公主。」
陆期安是知晓舟国送公主为质之事的,「公主为何在此?」
我跪在他面前,「求二殿下救我……」
「公主何必行此大礼?你怎知我是二殿下?我又为何要救你?」
5
我算准了时间,适时地落下泪来,「殿下气场强大,有将军风范,北国皇室中,唯有二殿下在战场上英勇杀敌过。」
「公主因何需要他人施救?」
我凄楚可怜地说:「我自被送到北国以来,一直被北国太子关在夜兰阁,被太子、三皇子、六皇子……甚至有了身孕,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该留,在喝下打胎药后,却还是会因为丧子之痛而伤怀,我想离开夜兰阁,不想一次又一次地杀死自己的孩子。」
「他们可都是我的亲兄弟,我凭什么救你?」
我低头看着地面,「殿下可想过天下一统?」
「这与施救与否又有何干系?」
「若是殿下不惧怕女子干政,舟离愿为殿下谋士,让天下一统,保天下不再生战事,以免天下万民流离失所。」
陆期安扫过女子羸弱的身躯,「凭你?公主说大话的本事倒是一流。」
我噙着自信的笑看他,「殿下不信,不妨一试?若殿下不嫌弃我蠢笨,舟离愿为殿下驱使,为奴为婢,若殿下愿意,舟离亦可做殿下妾侍,以报殿下救命大恩。」
「若是我不救呢?北、舟两国世代皆为仇敌,祈求仇人救你,舟离公主未免过于天真。」
这位还真是有些不好对付,「殿下可想过北国皇室的声誉?若我在太子等人的作践下,当真生下一个生父不详的孩子,北国皇室定会沦为天下人眼中的笑柄。」
「你在威胁我?」陆期安讽刺一笑,「质子而已,杀了便可止住谣言。」
「舟离不过是个弱女子,杀我与杀百姓无异,那孩子有北国皇室的血统,难道你要对你的亲侄子、亲侄女痛下杀手?稚子无辜……」
陆期安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我现在杀了你,不就没有这个风险了?」
「听闻殿下带兵有个规矩:不杀妇孺。」
「若是我今日破了这规矩呢?」
我被扼住呼吸,喘气有些困难,「我虽被送来做质子,但也是舟国唯一的公主,舟国可以接受我在北国活得生不如死,却不会允许我真的死在北国,否则舟国为了保全皇室体面必会发起战争。」
陆期安本来也没想杀她,只是想试试这个女人的胆量,「你可另寻他人相帮。」
「北国境内,太子最忌惮的人便是你,唯有你能帮我逃脱太子的魔爪。」我抓着他的衣服表态。
「今日这出戏,你想唱很久了吧?偶遇是假,精心谋算是真。」
「我承认这把戏很拙劣。」
陆期安瞥了我一眼,「你跟我走,不一定会比在这好。」
我仰头看他,「我信殿下。」
我和珠儿被顺利地带进陆期安的府邸,并未有人阻拦,珠儿神色激动:「公主,我们终于苦尽甘来了。」
「未必,他愿意保我们多久还未可知。」
「公主殿下是舟国最尊贵、最貌美之人,正常男人见了公主哪有不喜欢的?」珠儿一直觉得北国太子是以打伤人为乐的变态。
我在二殿下面前故作羞怯地问:「殿下今夜可要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