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我大舅的生日，我听说他家里闹了个不小的事。

他生气地掀了桌子，还把亲家母给气哭了。

想想这件事，我就一阵心酸。

那天中午，我正准备出门上班，五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院子里的槐花开得正旺，香味顺着微风飘进窗户，我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忽然听见大舅家传来一阵吵闹。

大舅住在我家隔壁，一个老式的二层小楼，窗台上摆着几盆他精心照料的兰花。

平时对他家里的事我都不太过问，可那天实在太大的动静了，就连院子里晒太阳的老王头都被惊动了。

大舅叫姜宝田，退休前在市里的电力局上班，是个技术员。

他这辈子过得顺风顺水，年轻时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工资比一般人高出不少，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最让人羡慕的是他老伴王淑兰，是个贤惠能干的女人，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可惜王淑兰去年走得突然，那天正在厨房给大舅蒸包子，突然就倒下了。

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连句话都没留下，大舅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那天下着小雨，大舅坐在灵堂前，一夜白了头，看得人心里发酸。

现在大舅跟儿子姜德顺、儿媳陈如意一起住，表面上看着平静，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陈如意在纺织厂上班，是个能干的女人，长得不算漂亮，但性格温柔，说话做事都让人舒服。

记得她嫁进来那年，穿着粉色的连衣裙，笑起来甜甜的，街坊邻居都夸姜家找了个好儿媳。

那时候王淑兰还在，教她做饭，教她持家，一家人其乐融融。

大舅妈在世的时候，把大舅惯得什么活都不干，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

就连大舅午睡醒来想喝茶，她都要把水温调到刚好，生怕烫着他。

大舅常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哪有你妈这么会照顾人，现在的年轻人只顾自己。＂

那天我听见大舅扯着嗓子喊：＂这种饭也能端上桌？我要吃饺子！不是说好了要包饺子吗？＂

接着就听见碗筷落地的声音，还有陈如意的哭声，春天的风把她的哭声吹得支离破碎。

我放心不下，就过去看看，进了院子，看见姜德顺正在院子里收拾洒了一地的饭菜。

长寿面撒了一地，还有几片青菜零零落落地躺在地上，酱油汁水在地上画出一道道难看的痕迹。

陈如意靠在厨房门口抹眼泪，围裙上沾满了面粉，手上还带着烫伤的水泡。

大舅气得脸通红，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不说话，手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

原来陈如意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忙着给大舅准备生日饭。

她知道大舅爱吃饺子，特意前一天晚上就和面、剁馅，想着给大舅一个惊喜。

可厂里突然来了急单，老板说必须赶在中午前发货，不然就要赔违约金。

厂里最近效益不好，很多工人都在等工资，陈如意不想给厂里添麻烦。

她只好暂时放下饺子，煮了一碗长寿面，还炒了几个大舅爱吃的菜。

锅里的排骨炖得酥烂，是大舅最爱吃的做法，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大舅平时在家闲着，整天跟老伙计们下棋、遛鸟，日子过得悠哉。

他从不进厨房，连个鸡蛋都不会煎，每次想吃什么都是直接跟儿媳说。

可他就认准了生日要吃饺子，说他老伴在世的时候，每年生日都给他包饺子。

我知道，他是想他老伴了，这一年来，每到饭点他总是坐在饭桌前发呆。

姜德顺看不下去了，跟大舅说：＂爸，如意天天起早贪黑的，工作家务都要忙。＂

＂您要是觉得她做的不好，您自己来做啊，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学着做饭又不难。＂

这句话把大舅给气坏了，他站起来就往自己屋里走，边走边说：＂我这把年纪了还要自己做饭？＂

＂你们是不是盼着我去死？当初你妈在的时候，哪用我动手？你们这些不孝子！＂

那天晚上，我站在院子里乘凉，看见陈如意蹲在厨房门口哭。

她说：＂我也想把爸照顾好，可我真的很累，厂里的活越来越多，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

＂我爸妈知道了，心里也不好受，他们总说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可看我这样，他们也难受。＂

这话让我想起前几天在街上遇见陈如意的父母，他们提着一篮子新鲜蔬菜。

老两口说是给女儿送来的，说：＂闺女嫁到姜家，我们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要过得开心就好。＂

＂可看她这样，我们心里难受啊，总觉得亏欠了女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大舅开始不吃陈如意做的饭，整天在外面吃饭。

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却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直到上个星期天的早上，出了件事，大舅在外面吃早点，被食物噎着。

那天早上特别冷，他一个人在小摊上吃包子，可能是太急了，一下子就噎住了。

送医院抢救的时候，姜德顺和陈如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医院守了一夜。

医生说：＂老人家这个年纪，吃东西得小心点，最好有人陪着。＂

大舅醒来的时候，看见陈如意趴在床边睡着了，眼睛都哭肿了。

姜德顺说：＂爸，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办？＂

＂您就是不满意如意，也得为了您自己的身体想想啊，您看她这几天都瘦了。＂

这一下，好像触动了大舅心里的某根弦，他躺在病床上，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许是想起了王淑兰临走前的样子，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年来都干了些什么。

今天早上，我看见了让人意外的一幕，大舅站在厨房门口。

他愣愣地看着陈如意炒菜，手里还拿着一本老旧的菜谱。

我听见他小声问：＂那个...饺子是怎么包的？你教教我？我想学...＂

陈如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喜的笑容：＂爸，您等我把这个菜炒完，我就教您。＂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他们身上，我看见大舅的眼角有些湿润。

可能是想起了大舅妈，也可能是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固执感到愧疚。

我转身离开，听见身后传来陈如意耐心的声音：＂爸，您看，和面的时候要这样...＂

槐花的香味又飘了过来，比往年似乎更浓了些，春天的风轻轻拂过，带来了新的希望。

院子里的兰花开了，是大舅最爱的那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