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有一位商人,叫孟德林,他家祖上都是商人。商人在古代地位低,孟德林祖父郁闷,于是拿钱买了一个小官,虽然只有七品。
此后,祖父安心做官,家族中其他人继续做生意,官商结合赚了许多钱,俨然成了世家。
孟德林虽然有钱,却还有遗憾,总被人笑话。
原来,孟德林的妻子毕氏很丑。毕氏嫁过来一年多,怀孕分娩,生下儿子孟芸儿时,落下了病根。在儿子出生半年后,她就去世了。
当地人听说孟德林的妻子死了,于是纷纷想巴结他,都托媒婆到孟德林家说亲,让孟德林来娶自己的女儿。
孟德林正是要这样,但他只想娶个漂亮女子,于是就挨家去看。结果,看了几十家,没有一个女子入得了他的法眼。
有钱还娶不到漂亮女人吗?孟德林不相信,他一赌气,自己跑到了杭州,四处访问,最终花三百两银子,娶了漂亮的小妾严氏。严氏小名叫芝娘,很有气质,也很有见识,比一般女子要强许多。
嫁过来后,芝娘就把之前毕氏的儿子孟芸儿当成亲生儿子抚养。两年之后,芝娘生了个儿子,叫孟觉。尽管有了亲生儿子,但芝娘并不偏心,对孟芸儿依旧是视如己出。
孟德林很高兴,他虽然没有嫡妻了,被很多人说过,但却不想再娶妻。不过,芝娘却觉得,孟家如此有钱,家大业大,没个正妻不行,她不断劝说,让孟德林再娶妻,还说夫妻乃是人之大伦,只有妾不行。
孟德林不肯,芝娘又劝他,说如果他不娶妻,自己专宠的名声就会传出去,那样她也不好做人。孟德林听了后,答应了她,说有合适的女子,自己就会娶来做正妻。
巧了,当地有一位姓茅的读书人,多年前考中功名,做了通判,但因为贪污受贿,被查出来,如今被贬为庶民,带着女儿回来了。茅小姐年方十八岁,很漂亮,许多人想娶,茅大人当年都没愿意。
如今,茅大人没了权势,女儿也没嫁出去。听说孟德林要娶妻,茅大人就表示愿意把女儿嫁给孟德林。
孟德林一看她很美,同意了,娶了茅小姐做正妻。这茅小姐不仅美艳,而且颇通房中之术,这是她爹请人教的,因为茅大人本来想着把女儿献给上级,获得提携。正因如此,所以茅小姐嫁过来后,孟德林三个月都没出门。
起初,孟德林还没觉得什么,只是觉得体力跟不上。但是,慢慢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嫉妒心很强,占有欲更强,她不让孟德林去和婢女说话,连小妾芝娘也不行。别说孟德林晚上去芝娘房间了,就是白天他也不能和芝娘说话,否则妻子就会和他吵架,各种闹。
有一次,芝娘来问孟德林要些钱,让厨子去买些米面油盐,结果妻子看到了,她狠狠地骂着芝娘,声如狮吼,口若悬河,骂的话特别难听。芝娘听了后,暗暗落泪,孟德林也很生气,两人都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不讲理。
没办法,孟德林让芝娘带着两个儿子,到了旁边的院子里去住。
后来,茅氏更过分,劝孟德林说:“芸儿是你正妻所生,觉儿是小妾所生,他们怎么能一起生活呢?正妻的儿子可是嫡子,芸儿还是嫡长子,那觉儿不过是庶出,有什么资格跟嫡长子一起?明天你就把芸儿带过来。”
孟德林不想吵架,便不顾芝娘的劝阻,把芸儿交给了茅氏。
茅氏对孩子不好,芸儿怕她,吃不好睡不好,他想回去,跟着姨娘生活。但是,茅氏不愿意,还又打又骂,孟德林一方面不想吵架,一方面又怕茅氏晚上不听话,只好装聋作哑,来个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日,孟德林的好友高国英来访,孟德林留他吃饭。高国英生性豪放,狂傲不羁,爱喝酒,孟德林特意拿了几瓮好酒招待他。
两人喝了一会儿,高国英说:“我有一个小妾,生了个女儿,已经五岁了,想着把他嫁给令郎芸儿,孟兄不会嫌弃愚弟家穷吧?”其实他家也很有钱,不过没有孟德林家更有钱而已。
茅氏在屏风后听到了,马上说:“妻和妾,是要严格区分的,因为地位、本分不一样。那些小妾,本就不如妻子,还容易与其他人勾搭,或者和妻子夺宠,毫无廉耻。你家小妾生的女儿,居然想和我家正妻之子联姻,真是笑死了。”
高国英也是庶出,一听茅氏这番话,勃然大怒,说道:“男人有妻妾,合理合法,皇帝也有皇后和妃子。妻子,相当于皇后,小妾就相当于妃子。那些妃子的儿子,也是庶出,她们的儿子承继大统,做了皇帝,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当年汉文帝给南越国赵佗书信,也直接说‘朕,高皇帝侧视之子’,明着说自己是高祖侧视的儿子,庶出,毫不避讳。所以,妻妾有什么地位本分之分?还不是看运气吗?”
茅氏不服气,反问:“依你说,妻妾可以混为一谈了吗?那还分妻妾干什么?”
“我何时说过混为一谈?我只是反对你,听你的话,好像小妾生下来就注定是小妾,日后也会偷汉子一样下作。庶出的孩子也不好,不如嫡子一样。可事实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汉文帝能做皇帝?我要说的是,妻妾不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她们的好坏,也不是注定的,一切都是变化的。像你,如果不是孟兄抬举,你能做正妻?你爹都下台了,若不是孟兄和芝娘,你只怕也被卖给人家做小妾了吧?芝娘为了避免被人说专宠,还劝孟兄娶妻,这样你才能到孟家作威作福,知道吗?清醒一点吧。”
这番话有理有据,孟德林听了都忍不住说一声“好”。他也不看茅氏,又大声说:“贤弟不愧读书人,引经据典,实在是过瘾,我以前还说读书没用,真是糊涂。”
茅氏听了后,又像往常那样,哭着闹着出去了。孟德林厌烦了,也没管他,继续和高国英喝酒。
几年之后,高国英考中了功名,取得进士,做了江南武进县县令。
一日,高县令坐着轿子外出。偶然一瞥,他看到一个男子,背着包裹,带着一个妇人,那妇人很像孟德林妻子茅氏。
高县令觉得奇怪,叫衙役去问一问那男子情况。很快,衙役回来了,说那人是浙江人,叫张凤,和妻子茅氏要去山东,路过这里。
高县令一听,更加奇怪了,叫人把男子和茅氏带来。
高县令看了看那妇人,确认她就是茅氏后,又转脸问张凤:“据本官所闻,茅氏乃是浙江人,是孟德林的妻子,孟德林是我兄弟,没听说他休了茅氏。既然如此,茅氏怎么会成为你的妻子呢?你拐卖妇人,意欲何为?还不从实招来!”
张凤本想耍赖,但听县令说得都对,不敢再狡辩,只能说了实话。
原来,当年孟德林去京城要债,两年没回家。茅氏耐不住寂寞,每天浓妆艳抹,在门口搔首弄姿。张凤路过,他一下就看出来茅氏的心思了,于是找借口喝水,和茅氏勾搭上了。
此后,茅氏就和张凤过上了,简直就像夫妻一样。两人虽然有意避着孟芸儿,但是纸包不住火,他们的奸情,终究还是被孟芸儿看到了。
孟芸儿悄悄告诉了芝娘,让她想想办法。茅氏知道后,狠狠打了一顿孟芸儿,几乎把孟芸儿打死。她不解恨,又迁怒芝娘和孟觉,连他们也都骂了。从那天开始,她便又开始找茬,想把芝娘赶走。
芝娘丝毫不惧,对茅氏说:“我虽然不是正妻,也是相公明媒正娶,再说了,我何罪之有?你凭什么赶我走?想拔了我这个眼中钉也可以,那就等相公回来,否则,我就是死,也死在孟家!”
张凤本就做贼心虚,听了芝娘这番话后,更加怕了,他对茅氏说:“你我本就是私通,若是被人知道,就算那孟德林啃饶恕咱们,咱们只怕也会被淹死在唾沫里啊!”
茅氏问:“那你说怎么办?”
“我有一个亲戚,就在武进,你要是跟我一起去,咱们就能白头偕老。不然的话,我只能溜了。”
茅氏舍不得张凤,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带了许多钱,和张凤跑了。到了武进,她们刚上岸,没想到就被高国英给看到了。
听完这番话,高国英大怒,指着茅氏说:“茅氏,当年可是你亲口说,小妾会偷情私奔,这话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一个正妻,怎么也干出了这般无耻之事?”
茅氏羞愧无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高国英把两人都打了一顿,各自遣返回老家。
茅氏被押送到孟家时,孟德林正好从京城要债回来。听说了茅氏的事情后,他差点气吐血,拿出马鞭子,扒了茅氏上衣,就要鞭笞。芝娘看到后,劝了很久,孟德林才丢下马鞭子。
夜里,茅氏自觉无颜,拿出头上的钗子,刺喉毙命。
谁说小妾就一定不如正妻呢?妻妾不过是一些人强行区分而已,本质没有区别。是贞洁还是水性,不在于她们的名分或者地位,而在于她们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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