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叶嘉莹先生仙逝,诗坛痛失巨擘,学界折损栋梁。先生一生,历经风雨坎坷,却始终与诗词相伴,用笔墨倾诉心声,传承古典文化。
今特选其五首七言绝句,于诗中追思先生,感悟其深厚情怀与不凡境界。
《秋蝶》
“几度惊飞欲起难,晚风翻怯舞衣单。三秋一觉庄生梦,满地新霜月乍寒。”
首句“几度惊飞欲起难”,仿若将秋蝶置于险象环生之境,外界干扰不断,它奋力挣扎欲振翅高飞,却被重重困阻,生动映射出生活常有的无奈与局促。
“晚风翻怯舞衣单”,赋予秋蝶“怯”这一人之情绪,单薄翅膀在晚风轻抚下更显脆弱,瑟瑟发抖之态尽显,恰似先生在时代浪潮冲击下,纵怀揣诗意理想,亦饱受现实风霜。
“三秋一觉庄生梦”,巧妙化用庄周梦蝶典故,让诗意添了朦胧哲思,生命仿若在梦幻泡影间穿梭。
直至“满地新霜月乍寒”,新霜铺地,寒月高悬,清冷画面收尾,尽显萧瑟,既是秋蝶命运写照,更凝缩先生对人生无常、岁月凄寒的深沉感怀。
《纪梦》
“峭壁千帆傍水涯,空堂阒寂见群葩。不须浇灌偏能活,一朵仙人掌上花。”
起笔“峭壁千帆傍水涯”,磅礴且豪迈,峭壁之险峻、千帆之竞发、水涯之浩渺,诸般意象碰撞,勾勒壮阔又暗藏惊险图景。
“空堂阒寂见群葩”,画风陡转,由宏大外景切入静谧内堂,“阒寂”衬出“群葩”夺目,动静相衬。
而后“不须浇灌偏能活,一朵仙人掌上花”堪称点睛,仙人掌花于荒芜耐旱、顽强绽蕊,无需悉心浇灌,恰似先生一生,无论漂泊异地、遭遇何种艰难,扎根诗词土壤,凭热爱与坚毅,在学术天地绽独特芳华。
《梦中得句杂用义山诗足成绝句》
“一春梦雨常飘瓦,万古贞魂倚暮霞。昨夜西池凉露满,独陪明月看荷花。”
“一春梦雨常飘瓦”,借李商隐诗意绘就朦胧春景,细雨飘洒屋瓦,如梦似幻拉开诗之帷幕。“万古贞魂倚暮霞”,“贞魂”二字力透纸背,在暮霞映照下,凸显坚守执着,是先生对诗词传承初心的庄严自白,矢志不渝守护古典文化精魂。“昨夜西池凉露满,独陪明月看荷花”,凉露晶莹、明月皎皎、荷花静立,人于其间,遗世独立,尽显先生在喧嚣尘世独守诗意净土,护持文化清韵之态。
《一九七六年三月廿四日长女言言与婿永廷以车祸同时罹难,日日哭之陆续成诗十首之三》
“哭母髫年满战尘,哭爷剩作转蓬身。谁知百劫余生日,更哭明珠掌上珍。”
开篇“哭母髫年满战尘,哭爷剩作转蓬身”,忆往昔,长辈于战火纷飞中辗转,幼年便饱经忧患,身世如蓬草漂泊。岁月沉淀苦难后,本望余生安稳,却逢晴天霹雳,“谁知百劫余生日,更哭明珠掌上珍”,痛失爱女女婿,“掌上珍”三字饱含血浓于水深情,直白泣诉,展露先生为人母柔肠寸断,亦见诗词承载其悲恸、化作心灵慰藉。
《雾中有作七绝二首》选一
“高处登临我所耽,海天愁入雾中涵。云端定有晴晖在,望断遥空一抹蓝。”
“高处登临我所耽”,直言登高望远喜好,尽显胸怀与气魄。“海天愁入雾中涵”,笔锋一转,立身高处,却逢大雾弥漫,海天皆被愁绪笼罩,恰似人生征途,壮志凌云时亦遇迷茫雾霭。
“云端定有晴晖在,望断遥空一抹蓝”,于灰暗雾境中,先生以笃定信念突围,坚信云雾之上有晴日,遥空藏蓝,满是乐观豁达,激励我辈于人生迷雾勇寻光明。
叶嘉莹先生虽已远去,然这些绝句恰似璀璨星辰,闪耀其才情、风骨与精神,供后世反复品咂、传承,诗意长流,风范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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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先生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