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死的这天我才知晓,那人用真情护了我一生。
我在密室里被一剑穿心,他为救我在墙外被万箭穿心。
一墙之隔,他终是没有见到心爱的女子。
再次醒来,我指着上首看戏的男子,志在必得。
“我心悦太傅,请陛下为我二人赐婚。”
1
我被皇上囚禁了三年。
宋砚见我迟迟不死,等不及要纳新后。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剑穿心送我上了路。
灵魂飘到墙外,我终于自由了。
“娇娇!”
是谁在喊我的名字?
听上去如此的痛彻心扉。
我顺声望去。
只见太傅顾正卿正匍匐在地上,背后插满了利箭。
一双血手,朝着囚禁我的密室方向奋力爬着。
一下两下,终究还是没撑住,永远的闭上了眼。
我的心一阵钝痛,想不通他为何会如此。
一个废后,又如何会惹得那般清风霁月的人怜惜。
再次醒来,太子宋砚正搂着带回来的医女,苦苦哀求要与我退婚。
被太子退婚,我将会成为天下女人的笑话。
坐在太子身侧的那人,笑的最为得意。
与前世的记忆重叠,我的选择决定了这一世的命运。
皇上问:“楚娇,你可愿与太子退婚?”
若在前世,我自是不愿的。
我与宋砚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十岁赐婚,十一岁我就开始绣嫁衣。
一针一线,都是我对两人未来的渴望和期盼。
“楚娇不愿与太子退婚,太子一定是暂时受那医女蛊惑,我相信太子一定还是爱着我的。”
我虔敬俯身:
换了说辞:“楚娇愿与太子退婚,祝太子和秦姑娘百年好合,伉俪情深。”
前世太子登基后,第一时间就是把秦霜接进宫。
只等我死后,让她顶替我皇后之位。
他忘了是谁帮他定乾坤,稳朝堂。
忘了又是谁在他被擒时,勇闯敌军虎穴将他救出。
后宫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又是谁帮他一一清除。
是我楚娇,凭借着从小养成的聪慧果断,助他顺利的登上高位。
可他的心中只有秦霜,一个长在山野间的愚妇。
甚至都有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
2
“姑娘,太傅在外求见。”
昨日我在宫宴上同意了皇上的退婚。
转手指向一旁笑的正欢的顾正卿,义正严词道:
“皇上,我与顾太傅两情相悦,还请皇上为我二人赐婚。”
那人的笑还停在脸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直到皇上真的赐婚,顾正卿才离开座位来到我身边,与我一起叩首谢恩。
我被爹爹带走时,回头望向还站在原地的顾正卿。
一身墨紫色官袍,负手而立,眉眼如画,清风朗月。
那双漆黑的双眸里闪着细碎的光,含着抹不开的深情。
只一夜未见,他就开始想我了吗?
丫鬟桃枝见我没有回应,转头就要去回绝,被我拦住。
“你带他到前厅稍作片刻,我一会儿就去。”
桃枝走后,我压制住内心的兴奋,打开首饰盒。
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提着刚换的衣裙小跑着奔向前厅。
“我这次来是想跟舍妹退婚的。”
顾正卿的声音,他说要退婚。
和谁?我吗?
哥哥与顾正卿是好友,他一定不会同意退婚的。
“你比娇娇大了整整十岁,我爹本就不同意,正好找个机会你们一起上奏。”
我......
我一脚踏了进去,茭白的脸上气的染上红晕。
“谁要是敢退婚,我就一头撞死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两人一跳,很快反应过来后,顾正卿对着我拱手一拜。
“楚姑娘,正卿年长你太多,并非良人。”
回忆起前世,我一向循规蹈矩,恪守礼节,说话都不敢大声。
这一嗓门喊出来,哥哥的脸色都变了。
“妹妹,你怎么如此无礼,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
我越过他看向一旁身高体长,面如冠玉的男人。
“顾正卿,我不嫌你年纪大,你也别嫌我说话粗鲁,咱俩就这么成亲不行吗?”
此话一出,哥哥捂着脑袋喃喃道:“疯了,真的是疯了。”
顾正卿稳了稳身形,再次俯身一拜,虔诚如信徒。
“正卿愿与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比翼双飞,白头偕老”
见他不再抗拒,我颔首一笑,回礼。
前世他护我一生,今世我不会在错过他一分一毫。
宋砚顺利登基,有我一半的功劳,另一半是因为他。
哥哥被奸臣陷害,是他顶着流言蜚语为哥哥平反。
我被宫人下毒谋害,是他夺过酒杯帮我挡下,为此差点去了半条命。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的身子才开始变差。
好几次见他躲在角落里,把染血的帕子小心收进衣袖。
那时我对他只有君臣之心,从未生过半分情义。
死后细细想来,与我相互扶持的人从来不是宋砚,是他顾正卿。
3
几日后,是太子的生辰宴。
我再次见到了秦霜,那个柔弱无骨,白瘦纤细的医女。
她依偎在宋砚怀中,如受惊的鸟儿一般。
我踱步到顾正卿身侧,歪头用极低的声音询问。
“是不是男人都喜欢柔柔弱弱的女子。”
顾正卿身子微顿,撤后一步拉开距离,弯下腰在我耳边轻声回道。
“正卿喜欢嗓门大,敢寻死的女子。”
我抿唇回他一个苦笑,端了十几年的大家闺秀,一失足成千古恨。
再抬头,就见宋砚一身明黄色束腰长袍,揽着秦霜朝我走来。
身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无非都是些我是如何被宋砚退婚的丑态。
顾正卿立于身后,腰杆笔直,像是在为我撑腰。
我退后一步与他并肩,静等宋砚作妖。
走近后,宋砚眼眸一亮,语气轻佻。
“娇娇,你不能因为得不到本宫,就拿本宫太傅当替身吧。”
低眼望去,身侧的人已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我挽唇轻声一笑,将纤纤玉手附在顾正卿宽厚的手背上。
冷声说道:“我与太傅相识时,并未与太子定下婚约,要说这替身还不一定是谁!”
宋砚嗔怒:“你竟然敢说本宫是太傅的替身!”
顾正卿连忙拉着我下跪,忙不迭替我解释:
“太子莫怒,楚姑娘对太子退婚一事尚有怨言,不是故意说错话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话确实不妥。
秦霜抓住时机,立马捂着胸口泪眼道:
“楚姐姐不要怪太子,要怪就怪霜儿吧,都怪霜儿实在是太爱太子殿下了,实在不舍与他分离。”
隔夜饭都快被恶心吐了,正欲开口回她。
手心一紧,竟然是顾正卿反握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胡闹。
到嘴的话卡在嗓子眼,憋的我不得不咽下去。
看我偃旗息鼓的模样,宋砚十分受用,当即让我给秦霜磕头致歉。
我不服,他就叫侍卫来压我。
顾正卿趁我一时不注意,按着我的头就磕了下去。
额头正好碰到碎石上,鲜血蜿蜒而下,狰狞恐怖。
顾正卿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举着袖子要擦不擦的。
秦霜一个医女,竟然见不得血,当场吓的晕倒在宋砚怀里。
一阵兵荒马乱后,我被顾正卿带到了马上。
他从座位下面取出药箱,小心翼翼的帮我上药。
动作轻柔的像是怕把我碰碎。
我心中对他有一股怨气,想发又不舍得发。
宋砚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当众让他出丑,他今日就算是杀了我也没人敢说什么。
顾正卿做的对,他救了我一命。
我得感激他。
4
额头上的伤就是破了层皮,很快就不流血了。
马车一阵剧烈的颠簸,我假意不稳摔进他的怀里。
他耳尖泛红,就要将我推开。
我环住他精瘦的细腰,不罢不休。
等他放弃反抗后,我空出一只手取下他腰间挂着的半块玉佩,又从袖口拿出另外一半。
两块玉佩合二为一,散发出翠绿的光,熠熠生辉。
他激动的将手搭在我肩上,声音哽塞沙哑,“娇娇。”
这一声娇娇,仿佛又看到了雪地里他匍匐的身姿。
重生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回忆,自己到底与顾正卿有过何种渊源。
那日桃枝收拾我的旧首饰盒,从里面翻出半块落了灰的玉佩。
“小姐,这玉佩您还记得是谁送的吗?要不要单独收起来。”
只一眼我便认出,这跟挂在他身前的玉佩是一对。
当年我八岁,随父亲回乡省亲。
路上遇到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举子不幸被山贼洗劫一空,身无分文。
我就把随身携带的钱袋给了他。
他摘下腰间的玉佩,一分为二,承诺有朝一日一定会前来报恩。
这恩,一记就是一辈子。
算起来,我与太子订婚前,确实已于太傅相识。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姑娘,到了。”
顾正卿正了正身子,敛起眼底的异色,恢复了平日的正气。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下了马车。
春风袭来,不骄不躁,正是游街看灯的好时候。
瞥了眼一侧目不斜视的顾正卿,跟个木头似的没有要续约的意思。
我再主动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随意的摆了摆手,权当做道别,缓步朝府内走去。
“顾正卿!”
“娇娇!”
“天色还早......”
一人一句,同时出声。
我闭上嘴,让他先说。
“今晚有灯会,姑娘想去看嘛?”
两颊绯红,我声若蚊蝇的回了句:“好呀!”
灯会回来后,就见哥哥在前厅里等我许久。
他板着脸坐在那里,严肃的问: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
父亲忙于政务,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
是哥哥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我长大。
他疼我,宠我。
那我的心愿,应该也会帮我实现吧。
“哥哥,我和顾正卿看灯去了。”
哥哥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后微微叹息。
“娇娇长大了,已经不把哥哥的话放在心上了。”
我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撒起娇,“怎么会呢,哥哥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
“那顾正卿呢?”他摒气反问。
这是,吃醋了吗?
我举三指发誓:“哥哥永远排在他前面。”
哥哥被我的话逗笑,无奈摸了摸我的头,言语宠溺:“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见时机成熟,当机立断问出:“哥哥,我想拉太子下马,你会帮我吗?”
他眼底的笑意消失,眉头紧蹙一脸诧异,附在头顶的手倏然收回。
厉声问道:“是顾正卿教你这么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