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年初二,俺们老家有回娘家的规矩。
我大清早就张罗着带上给爹妈买的补品,还有儿子小东的新衣裳,跟老公坐上了回乡下的大巴。
一路上,我心里惦记着弟弟买房的事。
俺弟小军前两天打电话说要买房。
他在县城干装修,手艺不错,就是攒钱慢。
他刚开始学装修那会儿,没少挨甲醛的毒,手上全是划痕。
弟媳小芳是个勤快人,在超市当收银员,一站就是一整天。
两口子省吃俭用,总算能在县城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一到家,空气里就飘着年味儿。
院子里晒着红辣椒,墙角堆着新劈的柴火,鸡圈里的老母鸡咯咯直叫。
看见小军和弟媳带着侄子在院子里摆年货,那场景,让我想起小时候守在灶门口等着尝年货的日子。
妈在灶房忙活着,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红烧肉,香味老远就闻到了。
“姐!”小军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迎上来。
他还是老样子,虽然都当爹了,可在我跟前还是那个毛头小子。
看着他晒得黝黑的脸,和裂了口的工作鞋,我这个当姐的心里一阵酸楚。
吃完午饭,小军把我拉到西屋,支支吾吾地说买房的事。
“姐,就差七万了,我实在不好开这个口……”说着,眼圈都红了。
那样子,跟小时候因为考试没考好,怕被爹骂,躲在我身后的模样一模一样。
“姐给你。”我一口就答应了。
老公早就跟我商量好了,弟弟要买房,能帮就帮把。
虽说我们在城里也不宽裕,但总比他们强些。
老人常说,兄弟姐妹是一条藤上的瓜,帮弟弟就是积德。
小军使劲抹了把眼睛,手上的茧子磨蹭过眼角:“姐,我一定好好干,争取两年内还上!”
“这些年,要不是你们处处帮衬,我和小芳早就撑不下去了。”
“啥还不还的,你安顿下来比啥都强。”我拍拍他的肩膀,心里却在盘算着,得跟老公多接些私活,补补这个窟窿。
晚上分红包的时候,弟媳给我儿子小东包了个红包。
小东喜滋滋地接过去,我寻思着弟媳也是懂事,知道我们帮了买房的忙。
看着小芳那局促的样子,我还安慰她:“包这么多干啥,孩子压岁钱意思意思就行。”
谁知道,晚上拆开一看,里头就三百块。
说实话,不是嫌少,而是有些不解。往年弟媳都包八百,今年怎么……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农村人最讲究个礼尚往来,我帮他们七万,他们连个意思都不表示,这事搁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老公见我闷闷不乐,只当我是累着了。
第二天一早,妈打电话来,说是听小芳提起给小东包红包的事。
原来,小芳本来包了八百,是小军非要换成三百。
他说:“姐帮咱买房,姐夫还要加班补贴,咱不能再让姐破费。要是我们包多了,姐又要成倍的包回来。”
听到这话,我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老公看我抹眼泪,笑着说:“你这个当妈的,咋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抽抽搭搭地说:“我那天还嫌弟媳小气呢,原来是我错怪人家了……”
这几天,我总想起小时候,小军跟在我屁股后面要糖吃的样子。
那会儿家里穷,我省下午饭钱给他买冰棍,他总是掰一半给我。
弟弟长大了,也学会为人着想了,可那份单纯的心性一点都没变。
前两天,小军在家庭群里发了装修到一半的新房照片。
虽然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墙上还挂着我去年送他们的十字绣,虽然有点歪,但看得出是用心挂的。
他在照片下面写着:“姐,等装修好了,你们全家来住!”
看到这话,我心里热乎乎的。
老人常说,钱财都是外物,亲情才是根本。
如今想来,这七万花得值,换来的不只是弟弟的一个家,还有这份沉甸甸的亲情。
这,才是过年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