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亲是锦都城里最好的“技妆夫人”。
经她玉手，就算是夜叉都能画成天仙。
除夕夜，贵妃请娘亲进宫为她艳冠群芳。
可隔天，再归家的只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传话的公公说，她鬼迷心窍，想偷了贵妃的宝钗，结果惊动了贵妃的爱犬，被活活咬死。
五年后，锦都城又出了一位神乎其技的妆娘。
贵妃钦点此人进宫为她添妆。
可他们不知道，我这双手，从来只给死人上妆。
1
贵妃生辰，命人邀我进宫为她添妆。
她说，生辰宴那天，她要做全锦都城最美的娇娘。
贵妃善妒，人又苛责，稍不留神就会失去性命。
所以，坊间的姐妹都劝我别去。
可我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
公公带我进宫，才到贵妃宫门口，一只滚烫的茶盏便砸了过来，不偏不倚砸到了我的脑袋上。
“你这个废物，画的这是什么东西，来人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杯子碎裂的声音也应声倒地。
随着一声爆喝，我就看到一个可怜的小丫头，被两个宫人拖了出来。
一道愤怒的女声大喊：“一群废物，不能帮本宫留住皇上的心。”
几位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面，个个眼里充满绝望神情。
就在这时，我突然走向贵妃前，旁边的太监想拽也拽不住我。
我像个记不住规矩害怕的贫民那样，慌乱的跪在她前面，大声道：“娘娘，民女不才，可为娘娘献一计，留住皇上的心。”
贵妃缓缓抬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我。
她问我：“新来的？你叫什么？”
我结结巴巴道：“民女归一，是刚进宫的妆娘。”
她让我抬起脸，让她看看，神情嘲弄般道：“你刚刚说，何计？若不能帮本宫留住皇上的心，本宫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回娘娘，民女为娘娘的盛颜装扮装扮即可。”
“哦？装扮？”
于是，便让娘娘遣散周围宫女出去，只留下我。
我用我秘制的妆膏，为她化妆，名为桃艳妆。
皇上今晚必会为娘娘容貌所倾倒。
“娘娘，请看镜中人。”我双手递了一面镜过去。
只见镜中人，我见犹怜。
黑发如云，眸如春水，双颊粉嫩桃红，容貌比以往更甚绝色。
美到，我倒吸一口气。
“这....镜中美人...是本宫？”
“是的，娘娘的容貌如镜中般绝色。”
贵妃顿时心情大悦。
自那晚生辰宴，贵妃于桃花树下翩翩起舞，如同天上来的仙子。
皇上醉心于贵妃，当即牵着贵妃去往春熙宫。
一夜春宵后，贵妃看着面若桃花。
她叫我过去。
只见美人斜靠于榻上，抚摸着皇帝新赐的手镯：“洛瑾，这次的计谋本宫很是欣喜。”
“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本宫吧。”
我恭敬的低头：“是。”
美人容貌肤若灵脂，恍若仙人。
可是啊......
我在妆膏里添加的毒蛊会随皮肤进入体内。
长此以往下去，容貌会越发艳丽，但活不了很久。
毕竟，我这双手，只为死人上妆。
2
我娘亲是锦都城里最好的“技妆夫人”。
经她玉手，就算是夜叉都能画成天仙。
但我生来便有阴阳眼。
可见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我每日都会看见它们，有些血盆大口，有些身体残缺，尸体都不得归元。
外人见我总是在自言自语，都骂我是个妖怪，只有娘亲护着我。
我阿爹因为我是妖怪，与我阿娘和离。
只剩下我们娘俩，但阿娘却没有厌弃我。
她总对我说：“死人也是活人思念的人。为他们上妆不过是还原他们生前容貌罢了，也是功德一件。”
但还有人鄙夷我：“宋夫人，为死人上妆多晦气啊。”
娘亲直言：“人固有一死，为活人上妆，与死人上妆，又有何区别？这皆看人心善恶。”
于是再也无人骂我，因为人人都知道，我阿娘上妆手法高超且为人正直，善良。
阿娘总会耐心教我，如何为活人上妆，可我手法都没有学到阿娘的精髓。
久而久之，我便只学为死人上妆，我还会边与它们交谈，边为它们画出它们满意的妆容。
我为它们腐烂的容颜，添砖加瓦，让它们死后比活着的时候，还要生动好看。
单看尸体，像是它们活着睡着的模样。
那时候，我远去他乡，为桃姚村一位大善人化妆，送她最后一程。
那日阿娘起初很高兴地告诉我，她化妆的手艺被宫中一位贵人得知，要在她生辰那日为她上妆。
如果画的好，贵人应该会赐很多金银财宝，阿娘的手艺也会更加广为人知。
我很高兴，叮嘱阿娘注意安全。
到时候等她回来，我答应阿娘给我上一次妆。
没想到，待我回来之日，只见阿娘那惨不忍睹的尸首。
就连我的阴阳眼，看了周围，也看不见阿娘的魂魄。
那一天，我忍着痛，为阿娘上妆。
一笔一画，我渐渐还原了阿娘生前容貌。
静静看着，阿娘像往日睡着了一般。
只是我阿娘再也醒不过来了。
五年后，我入了宫，自称归一。
阿娘，唯一能为我添妆的你已经归元。
那么这世间，再也没人能阻拦我了。
3
贵妃是后宫中最受宠的。
她是皇上花了五座城池，从袁国换娶来的美人。这美人背后靠的可是整个袁国，因为她是袁国皇上最受宠的公主。
袁国助当时的皇上打败了靖国，并夺得靖国所有国土。
因此皇上对外称，贵妃可是天女，是锦都城的福星。
先在皇上多次想废后，改立贵妃为后。
可皇后毁容且皇后的势力不单单为她母家，还有太后的虎视眈眈。
即便现在只是贵妃，手中却已有掌管六宫的大权，那些奴婢的命运，都在她手中。
此刻，贵妃笑盈盈的看我道：“归一，你想出宫还是留在本宫身边？”
“一定要想清楚啊，这可是命呐。”
自打我进宫以来，我便没想过出宫。况且，我说出宫的话，还有命走出这座宫殿吗？
成为后宫掌权人的贴身宫女，可谓是在这都城中，也算是有点权利的人。
于是我连忙点头，激动的叩谢恩宠。
贵妃早就猜到我是这个反应，笑意十足。
她又看看我的脸，一块黑斑，可谓是丑陋之际。
她笑了笑，喊我退下吧。
我长相不堪入目，她可谓是放心。
贴身伺候贵妃，并不是容易的事。
而我专门负责贵妃的妆容以及穿搭，该如何引得皇上日日夜夜留宿的关键。
她有个极其喜欢的酷刑，便是亲手一刀一刀划开他人的容貌，随后拿毒蛊送进去。
那人便会浑身疼痛致死，七窍流血，浑身腐烂。
这可是她自创的酷刑。
4
我来她宫里不过数天，后宫已有五个妃嫔被这样折磨致死。
她们不过是路过了皇上身边，身穿艳丽一些。
或者被皇上无意间翻过牌子一次。
皇上再来，便不会再看见那些妃嫔。
只有后宫的冷屋里一堆堆的白骨在逐渐增多。
毕竟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又能记住多少妃嫔。
贵妃大抵不会料到，我给她化的妆容，让她容貌与当今的皇后年轻时神似七分。
毕竟当今皇后在贵妃入宫前，容貌被毁了，便终日在宫里礼佛不出。
而那名宫女名唤江微，之前在皇后宫做打杂工作，自从皇后毁容，就被分配到了贵妃宫中。
我问她是否知道当初那位妆娘怎么死的。
她摇了摇头，回忆道：“那时候，我远远望着，那名妆娘被贵妃亲手一刀一刀划破脸，然后罚跪与贵妃宫殿前，随后我便去送东西进宫殿。可后面便传开，她鬼迷心窍，想偷了贵妃的宝钗，结果惊动了贵妃的爱犬，被活活咬死。”
江微说话间，死死盯着我样貌：“幸好你长的一般，眼角还有一大黑斑。不然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无所谓的道：“留在那里都一样，起码宫里锦衣玉食，饿不死我。”
这日，贵妃宣我过去。
她斜靠于榻上，手中还不断抚摸着怀中的白猫。
眼眸丝毫没动，嘴角扯了一抹笑意：“归一，去将这个木盒拿去凤仪宫给皇后。”
我抬起眼，看见木盒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我俯身拿起，轻声道：“是。”
随后，我便来到凤仪宫。
当皇后打开木盒的那一刹那，尖叫声响彻凤仪宫。
一个人头，咕噜咕噜的，从木盒里滚落。
待我看清后，嘴角轻笑，那是江微的人头。
贵妃娘娘真的不负我的期望啊，利用江微添油加醋，还特地要我这妆娘来送，还要暗自讽刺一把皇后娘娘毁容。
这把可谓是，杀人诛心啊。
这江微是皇后留在贵妃殿中的探子。
她隐藏的极好，是我故意暴露她的出现。
毕竟贵妃宫中只剩下她这一枚探子，倘若她乖乖的，我也不会暴露她。
可她却发现了我为死人化妆的手札，并以此为由来威胁我。
那天，她过来我身旁低语道：“归一，今晚帮我添妆。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我惊恐抬眸看向她：“你疯了？今晚是什么日子，想必你很清楚。”
贵妃做梦都想怀上皇上的龙嗣，今晚可是贵妃的排卵期，很重要。
她却说：“你倘若不帮我，我便到贵妃面前说，你是为了死人化妆的。况且我若成功，必会拉妹妹一把。”
我只能惶恐的点了点头。
可我在世间上已无亲人，死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怕的，向来是不能为我阿娘报仇。
5
我看着江微看向镜中人的满心欢喜，我暗自扯了一下嘴角。
我已在她的妆容下种下了哑药。
在她欢喜在桃花树下等待皇上的到来时，我早已悄然通报给了贵妃。
贵妃大怒。
我看着江微那欢喜的模样变成惊恐的模样，我变满意极了。
江微刚想出声，却发现嗓子早已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而她刚抬起手，我立马冲出去，大力踩着她的手往地面。
在她被抓走时，我在她耳边低语：“姐姐，你错了，错在不该威胁我。”
我紧跟她进冷屋，看着她被折磨，血不小心溅到我衣裙，我却亳不眨眼。
屋外缺传来，笑声。
“爱妃，今夜怎么在桃花树下等朕？”
我透过窗纸，只见贵妃垂眸，眼神委屈：“臣妾担心皇上夜里过来着凉，特地过来添衣。”
皇上立马上前，搂住贵妃的腰：“爱妃有心了，看朕今晚怎么疼你。”
说罢，两人便欢声笑语进屋了。
第二日，贵妃坐在床榻上，似笑非笑看着我：“归一，你可是本宫心尖上的人，已经帮本宫留住皇上的心很熟练啊。”
她随即看着眼前那些跪在地面上的宫女：“你们这群废物，不忠心于本宫，还想着如何勾引皇上。”
宫女跪在地面上，头越来越低，谁也不敢抬。
后来这个手段，不管用了。
贵妃便用铁鞭直直甩我身上泄愤，直到血痕流血后，才会罢休。
而后，那晚我给贵妃添妆，贵妃的容貌越来越艳丽。
当晚，皇上直接抛下公务来贵妃宫里，翌日，也不上朝。
再次证明了贵妃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我看着她面若桃花的模样，在心里冷笑。
贵妃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看这模样，毒蛊已经深入骨髓了。
6
这宫中，早已有人对她不满。
待到太后的寿宴上，贵妃的容颜已名冠锦都城。
各国的使臣见到如此绝色，越发满眼精光。
皇上看着如此招摇的贵妃，还有那些直勾勾盯着贵妃的人，内心越发不满。
感觉像是自己的东西被恶心的东西看上了。
当晚，皇上没有宿在贵妃宫里，而是去了皇后那里，贵妃很不高兴。
她不知道的是，皇后的容貌经过我手，已然恢复成当初容貌。
甚至比当初还要艳丽，绝色。
贵妃疯狂砸屋里的瓷器，狠狠道：“丑人多作怪，若不是那个老不死的站在她身后，她能活到现在吗？看来上次的事做的还不恨。”
我看好时机走上去，安抚贵妃的手。
“娘娘莫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切莫气坏了自个身子。这天下无人不知，当今陛下最爱的还是您。”
“因奴婢看，或许陛下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去皇后寝宫。可这不就是借机打娘娘的脸吗？那个位置本应就是娘娘的。”
“她们如此看低娘娘，娘娘就不必给她们脸了。毕竟陛下当初可是用五座城池换娶娘娘的。”
“陛下最爱的就是娘娘。以奴婢看，娘娘也不必担忧太后，皇后等人的伙食和请安了。”
“反正夏日炎热，娘娘可说热到身子不舒服，疾病复发，无法请安。”
“伙食可由奴婢代看，这样也是娘娘的一片孝心啊。”
“娘娘身子不爽利，也可以探看陛下对娘娘的爱意。”
贵妃扯了一下嘴角，笑道：“当初本宫真没看错人。归一，还是你聪慧。”
我低头恭顺道：“为娘娘分忧是做婢子的福气。”
......
就这样，我带着贵妃的心意去往太后宫里。
恰好皇后也在，我便禀明了贵妃体弱来不了请安一事。
皇后大度，免了。
我还添油加醋说道，贵妃需要昂贵的药材养身子。
话音刚落，皇上便来了。
听闻贵妃体弱，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春熙宫。
我趁人不注意，拼命赶往春熙宫。
只见贵妃谈笑风声在屋外翩翩起舞。
我连忙到她耳边低语，她慌了，立马冲进殿内，装病。
7
贵妃在病中的样子，我见犹怜。
但贵妃借故生病也不能侍寝，结果陛下按耐不住。
几天后，一位进宫的舞姬被封嫔。
皇后大抵料到贵妃会大闹，封锁了消息。还传言出去，皇宫即将选秀。
待贵妃得知的时候，舞姬已怀有身孕，且所有秀女已经进宫。
她脸色煞白，开始把所有瓷器砸在我身上，血迹慢慢渗透我衣裳。
其他宫女只能默默躲在暗处，祈祷贵妃不要看到自己。
他们都知道贵妃接受不了，一个舞姬都比她这爱妃早怀孕。
也受不了皇上找一个姬子都不找她。
她拿人撒气，无人敢拦。
更有人嫉妒我，恨不得我被殴打致死。
这时，一道太监声响起：“陛下驾到。”
皇上眼见屋内一片狼藉，大骂我们贱婢，惹贵妃生气。
他抬眸望去，贵妃的容颜越发惊艳，他眼中的光止不住的停留于贵妃身上。
届时，我借故出去，接着众人之口，道出贵妃貌美惹得皇上白日宣淫。
而且舞姬的孩子已在这皇宫里消失不见。
那时候，只听闻，那舞姬无缘无故半夜去湖边游荡。
结果脚下一滑，一尸两命。
借着他人口，传言出去，皇宫有鬼，有妖。
而近日总是乌云密布，周围的灾祸四起。
这的功劳还得谢谢我那些在黑暗中的朋友。
我这项技能或许是上天给我最好的复仇工具。
翌日，朝臣便开始围攻贵妃，说贵妃乃是妖妃。
贵妃听闻立马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