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有义有人生：《论语・子张篇》（18）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曾子说：“我从老师孔子那里听说，‘孟庄子的孝，其他方面，别人也能做到；但他不更换他父亲的所用之人，不更改他父亲推行的政治措施，这是别人难以做到的。’” “吾闻诸夫子”，曾子的意思是说，我在老师那里听过。曾子记录引述老师的话，不折不扣。颜回对孔子的话是“不违如愚”，也是不打折扣的。 “孝”的基本含义为对父母尽心奉养并顺从，如孝敬、孝廉；引申含义为居丧的事，如守孝、吊孝。 儒家认为；“孝”，不仅是家庭和睦的基础，也是为政重要方法，社会和谐的根本。在治国理政方面，儒家主张“为政以德”，在上位者自身当从“孝”做起，就会出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的结果。 孟庄子是“季氏三桓”之一，是鲁国的当权派。孔子认定：“孟庄子之孝也。”孟庄子是一个孝子，这个评价很高！这里再加上曾子的引述，说明儒家认可孟庄子是“孝”的。 “其他可能也”的“其他”，也做“其它”，其他方面的孝行或者其他的事。 “可能”是可能做到。 “其他可能也”可以从两个方面理解：一、孟庄子的孝行，可能包括“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出必告，反必面”等等。这些事情，孟庄子能做，其他人也能做到；二、孟庄子为父母能做的事情，其他人也能做到。 这里，孔子说孟庄子的“孝”，有一点是别人不容易做到的，那就是“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 “其”指孟庄子。 “改”的本义是变更。引申为改革变更。又特指改正过错。还引申为修正。《说文》给出的解释是：“改，更也。”这里指改变，改变，变更。 “不改”是不改变的意思。 “父之臣”指的是孟庄子父亲的旧臣。“父之政”指的是他父亲当时施行的政策。 “是”用作代词，这的意思。 “难能”是难以做到的意思。 我们来介绍下孟庄子和他的父亲孟献子。 孟献子（？至公元前554年），名蔑，世称仲孙蔑，谥号为“献”，史称“孟献子”。孟献子担任国相近50年。虽位高权重，却十分清廉。他曾多次代表鲁国与诸侯会盟。作为孟孙氏的第五代宗主，他主张节用和发展生产，时称贤大夫。 汉朝刘向在《新序》记载，鲁孟献子聘于晋，宣子觞之三徙，钟石之县，不移而具。献子曰：“富哉冢！”宣子曰：“子之家庸与我家富？”献子曰：“吾家甚贫，惟有二士，曰颜回，兹无灵者，使吾邦家安平，百姓和协，惟此二者耳！吾尽于此矣。”客出，宣子曰：“彼君子也，以养贤为富。我鄙人也，以钟石金玉为富。”孔子曰：“孟献子之富，可着于春秋。” 这段话的大意是，晋国的韩宣子请孟献子喝酒去了三个地方，酒具和陪酒用的乐器不用搬动，就在那里具备好了。孟献子说：“你家很富有。”韩宣子说：“你家和我家谁富？”孟献子说：“我家很穷，只有两个士人，一个叫颜回，一个叫兹无灵的，这两个人使我们邦家平安稳定，百姓和睦协调，就这样两个人而已！我的财富都在这里了。”孟献子走后，韩宣子说：“他是君子啊，以奉养贤者为富；我是鄙俗的小人啊，以拥有钟石金玉为富。”孔子评论说：“孟献子的富有，可以记载到《春秋》里去了。” 按照孟献子的构想，当官的非但不该贪钱，就连设法多赚钱都有“与民争利”的嫌疑，也是应该摒弃的。孟献子的这段话，后来被选入儒家经典《大学》之中。 孟庄子（？至公元前550年），姬姓，孟孙氏（仲孙氏），名速，世称仲孙速，谥号为“庄”，史称孟庄子。孟献子之子，“季氏三桓”孟孙氏的第六代宗主。 《左传》记载，秋，齐侯围郕，孟孺子速缴之。齐侯曰：“是好勇，去之以为之名。”速遂塞海陉而还。 这段话的大意是，鲁襄公十六年（公元前557年），齐灵公率军攻打鲁国，包围了郕邑。郕邑是孟孙氏的采邑，孟庄子亲自率军阻截。齐灵公说：“我听说孟庄子以勇猛著名，我们索性撤除包围，成就他的勇名。”齐军遂退却而返。孟庄子仍不放心，命人在齐、鲁两国之间的隘道上加修防御工事，以备不测。 鲁襄公十八年（公元前555年），齐灵公再次举兵伐鲁，晋国会同鲁、卫、宋、郑等国讨伐齐国，攻占平阴，直抵齐都临淄城下。孟庄子在战场上表现神勇，屡有斩获。在平阴城下，他还砍下一棵上好的橁木，准备给鲁襄公制作颂琴。 鲁襄公十九年（公元前554年），孟献子去世，孟庄子正式承袭世卿之位，入朝辅政。 鲁襄公二十三年（公元前550年），孟庄子去世，在公鉏等人的推动下，长子孺子秩被迫出走邾国，以仲孙羯继承宗主，是孟孝伯。 孔子的这句话是专门针对孟庄子说的。但这种做法并不是人人都能效法的。如你本身地位低下，你的父亲没有“父之臣”与“父之政”，难道就不孝顺了吗？不是这样的！曾子引用老师的话，目的是让我们从这件事上体会到孟庄子这样做的孝心。 再者，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但并没有说“改父之臣与父之道”，是不孝的行为，这一点，我们需要明白的。如夏禹子承父业后，经过调查研究，他就改变了他的父亲鲧治水的办法，用疏导的方法治水，结果治水成功。既弥补了父亲的过失，完成了父亲未竟的事业，又造福天下人，这才是真正的“孝”，而不是不孝。 从孟庄子的父亲孟献子一生的功业来看，孟献子是个贤德之人，他明明知道“父之臣”与“父之政”是好好的，从稳定局面方面考虑，孟庄子“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因为“父之臣”比较熟悉“父之政”，用“父之臣”执行“父之政”，这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孟庄子能做到“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如果对于一般人，社会影响还不是很大，但他的父亲孟献之是鲁国的当权派，孟献之用的人和执行的施政方针，基本上是符合鲁国发展的，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的。孟庄子这时的选择就显得非常有意义了，他继承他父亲当时的善政，一没有改变他父亲所用的旧臣；二没有变更他父亲确立的军赋办法，所行的政策、制度，这是符合时宜的抉择。这样既能保证国家政策的延续性，又符合了儒家所谓的“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的说法！利国利己，多好啊！ 如果孟庄子一接班，就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一是改变“父之政”，全面推翻“父之政”。这么急于改变，等于向世人宣告，他父亲孟献子过去的做法是错误的，或者说不太合适，所以才需要做出调整，改变的，这样做似乎有些彰显父母的不是的意思；二是更换“父之臣”。本来“父之臣”是旧朝老臣，有一定的经验，结果呢，把原来的老臣换掉了，上来一批新手，至少得一段时间熟悉“父之政”。如果“父之臣”与“父之政”都是符合时宜的，还这样做，就是瞎折腾。 为政之道，朝令夕改是大忌；否则的话，就是拿着广大人民的利益练手。河南省的一个县，新任县委书记上任后，一改过去农民“麦茬豆，豆茬麦”的种植习惯，用行政命令的方式让全县人民种韭菜。结果全县一下子种了几十万亩的韭菜，由于没有销路，一是卖不上好价钱，二韭菜不好储存，很多的韭菜都烂在地里了。农民得不到收入，怨声载道，再后来，农民直接不种了。 在现实中，一些单位一换新领导，大多是采取否认前任的做法，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单位发展不发展，那就不是他所考虑的事了。这些人上任伊始，就大张旗鼓推出新政策，或者启用和自己关系比较近的人为官，目的是想做到“权为自己所用，利为自己所谋”，至于前任用人好不好，推行的政策好不好，则不予以考虑的。只要自己挣到钱，三年、五年退休后，或者调到其他单位，一切问题就万事皆休了！ 其实，作为子女应当保持、传承、发扬上一辈人身上的优点，改进他们身上所存在不足的地方，这样才能在日趋完善的路上，走得从容而笃定。 从史料上看。公元前554年，孟献子去世。孟庄子死于公元前550年，也就是过了“三年之丧”后，孟庄子没多久就去世了。这么一算的话，孟庄子当政的时间也就四年。从时间上看，孟庄子是到死也没有机会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或者说孟庄子都没有改“父之臣与父之政”的心。 《左传》记载，十九年春，诸侯还自沂上，盟于督扬，曰：“大毋侵小。”鲁国参与督扬之盟的是孟献子。 春，及莒平。孟庄子会莒人，盟于向，督扬之盟故也。 这段话的大意是，鲁襄公二十年春季，鲁国和莒国讲和。孟庄子在向地会见莒人结盟，这是由于有“督扬之盟”的缘故。孟庄子按照“督阳之盟”确定的“大毋侵小”的基本原则，又与莒国订立了双边盟约，这是孟庄子不改“父之政”的例证之一。 《韩非子·五蠹》记载：“宋有人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我以前只知道“守株待兔”的故事，谁曾想这是法家批评儒家“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这样做，就像“守株待兔”一样的可笑。 也有学者认为；曾子引述孔子的“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的这句话，是说儒家食古不化，固守旧制。其实，以上说法是对儒家思想的一种误解。儒家思想的生命力就在于它讲究“经”和“权”，如“礼”，讲在原则上坚持，但对于“礼”的一些细节，是可以与时俱进，是可以做出一些更改的。古时，学生见到老师所行的礼和见到父母所行的礼是一样的，都要大礼参拜。古人认为；不跪不叫拜。现在，学生看到老师，如果你再跪下磕头，人家会说你神经的，但尊师重道的原则是不能变的。 《中庸》记载：“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对于孟庄子这样的政治人物，孔子对他们践行孝道提出了一种思路。如果“父之臣”与“父之政”是符合适宜的，符合民众利益的，那就要延续下去，能够做到这一点，就算是对父尽孝了。 当然了，“父之臣”与“父之政”不管哪方面出现了问题，要进行“改”，也不易操之过急，慢慢来，也许更容易达到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