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神宗万历皇帝在位期间,发动了著名的“万历三大征”,这是万历皇帝在位期间为数不多的政绩之一。这三大战争中规模最大的一场便是平定西南土司杨应龙的叛乱,史称“平播之役”。
(明神宗万历皇帝画像)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大明王朝不惜动用国本,掏空国库,集齐各省24万兵力,加上后勤人员号称百万大军,耗时114天剿灭了播州杨氏政权。
至此,一个自唐朝以来,历经四个朝代,传29世,延续了725年的播州杨氏覆灭。而明朝也虽胜犹败,为了打这场仗死伤数万人,国库空虚,间接导致了44年后大明的灭亡
播州杨氏是中国西南历史上最大的一个土司政权(古代播州在今天的贵州省北部,属于贵州与四川的交界)。自杨氏先祖杨端在唐僖宗年间平定播州后,杨家人被允许世袭永镇播州。
在今天的贵州省遵义市龙岩山上,有一处大型军事建筑与宫殿建筑合二为一的遗址——海龙屯。这里层曾是播州杨氏的家族宫殿,南宋时期为抵抗蒙古入侵由朝廷帮助修建,毁于1600年的平播之役。
(海龙屯新王宫遗址)回顾杨氏立业播州的风风雨雨,700年基业可谓是杨家先祖拿命一点点拼出来的。自始祖杨端病逝之后,杨家第二、三、四、五任家主均战死沙场,百年来征战四方,到第七任家主继位时才统一了播州全境。
杨氏政权在第13世杨粲时得到真正扩张,杨粲为后世子孙留下来了家训十条,即:“尽臣节、隆孝道、守箕裘、保疆土、从俭约、辩贤佞、务平恕、公好恶、去奢华、谨刑罚”。
(杨粲墓葬中的墓主人石像|拍摄于贵州省博物馆)杨氏家族世代与中原王朝交好,他们对外曾驱逐南诏,抗击蒙古,守护疆土,听从中原王朝的调遣。对内兴修水利,重视教育,发展经济,使得播州富庶一方。到杨家第29任家主杨应龙继任后,杨氏已在播州统治了700多年。
(关于杨氏家族的兴起和发展,我们在上期讲过,感兴趣可点击:史上最牛家族,历经4个朝代,雄踞西南725年,两次改变国家命运,间接拯救欧洲文明)
这样一个以保卫疆土为己任,世代忠于中原王朝的杨氏家族,最终为何会走上叛乱之路?这就不得不提到播州杨氏的最后一任土司——杨应龙。
杨应龙20岁就世袭播州宣慰使,成为播州第二十九代领主,他曾出兵出力替明廷平定了好几场叛乱,因军功被朝廷封为“骠骑将军”,可谓是战功赫赫,威震西南。
(截图来源|央视纪录片《铁血兴亡录》)不仅如此,杨应龙很会审时度势,万历皇帝修缮皇宫时,杨应龙亲自带队进山为朝廷上供超出规格的金丝楠木,万历皇帝曾多次嘉奖于他。
然而,作为播州的土皇帝,杨应龙早已忘了家训,他开始骄奢淫逸,蛮横跋扈,甚至嗜杀成性。
在杨应龙下面还分管着几个小土司,俗称“五司七姓”,他公然欺压下属、剥削百姓,早就引起了“五司七姓”的不满,但他们也无可奈何,直到杨应龙杀妻案的发生。
杨应龙的正妻来自“五司七姓”中的张家,但杨应龙并不喜欢这个正室,然而偏宠妾室田雌凤,田雌凤来自当地更小的一个土司家族。
《明史纪事本末》记载:“嬖小妻田雌凤,疑嫡妻张奸淫,出之。已,饮田氏兄所,乘醉封刃,取张并其母首,屠其家。”就是说田雌凤因为嫉妒,诬告张氏与其他人有染,杨应龙在田氏的挑拨下趁醉杀了张氏,顺带把岳母一家都杀了。
万历十八年(1590)的夏天,京师大理寺突然收到了一份状告杨应龙血书。状告人是杨应龙妻子张氏的叔父张时照,他同时也是杨应龙的下属。
在血书中,张时照状告了杨应龙杀妻,杀岳母一家的事,此外,他还联合其他起名小土司控告杨应龙阉割领民为太监服侍“后宫”、强占幼女等多种罪行。
这些事可大可小,因为在西南地区,土民是土司的私有财产,土司可以随意处置。但张氏又是朝廷亲封的诰命夫人,杀诰命等同于蔑视皇威。
当这份罪状呈现到万历皇帝面前时,他考虑到杨应龙的过往功绩以及播州军的强大实力,只是让杨应龙收敛一些,毕竟杨应龙还有大用处,定罪得不偿失。
但当时极力支持“改土归流”的贵州巡抚叶梦熊、巡按陈效可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对播州地区的富庶垂涎已久,想着如果能将播州纳入贵州省的统辖范围,再让朝廷命官去治理,岂不更有利于整个贵州的经济平衡发展。
于是他们给杨应龙罗列了24条大罪,要求朝廷判杨应龙死刑。于此同时,以李化龙为首的四川官员却在积极地为杨应龙辩护,因为杨家之前帮助四川平定了不少外侵和内乱,杨应龙与四川官员的关系都不错。
万历皇帝被吵得没办法,只好让贵州、四川两省召杨应龙会审。1593年,杨应龙到重庆接受勘问,恰逢此时日本入侵朝鲜,万历皇帝正招募天下精兵出征朝鲜,杨应龙表示自己可率领播州军出征讨倭,戴罪立功,万历皇帝考虑到播州军确实有实力,就同意了这个请求。
然而,杨应龙刚到播州还没去战场,中日双方就停战了,杨应龙也错过了这次赎罪的机会。
在这之后新任四川巡抚王继光差人到播州请杨应龙回重庆继续受审,杨应龙对一而再,再而三的勘审早已不耐烦,公然拒不受审,王继光此为由发兵攻打播州,捉拿杨应龙,最终惨败。
此时朝廷主张剿灭杨应龙的呼声越来越高,都说他要反了,朝廷上引发了关于征剿还是安抚杨应龙的激烈争论。而此时朝鲜战争爆发,朝廷还是不愿大动干戈,决定安抚杨应龙。杨应龙也很上道,立刻表示愿交4万两白银赎罪,还把自己的儿子送去重庆当人质。
安抚了杨应龙后,播州与四川、贵州两省的矛盾仍旧存在,甚至愈演愈烈。在这个节骨眼上,杨应龙被送去当人质的儿子杨可栋死了。杨应龙始终认为儿子的突然死亡另有内情,他要求带走儿子的尸首回去安葬。但重庆方面以四万两白银尚未交齐为由,坚持不肯交还杨可栋的尸体。
这下可真把杨应龙逼急了,公元1597年,他带着播州军公然劫掠播州到重庆之间的各个重镇,之后又带着苗兵劫掠贵州的其他土司,史称“夺地养苗”,各路苗民纷纷加入,杨应龙的军队扩充到了16万人。1599年,杨应龙血洗重庆綦江,大肆屠城,震惊朝野。
如果说一开始杨应龙只是为了泄愤,他的本意只是想着据播州自守,击退朝廷军、迫使朝廷坐下来谈判。但尝到胜利的果实后,他杀戮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也有了自己的野心。
1599年底,此时万历三大征之中的朝鲜战争刚刚结束,万历皇帝终于腾出手来。他下诏命令四川总督李化龙调集天下兵马,率领抗倭名将刘綎、陈璘等人出征剿灭杨应龙,史称“平播之役”。
1600年3月,明军各路兵马陆续汇集播州,分8路打向播州。此次战役明朝已经动用了全国所有可用之兵。但这场战没有想象中的顺利,双方激战数回,刚开战25天,8路大军之中的其中一路被杨应龙全数歼灭。
然而杨应龙的播州军再怎么厉害,也不是明廷24万大军的对手。1600年4月18日,杨应龙退守播州大本营海龙屯。5月18日,七路官兵集结海龙屯下,数十万炮火日夜轰炸海龙屯,整整一个月多月也没打下来。
后来明军另辟蹊径,从后山将海龙屯攻陷。曾经抗金、抗蒙的海龙屯再也守不住播州杨氏700多年的基业。杨应龙见大势已去,上吊自杀,将海龙屯付之一炬。
(当年历史老师和我们讲这段的时候,说是海龙屯内出现了内鬼,不然如此坚固的海龙屯不可能就这样被攻下来。)
杨应龙被剿灭后,播州被划分为遵义府和平越府,分别交由四川和贵州治理。自此,一个辉煌了700多年的播州杨氏政权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而明朝这边为了平叛杨应龙之乱也掏空了家底,44年以后,明朝灭亡,史学界一直有“明实亡,亡于万历”的说法。
有人说,这是一场被大明言官挑起的战争,中间有很多次和平处理的机会,但都被错过了,最后两败俱伤。但历史就是历史,从来没有如果这一说。如今只剩下海龙屯遗址山的残砖断瓦,诉说着过去的兴盛与衰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