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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啊,起床呀,吃饭咯!”梅子拿着碗筷在我耳边喊。

我迷迷糊糊地说:“来了来了,我这就起。”

吃过早饭我们就下地里劳作,种地、喂猪什么的。中午我们坐在地头草丛里歇着,梅子拿出自制的米糕和菜叶子,我俩边吃边聊。

“老李啊,咱家今年收成也不错哩。”

“是呀,亩产都比去年高不少。今年咱可以存点钱,给孩子们添置点东西。”

“那就好。孩子嘛,拥有幸福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梅子温柔地说。

晚上我和梅子都累得倒头就睡。梅子轻轻抱怨我吃完饭就打起呼噜。

“老李,你能不能别一吃饱就睡觉呀,帮我收拾收拾碗筷呗?”

我赶紧爬起来,嘻皮笑脸地说:“好嘞梅子,我这就来帮你收拾!”

梅子白我一眼,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了笑容。

后来村里要拆迁,我俩分得8万块拆迁款。我本想着存着给将来孙子用用,谁知道梅子就中风了,瘫在床上9年,我只能天天守着她,钱都花光了。

那一天我突然听到屋里传来梅子的尖叫,跑过去一看,她已经倒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我慌了手脚,抱起她就往村医院跑。医生检查后沉重地告诉我,梅子得了中风,右半身都瘫痪了。

我心如刀割,泪水夺眶而出:“医生,我老婆会不会好起来?我能做什么?”

医生说:“中风后遗症很严重,得好好照顾,精心护理,也许能慢慢好转。”

从那以后,小两口的生活变了。梅子中风后我好心疼她,她说不出话来,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我天天喂她吃饭、洗澡、擦身子,心里难受死了。

“梅子,张嘴,吃些粥。”我舀起一勺粥,轻轻吹凉,送到她唇边。

梅子眼里噙着泪点点头,艰难地张开嘴巴,吃下了一小口粥。

我的老泪纵横,强忍着没让梅子看出来。我知道她内心也在滴血,但我必须撑起来,好好照顾她。

这些年,我的儿女非但没有回家照顾生病的老母亲,反而一个个都跟我们疏远了。

我的儿子老二,娶了村里一个寡妇,整天跟着她混,也不回家看看我和他老娘。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拉住他问:

“儿子,你娘这么多年生病在床,你怎么就不回来看看她?”

老二不耐烦地说:“我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儿子,我还有我自己的家庭要照顾!妈的病能治得好吗,天天看着不也是难受?”

我气得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出来。老二见我不说话,甩开我的手就走了。

女儿也一样,她嫁到县城一个开服装店的,好长时间不回家看我们了。我给她打电话提这事,她只是敷衍地应付两句:

“爸,您能理解我的,我在县城要照顾公婆和生意,哪有时间天天回去?您和妈自己保重身体,有事打电话告诉我。”

我心如刀割,女儿也这样冷漠,我们这把老骨头就剩我自己照顾了。

我的老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我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转身进屋继续去照顾卧病在床的梅子。

“梅子,该吃药了,我扶你起来,把药吃了。”

梅子慢慢转动她那只好的眼珠,望着我,眼里满是无尽的伤感。我知道,她也为儿女的态度伤心难过。

“孩子长大了,也要过自己的生活。我们活了一辈子,该享福的时候到了,就我们两个老头儿凑合着过吧。”我努力安慰她。

梅子咬着唇,缓缓点了点头。

我扶着她坐起来,把碗里的中药喂到她嘴边。她吃力地咽下,表情因为药苦而扭曲。我心疼坏了,赶紧端水过来让她漱口。

“辛苦你了老伴,再忍耐些时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鼓励她。

梅子这些年除了点头什么都做不了,但我知道她一定更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不再成为我的负担。

我端起碗,准备去洗,突然看见梅子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梅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赶紧放下碗问。

她摇摇头,泪水止不住地落,我的心像针扎一样疼。

“老伴,你在担心儿女对不对?他们会明白的,给他们时间。我们活下去最重要的是互相陪伴,不是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梅子相依为命,凑合着活着。我天天伺候她吃喝拉撒,还得应付些家务农活。好在我身体还硬朗,不怕苦不怕累。

有一天,我正扶梅子起来吃饭,老二突然回来看望妈了。我兴奋得很,老二都好些年没回来了。

“儿子,你终于回来看你娘了!快进屋跟妈说说话。”我拉着老二进了屋。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老二一来就盯着我说:“爸,你把拆迁款都花哪去了?怎么一点不剩了?”

我惊讶极了:“什么拆迁款?我花了点治病的钱,剩下的不是都存在你妈的账户里吗?”

老二翻着白眼说:“我检查过了,妈的账号一个子儿都没有!你们把钱藏哪了,快拿出来!”

我更迷惑了:“儿子,你在说什么呀?我们家什么钱都没有啦!”

“脸皮真厚!88万块钱不知道哪去了,你还说没有?”老二火冒三丈。

我这才恍然梅子可能把钱转走了。老二见我不说话,直接翻箱倒柜找起钱来。我着急极了,拉他:“儿子,你冷静点,我们慢慢说。”

老二甩开我,继续搜刮,把屋里都翻了个底朝天。我心如刀割,怎么儿子为了钱这样对我们?

老二这才停手,白了我一眼,说:“我晚上还会来,你们最好把话说清楚!”说完甩手离去。

我凄凄然站在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心如死灰。我走到梅子床前,悲痛地问她:“老伴,拆迁款你到底把它转给谁了?儿子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梅子满眼泪水,轻轻摇头,似乎在说“对不起”。

我心里五味杂陈,决定先让他们母子见个面开开心心。便柔声哄她:“算了,别难过了。儿子一时糊涂,等他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我打扫干净屋子,又做了几个老二爱吃的菜,打算晚上与他好好解释。

晚上老二果然又来了,我满怀歉意地招呼他坐下:“老二,来,吃点饭再说。”

老二冷着脸坐下,闷头吃了几口。就在我想解释时,他却突然拿出一个信封,甩到我跟前:

“你还要装吗?这不是妈的遗嘱吗?钱都给了阿芬!”

我看着遗嘱上清清楚楚写着把家产全部留给阿芬,整个人都傻了。

“梅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和孩子?我对你不薄啊!”我气急败坏地质问梅子。

梅子满脸泪水,摇头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们夫妻间的事不好好说,非要藏着掖着!瞧把家里搞成什么样了!”老二也怒气冲冲。

我真后悔当初把老二惯出这么不孝的性子,他现在连自己生病的老母亲都一个劲逼问钱的事。

“儿子,我们好好说,别激动。你先回去,我和你娘慢慢商量。”我劝老二。

“商量什么?钱已经给了别人,你想商量回来?”老二冷笑一声,摔门而去。

我心如刀绞,跌坐在梅子床前,痛苦不已。为什么我们老两口走到生命最后,家人反目成仇,儿女只知钱财,丝毫不顾及我们多年的养育之恩?

“梅子,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哽咽着问。

梅子泪流满面,无比痛苦。我心头一揪,也许她也有难言之隐。

“算了,你现在说不了话,这事暂时别提了。你先静静,我去煮点粥。”我轻声说。

“大山哥,我有话要对你说。”阿芬满脸泪痕。

原来,梅子得知了我年轻时曾与我的秘书有染,心生怨恨,才在病重之际立遗嘱把一切都留给了阿芬报复我。我听完后悔恨不已,我不该在梅子身患重病、心力交瘁之时提这茬往事,我理应体谅她那时脆弱敏感的心境。

我感激涕零,原来妻子心中并非没我。我立刻来到梅子床前,握着她虚弱的手低声下气地道歉:

“老伴,对不起,是我不该再提起过去了。你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用我一生来弥补你。”

梅子泪水涟涟,我知她在心里已原谅我了。

就在这时,老二又冲进屋,歉意满满地向我跪下:“爸,儿子错了,不该逼你们老人家。您别生我的气,我改正就是了。”

我把老二扶起来,重重拥抱他。虽然他曾让我伤心,但我知道血浓于水,他终究会明白的。

“傻孩子,爸从不怪你。妈妈身体还要靠你照顾,我们一家人要团结。”我抱着老二,感觉一切又回到正轨。

从此之后,我更加? 地照顾梅子,希望以我的爱温暖她的余生。我相信凭借我们夫妻间深厚的感情,定能渡过这难关,携手共度晚年。

经过这件事,我和梅子的关系越发亲密,儿女也经常回家看望。每当老二来,我都开心地做几个他小时候爱吃的菜,一家人又恢复了当初的欢乐。

我天天伺候梅子起居,尽我所能让她舒舒服服。我扶她到院子里晒太阳,她眯着眼睛感受阳光的温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梅子,想起我们小时候在老家种地的情景了?那会儿咱们天天起早贪黑地干活,还总抱怨活累了。现在想来,那也是快乐的日子,不是吗?”我笑着对她说。

梅子的眼中闪过点点泪花,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也在回忆我们白头偕老的郎情妾意。虽然她身体不好,但我会让她心里感受到幸福。

每晚睡前,我都要轻声念上一段儿时她最爱听的故事《牡丹亭》给她听。

她总是全神贯注地听着,眼里透着温柔。我知道她也在想象如果她突然醒来,我会有多高兴。

每当读到柳梦梅对杜丽娘的那句“醒时同含春风テ,睡时共作秋露。”时,梅子眼里总会流下感动的泪水。我也会受感染,忍不住流下眼泪。

“我会永远陪伴着你,像那个故事里的柳梦梅爱杜丽娘一样爱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轻声对梅子说。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美好,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余生的样子。我和梅子相依为命,儿孙环绕左右,就像我们初见时约定的一样,携手步入老年。

直到一天,我突然隐约觉察到梅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她吃东西越来越少,我喂她水时她也常呛着咳嗽。我心中隐隐不安,赶紧请大夫来看她。

大夫诊断后沉重地告诉我,梅子的病情恶化了,身体机能都在衰退,恐怕时间不多。我瞬间泪如雨下,哽咽问他:“会痛苦吗?她会不会受罪?”

大夫安慰我:“你别担心,我给开点镇痛药,她不会感到疼痛的。”

我点点头,心如刀割。我知道我必须让梅子舒舒服服地度过最后的时光,不能让她受任何折磨。

从那之后,我天天守在梅子身边,轻柔地照顾她,时时刻刻惦记着她有没有不适。我不敢睡太沉,生怕她半夜哪里不舒服需要我。

这一守就是大半年。我看着梅子的身体每况愈下,但我从不哭诉,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让她安详地走完最后的路。

这一天,秋高气爽的早晨,我照常去叫醒梅子:“老伴,该起床了,今天阳光这么好,我们去院子晒晒吧。”

然而梅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我着急地摇晃她,喊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反应。

我长舒一口气,在她床边守了一上午。终于,她缓缓睁开了眼,我激动地握着她的手:“梅子,你醒了!你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她虚弱地摇摇头,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我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梅子眼里也噙满泪水,她艰难地抬起手,抚上我的脸。我握住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想尽可能记住她手心的温暖。

“没事的老伴,你走好。我会永远记住你,和我们度过的时光。你一路走好。”

我忍着颤抖的心,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能在她面前崩溃,我要让她放心地离开。

梅子望着我,眼里充满愧疚、不舍以及深深的爱恋。我知道她也有千言万语,但终究无法说出口。

我泪流满面,握紧她的手:“没事的老伴,我都明白。一切我都原谅你了。”

她露出释然的笑容,轻轻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她就再也没有醒来。当晚,我的知己、我一生的挚爱,在我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抱着她的身体痛哭失声,泪水止不住地流。半辈子的回忆在眼前一一浮现,我知道,我会永远记得她,像她请求我的那样,不要回头,只管走好人生剩下的路。

她会永远守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