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出身的女友突然被认回豪门,成了校园里人人追捧的富家小姐。
而我则一夜之间沦落为了受人嘲讽的凤凰男,穷屌丝。
后来,我真的如所有人传言那般,向林清借了钱。
她眼神失望,如同看狗。
「柯楚然,我原以为你是不同的,可没想到你居然和他们一样。」
说罢,她气愤地丢给了我一张卡。
操场上站满了等着看我笑话的人群,我却仿若不闻,弯腰将卡捡起。
毕竟我得了白血病,这是我的续命钱。
1
我到教室的时候,林清身边的位置已经有人了。
是个高高壮壮的男生。
此刻,他们正伏在桌案上探讨习题。
远远看去,像是依偎在一起。
「林清。」
我在她身后的座位放下课本,轻咳出声。
听到我的声音,林清抬起头,寻声看了我一眼。
然后朝身旁的男生歉意地笑笑:
「学长,我男朋友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下次再继续。」
「好,那我们下次再约。」
男生没有逗留,麻利地收起桌上的草稿纸就离开了。
只是在走到教室门口时,意味深长地回头瞥了我一眼。
我蹙了蹙眉,有些不是滋味儿。
自从林清被认回夏家后,身边的男生便多了起来。
以前从不搭理她,甚至避她远远的人也开始五次三番地想要亲近她了。
林清心善,不喜欢过多揣测别人,也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示好。
可那些人的心思,我却清楚的很。
「他是谁啊?」
「恩?」林清正捡着抽屉里的书,「他是我们系的学长。
「最近刚保研成功,他看我也有这方面的意向,就说来帮我补补课。」
林清将座位换到了我的旁边,眼睛弯弯地看着我,
「怎么,吃醋了?」
我顺着她的话点点头:
「是啊,所以我亲爱的女朋友可不可以不要再和他来往了。」
「放心吧,我们之间只是同学关系,不会有什么逾越行为……」
「你如果想补课我可以给你找老师,或者是介绍别的你们系我认识的人来教你。」
我突然抓住她的手,眼神认真。
林清怔愣了一瞬。
「什么?」
我叹了口气,终究是有些不忍。
「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个好人。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和他……」
「啪——」
她拍开了我想揉她脑袋的手。
「柯楚然!」林清语气不悦,「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别人想的那么龌龊啊,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心思那么深吗?」
听见她的话,我的大脑有一瞬间地宕机。
心思深?
谁心思深?
我吗?
我突然就有点想笑。
原来我在林清心中就一直是这样的人。
不过说来也是,要不是我心思深,林清又怎么会被我保护的那么好呢?
大一我刚和林清在一起时,时常能听见学校里的各种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那个计院的柯楚然和会计系的林清谈上了。」
「不是吧,他自己都过的那么拮据了,怎么还找个孤儿院出身拖油瓶当女朋友。真的白瞎了他那张脸了。」
「是呀,有他那张脸随便去外面傍个富婆,不比靠自己打工过苦日子强多了。
「现在倒好,和那个林清在一起,自己都不一定能吃得饱还要再多养一个人。」
「……」
我害怕林清受流言影响。
索性咬咬牙用打工半年的工资在学校附近租了套一居室。
然后哄骗她我被室友排挤了,希望她能搬出来和我一起住。
搬出寝室那天,我还和睡在我对铺的许星繁打了一架。
只因他为了劝我而口不择言说了林清两句。
打到最后,我们俩都气喘吁吁地靠在桌边。
我听见他喘着气,问了声:
「柯楚然,你真觉得值么?」
值么?
若是以前,我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值!」
可是现在,我好像不知道了。
2
林清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一节课上,无论我怎么向她示好服软她都不领情。
一直到快下课的时候,她才稍稍缓和态度。
我趁机开口:
「今晚回来住吗?我记得你上周还说想吃牛肉面了,正好这周末我有空带你去。」
「不回。」
我捏了捏她的手。
「还在生气?刚刚是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随随便便揣测你朋友。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不是。」林清将手从我的手中抽出,「我是真的有事。
「我这周末的行程都被爸妈安排满了,哪像你……」
林清突然住了嘴。
可我却知道她的后半句话想要说什么。
她现在爸疼妈爱,自然不像我一个丧父丧母的,没人管。
我垂下眼,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林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放软了语气:
「楚然,你知道的,我刚被认回家,还有太多事情需要熟悉了。我不是为了气你故意不和你回家的。」
看着面前那张带着些许紧张的小脸,我握紧的拳终究还是松开了。
「好。」我假装坦然,朝她笑笑。
下课铃响了。
这是周五的最后一节课。
「楚然,那我先走了。」林清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逆光的方向俯视我。
「我送你吧。」我拿起课本,起身准备同她一起。
「不用不用,张叔已经到了,就在楼下。」
我朝着窗户外看去,楼下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回过头,林清已经走出教学楼了。
我目送她上车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就泛起了阵阵酸楚。
3
林清不在,周末我向老板申请了加班。
今天的最后一单跑腿,是在一家满是奢侈品专柜的高端商场里。
我将货物送到客户手中后,正欲离开。
却突然在商城一角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林清。
她正对着一墙的包包挑挑拣拣。
而她的身边,那天给他讲题的学长正亲昵地搂着她的肩。
两人有说有笑,仿佛他们是热恋中的情侣。
这就是昨天还和我说家里有事的女朋友。
今天却被我发现在商场里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我捏紧了背后双肩包的背带,想要上前质问。
可奈何脚底却犹如灌满了铅一般,压得我无法迈出一步。
眼前的男人打扮得西装革履。
与已是大小姐身份的林清正好般配。
而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早已洗到发白的套装,和年纪轻轻就已布满薄茧的双手。
或许,从她被认回豪门的那刻起,我们就已是陌路人了吧。
我轻闭上眼,努力克制住心中汹涌却又无处宣泄的情绪。
突然,我感到一股温热从鼻腔中流出。
「吧嗒」
顺着下巴滴在了我的T恤上。
犹如一朵绽开的血花,映得我满眼猩红。
「啊——妈妈,这个哥哥怎么脸上都是血,好可怕。」
面前路过一对母子。
小男孩藏在母亲身后,探出个脑袋悄悄观察我。
那个母亲则是一脸鄙夷,默默地将小男孩拉到离我远些的地方,像是生怕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掏出纸巾,却发现血像是流不完似的,怎么也擦不干净。
只能歉意地朝那小男孩笑笑,然后逃一般的跑出商场。
4
我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
查房的护士告诉我,是商场的保安发现我晕倒在商场门口,替我打了120。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
感觉到鼻腔的不适,我强撑着坐起来,却不想刚起身,大片大片的鼻血就又沾湿了被褥。
小护士吓得连忙找来了主任医生。
检查完我全身的身体情况后,医生沉着脸,一遍又一遍地叹息。
看出他的纠结,我开口:「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您说吧,我承受得住。」
医生将诊断书递给我。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我还是被报告单的白纸黑字给吓到了。
急性白血病。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声音颤抖。
「如果积极配合治疗的话,能延长一到三年的寿命。先通知一下家人吧,治疗费用不是笔小数目。」
「……我没有家人了。」
我低垂着头,眼底是看不清的情绪。
我的父母在我考上大学那天,因为一场车祸而双双去世了。
那原本是个欢庆的日子,我拿到了理想中的大学通知书,等待着爸妈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可那天,我一直等到深更半夜,睡着在沙发上都没能等到他们回家。
凌晨的时候,我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说我的父母在高架桥附近出了车祸,现在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了。
那时,我一度以为我接到的骗子的来电。
可心中不好的预感迫使我狂奔在了去医院的路上。
到医院的时候,我爸已经没有心跳了。
而我妈也还住在重症监护室,情况不容乐观。
我蹲在ICU的门口守了一晚上,在心中祈求了无数次神明。
可第二日一早,我妈还是撒手人寰了。
独留我一人在医院门口哭的泣不成声。
听到我的话,医生呼吸一滞,眼中染上些许悲戚。
他拍了拍我的肩。
「好好考虑考虑吧,你还这么年轻。」
5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
躺在床上,望着有些发黄的天花板,心里盘算着治疗需要的费用。
几十万啊……
按我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够我不吃不喝攒好几年了。
「哈。」
我捂住脸,笑出了声。
可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
鼻子也在此时不争气地流出的一摊温热,混合着泪水,在我的脸上乱作一团。
其实我真的很怕死啊。
自从爸妈出事后,每每午夜梦回总是撕心裂肺的痛。
就连当初我与林清相识,也是因为我下班路上救下了想要寻死的她。
6
大一寒假,我送完最后一单跑腿准备回家。
路过高架桥时,却看到一个女孩站在栏杆外,面对着汹涌的江水蠢蠢欲跳。
那时的情况来不及多想。
我冲上去抓住了女孩的胳膊。
「你干嘛,放开我!」
女孩扭动着身体试图甩开我。
我稳住身躯,将她抓得更紧。
「你先冷静!有什么事比命还重要的。」
「你懂什么!」她崩溃大哭。
「像你们这种人根本就不会理解吧,只会堂而皇之地说一些安慰人的假话……」
她挣扎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直到最后,她哭累了,我才从她嘴里问出了想要自杀的缘由。
今天她原本是要高高兴兴拿工资的。
可下班回家的路上,她遭遇了抢劫,手机和钱包里的钱全部被洗劫一空。
而案发的地方没有监控,警察也无能为力。
她是个孤儿。
那些钱是她下个月的生活费。
我趁她没有力气反抗,飞快地将她从栏杆外抱了出来。
她瘫坐在地上,眼睛红肿,嗓子也哭哑了。
「为什么……要救我?」她看着我,喃喃出声,「让我就这么死掉不好么……」
看着她单薄的身躯,颤抖的肩膀,我突然就觉得她和我的处境好像。
「我们是一样的。」
「啊哈?」她仿佛听了惊天的笑话,「你怎么可能和我一样……」
「我也是孤儿。」我打断她,「所以,我理解你。」
「你……」她怔愣了一瞬,但转而又满眼嘲讽,「理解有什么用?既然我们一样,那你该更清楚我现在有多绝望。」
「我养你吧。」
我脑子一热脱口说出了这句话。
她彻底愣住了。
「什……么?」
我挠挠头,试图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还有些存款,你丢失的生活费我来帮你补齐。
「但是作为交换,你得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可以吗?」
那是一个彩霞漫天的黄昏,我认识了一个与我同病相怜的女孩。
她站在夕阳落下的地方。
她告诉我,她叫林清。
7
我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周日的下午才悠悠转醒。
醒来时,全身的骨头像断了一样的痛,床单上,是一大片干涸了的血迹。
我摸索着打开手机。
聊天框内,没有一条来自林清的消息。
倒是医院那边殷勤地发来了好几句慰问。
那天的小护士加了我的微信,一直劝我要积极配合治疗。
她像个小太阳,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你长得这么帅,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你要是自暴自弃了,那她们该多伤心啊。】
【我可不希望世界上失去一个帅哥。】
【你要是实在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水滴筹。】
【千万别放弃自己啊!】
【……】
看到她发来的消息,我的心头笃得泛起绵密的酸涩。
曾几何时,已经很少会有陌生人在知道我的家境后还这么关心我了。
大一时,我靠着这张脸的确吸引过不少人。但无一例外的,都在得知我的境况后在我的微信中消失不见。
像是生怕我会因为她们的几句示好就从此赖上她们。
我一字一句地读着聊天框内的消息。
我很想给她回一句:【好。】
可我没有这么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