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周年,老公送了我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玫瑰铺满了房间所有角落。
我叫来保洁将家里从头到尾全部打扫一遍,并给他发了离婚协议。
他的小助理上门来找到我,一边哭一边说是自己办事不利,不要怪韩总。
韩峻岳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却看着我说:“庄嘉慧你发什么疯?你怕不是忘了自己已经三十了!”
1
是啊,我已经三十岁了。
不在像小女孩一样,拥有撒娇任性的权利。幸好我比小女孩成熟理智,可以选择抽身离开。
甚至,结婚纪念旅行也不必等他一起。
等韩峻岳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时,我已经在国际航班的飞机上了。
回家以后,韩峻岳的脸色很臭,但我现在不在乎。
这要是以前,我肯定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现在我想明白了,谁爱伺候谁去伺候。
家里满是灰尘,养的金鱼也全都死了。
我没有和韩峻岳说话,自顾自的打开行李箱。
他以为我给他带了礼物,咳嗽一声说:“我不喜欢那些东西,你不用拿出来了。还离家出走?三十岁的人还这么幼稚。”
当我拿出离婚协议时,他噗嗤一笑:“行了……佳慧,三十岁的人了,就不要玩这种小孩子把戏了。”
我把协议推到他面前,还给了他笔。
他并没有接笔,也没有看协议,打岔道:“那天婉妮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小女孩都喜欢这些调调,鲜花、玫瑰,浪漫……她们觉得浪漫。”
“要是你不喜欢,我再送你一个礼物,这次你自己挑。”他随手从一旁的沙发上拿了一本《低调的奢华:珠宝奢侈品牌典藏》给我。
这本书是一个法国人写的,韩峻岳经常看。
我无意接他的书,只想他赶快在协议上签字。
他见我没接,就自顾自地在那里翻给我看。
忽然我看到了一套首饰很眼熟,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手镯。
这个手镯是今年我过生日时,他送给我的,如今想来项链、耳饰、戒指都在王婉妮那里。
我顿时感到恶心,便要将手镯取下来。
哪知道这手镯太小了,一时间不好取下来。
韩峻岳也没看我,一边翻书还一边说:“这一个吊坠适合给妈妈戴,显年轻……”
我用力把手镯往外扒,取下来时大拇指和无名指上满是勒痕。
疼的我差点落泪。
“……这个适合儿子,将来他可以……”
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到儿子了。
当初,我本来即将成为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
韩峻岳一直劝我应该放弃事业备孕生孩子,我本已经拒绝他,奈何不小心就怀上了。
怀胎十月,一朝产子。
韩家上上下下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很是开心,可就我不开心,孩子一出生就被韩家的老妇人抱走了。
作为韩家的嫡长孙,韩老夫人说要接受最好的抚养。
作为亲生母亲的我,被剥夺了孩子的抚养权。
甚至连抱一抱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送个儿子,你觉得怎么样?”韩峻岳问我。
我这才仔细看了下那个配饰。
可这时韩峻岳把书收了起来,说道:“算了,我还是问婉妮吧!她的审美比你好多了,希望以后儿子能跟她一样。”
我当然比不上王婉妮的审美。
王婉妮是韩老夫人朋友的女儿,从初中开始就在国外读书,在新加坡读的初中,在美国读的高中,在英国读的大学。
本身就年轻漂亮,又学的设计专业,来韩峻岳公司不过是过度而已。
韩家人不喜欢我,却对王婉妮非常欢迎。
就连过年拍全家福,也是王婉妮抱着浩宸和韩峻岳一左一右陪着韩老夫人拍的。
“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土包子。”我搓了搓手指发红的地方,没好气地说道,“签了名,咱们好聚好散,也不耽误你们一家人吃晚饭。”
韩峻岳把书往茶几上重重地一甩,愤怒地说道:“庄嘉慧,你没完了是吧?我对你还不好吗?没有我,你以为你还会是人人尊重的韩太太吗?”
十年了,韩峻岳终于把他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我感到一阵轻松。
当初要不是嫁给了韩峻岳,或许我已经在公司的中层管理上干了五年了。
我付出再多,他也不会看到,他只会觉得我嫁给他就是高攀。
“真好啊!”我讽刺道,“我姑妈死的时候,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都没接,那时你应该再和王婉妮泡温泉。”
2
我从小爸妈就车祸去世了,是姑妈把我抚养长大。
姑妈一辈子都没有结婚,我一直把她当亲妈看待。
说来也够好笑的,韩峻岳身价72亿美元,我最为她的妻子,竟然支付不起手术费。
姑妈就这样去世了。
在别人眼里,我是光鲜亮丽,但其实我的每一笔钱都要提前申请报批。
姑妈的病来得急,是突发性脑出血。出血量很大,需要尽快做手术。
那一天我给韩峻岳打了113通电话,只有一次他接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王婉妮说“泡热了”的声音,然后电话挂断了。
之后,就再也没打通了。
听完我的话,韩峻岳皱了皱眉头,避开我的眼神,说道:“你现在和你姑妈越来越像了。”
说完,他怕我继续说刚刚那个话题,直接起身回房间了。
这要是以前,不管谁对谁错,只要韩峻岳不理我,我都会做一桌子他爱吃的菜,给他道歉。
可今天他不会等到那一桌子菜了。
我甚至连行李都不用收拾,直接合上行李箱,拉着就走了。
在等车的时候,我回头望了望这栋房子。
门口的保安还在给我敬礼,他并不知道我不再是这里的业主。
这栋房子从外面看很漂亮,就像我们那已经消逝的青春。
我是韩峻岳的初恋,韩峻岳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当时我们躺在床上,我问韩峻岳:“你为什么喜欢我?”
韩峻岳用手挑起我的下巴,深情地看着我的眼睛,说:“因为我独一无二。”
说来也好笑,当初我在学校的图书馆兼职,经常看到韩峻岳来找我借书。
这样持续了半年,我问他:“你是不是想认识我?”
他笑着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你这本《论可解释性和不确定性在确保人工智能应用安全中的作用》已经借了6次了。”
就这样,我们开始交往。
那时,我才知道他是天之骄子。
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
我很自卑。
韩峻岳很维护我的自尊,让家里给学校的校友会捐款,专门为我成了一个奖学金基金会。
在我拿到奖学金那一天,韩峻岳买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向我表白。
我当时很激动,不仅是脸上,全身上下都红彤彤的,像一直刚煮熟的濑尿虾。
就在韩峻岳紧张地等我同意的时候,我晕了过去。
同学们都以为我是幸福得晕了过去,其实我是过敏。
那次差点要了我的命。
当我在医院的病床上缓缓醒来时,韩峻岳拉着我的手和我保证道:“以后再也不会让我收到伤害。”
刚刚死里逃生的我,相信了他的话。
只是这个20岁的承诺,才过了十年就过期了。
韩峻岳把这件事当玩笑说给了王婉妮听。
我以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想到是“大难不死,再逼你死”。
3
我打的车到了。
司机帮我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仿佛阻隔了我和韩峻岳的所有联系。
靠在后座上,我闭着眼睛,往事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和韩峻岳发生关系后,我更加努力学习,希望得到韩峻岳家里人的认可。
为了更好地学习,我从学校的宿舍搬了出来,在学校旁边租了个地下室。
一边打工一边学习。
韩峻岳是反对的,但我坚持要自己赚钱供自己读书。
没想到韩峻岳竟然搬来和我一起住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那段日子很艰苦,但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候我真的相信,只要嫁给韩峻岳,我就会永远幸福。
直到下车,我都没从那种回忆中缓过来。
回到姑妈家,我痛哭了一场。
一边哭,我一边找药。
药瓶空了。
我止不住情绪。
自韩峻岳出轨后,我就有些抑郁倾向。后来姑妈死了,我的心空落落的,抑郁更严重了。
我痛苦地熬到天亮,去医院拿药。
等电梯的时候,我看到韩峻岳扶着王婉妮从妇产科出来。
韩峻岳看到我后很生气地冲我吼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我的脸色很差,但还是有气无力地恭喜他:“恭喜你呀!回去快把字签了,这样孩子生下来,名声好一些,也好上户口。”
“庄佳慧,你过分了!”
我难得再理会他,直接走了。
没想到韩峻岳拉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松开。”
“你到底来医院干什么?”
“松开。”
“你是不是跟踪我?”
“我说……松开!”
……
最后在医院的工作人员帮助下,韩峻岳才松了手。
在得知我看的是精神科,韩峻岳问我:“庄佳慧,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王婉妮自嘲道:“峻岳哥哥,你何必如此费心呢?本就不是什么大病,何须你亲自相陪。你这样关心我,姐姐心里自然不会好受。待会儿她若被诊断出抑郁,岂不是又要怪罪于我?唉,我本来就被人误会,何苦再添这许多烦恼。”
“离家出走,装病,你这是什么意思?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搞自杀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像你姑妈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韩峻岳质问我道。
一时间我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当初那些爱如潮水般汹涌的时候,我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向他倾诉。
然而,如今那些曾被他温柔抚慰的心事,却变成了他手中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刺向我脆弱的心房。
我顿时连和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我推开韩峻岳,向前走去。
韩峻岳在我身后喊道:“你生病了,就在家好好养病。三十岁的人了,跟小孩子呕什么气?”
他真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的年纪,仿佛忘了自己和我是同一年出生。
他不会以为自己和小姑娘在一起就变年轻了吧?
我并没有回答韩峻岳的问话,而是加快脚步向楼梯走去。
电梯我也不愿意等了,就想赶紧远离他们。
医生给我开了药,并轻声地给了我一些建议。
在药房取药时,我明白,是时候与韩峻岳彻底划清界限了。
我给黄律师打了电话,约了时间。
黄律师是韩峻岳的初中同学,当初还是韩峻岳介绍我们认识。
在见到黄律师后,我说明了来意。
黄律师笑着说:“早就该离了!”
我怔住了。
过了一会,我全身放松了下来,说道:“是啊,早就该离了!”
接下来,黄律师帮我分析了我可以争取的权益。”
根据《民法典》第1087条,夫妻的共同财产由双方协议处理。
协议不成的,由人民法院按照照顾子女、女方和无过错方权益的原则判决。
根据《民法典》第1091条,无过错方有权请求损害赔偿。
我和黄律师商谈了几天,对于一些具体情况的细枝末节,还在整理中。
这天,我接到了韩峻岳的视频电话。
我本不想接。
黄律师却示意我接。
接通电话,韩峻岳先是劈头盖脸地对我一顿臭骂,问我为什么打了几次都不接。
然后又把镜头对准了浩宸,质问我道:“庄嘉慧,你是不是不管你儿子呢?你看到没?儿子都受伤了,也不知道关心一下,还在外面鬼混。”
我本来想看看浩宸哪里受伤了,可韩峻岳又把镜头转了回来。
然后命令道:“快给我滚回来——”
他这样说话,我本应该不理他,继续和黄律师商讨分割共同财产的事情。
可听到儿子受伤,我心中方寸大乱。
也顾不得再计较,连忙和黄律师说再约时间聊,就打车去了韩家。
匆忙赶到韩家,却被保姆奚落一顿,说自己进门也不知道换鞋,待会她又要重新拖一遍地。
又拿着消毒水在我全身上下都消毒一便,还让我去洗澡。
我哪管得了那么多,对她着急道:“浩宸呢?浩宸在哪里?”
“真没教养。”韩老夫人在客厅刷着手机,她把眼镜一摘,说道,“当初没让你带浩宸是对的,不然带出来的也是和你一样的野孩子。”
我无意和她争论,正要走进客厅,便看到王婉妮抱着浩宸从楼上下来。
王婉妮在浩宸耳边大声说道:“浩宸,你瞧瞧,你妈妈这般狼狈模样,你可别学她,成了个没教养的孩子。”
说完,把浩宸放了下来。
她们谁说话,我都不想理会。此时,我就想看看浩宸伤得严不严重。
我连忙跑到浩宸身前,就要摸他。
浩宸多开了我的手,又跑到王婉妮身后藏了起来。
“妈妈是坏人,我不要妈妈。”说完,就跑到楼上去了。
我伸出的手,仿佛摸到了一堵看不见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