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出嫁当日,传来夫家侯府被抄家的消息。
她以死相逼,不愿再嫁。箭在弦上,为报答夫人,我跪下自请替嫁。
侯府公婆流放,夫君自杀,风雨飘零中我一手支起了这个家。
三年后,靠着我日夜奔走谋划,侯府平反。
小姐上门:“我才该是侯府主母。”
夫君转头迎她入门降我为妾:“你一个丫鬟出身,能做我侯门妾已是福气。”
可若不是我,他恐怕要屈于城郊草屋做一辈子的罪臣。
怨恨中,我被小姐灌下一碗甜汤,一命呜呼。
重活一世——
荣华富贵,我的!你们,自生自灭吧!
1
侯府平反后,小姐上门来。
与我做了三年贫贱夫妻的侯爷一朝富贵,转头迎她入门降我为妾:“你一个丫鬟出身,能作我侯门妾已是高攀。”
我不甘心,徐如云端来一碗甜汤,让我要懂得知恩图报:
“姜莲儿,你只是我府里的一个丫鬟,若不是母亲好心,提了你在跟前伺候,怎么轮得到你嫁进侯府。徐家对你有恩,是该你报答的时候了。”
报恩吗?三年前我替她嫁给被抄家的侯府时,便已还了这恩。两家的姻亲是先皇定下的,若她不嫁,整个徐家都会面临大不敬之祸。
徐如云又俯下身子掐住我的脸。
“侯府主母本是我的,被你占了三年,该还回来了。”
她的指甲嵌入我的皮肤,我疼出眼泪。
三年,不是荣华富贵的三年,而是我日夜操劳,苦心经营的三年。抄家流放,侯府大厦倾颓。若非二皇子求情,裴璋和我也要同公婆一齐被发配宁古塔。
一开始,我们住在城郊的草屋。老侯爷死在流放途中的消息传来,裴璋跳河自杀。是我救下他,卖了母亲留给我的银镯子给他买药。
后来,也是我没日没夜做绣活,攒下些钱,我们才搬去红布巷的一个小院。为给侯府平反,我熬坏眼睛做绣品,用换来的钱四处打点。
这三年,本该嫁给裴璋的她又在哪呢?继续当她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甚至进了司织局作女官,试图攀上二皇子。
我挣脱开她的手,脸被划破。压着我的嬷嬷们又使了一股力,将我摁在地上。
几人掰开我的嘴,徐如云阴恻恻笑着,给我灌下那碗甜汤。
一瞬,腹痛难忍,临死之际,我听见她仍在虚伪地表演:“本想送碗甜汤给妹妹,谁想她竟怨恨侯爷,服毒去了。”
这甜汤其实苦得很,一如我那不值的一生。辛苦操持,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若能重来,我定只争自己的荣华富贵。
“夫人……呜呜呜……”
耳边传来女子呜咽的声音,我睁开眼,春桃跪在地上抹眼泪。
我重生了?
这个时候是我将裴璋从水中救起,半拖半背将他带回家后,脱力晕了过去。春桃以为我死了,在一边哭哭啼啼。
她是裴璋的通房,婆母早放了她,故而抄家时,没有被发卖。可她执意要跟着裴璋。我也没有赶她,一个孤女,是很难活下去的。
“我没死。”我出言止住她的啼哭,“裴璋呢?”
他还不能死,我的荣华富贵还需他作垫脚石。
春桃连忙擦干眼泪:“世子爷身体冰凉……”还未说完,又呜咽起来。
我摸了过去,还没死,好在她给我们都换了一身干衣服。
我连忙起身,招呼春桃烧了一锅热水,又翻出我的银镯子,出门换了钱买药。
喝下药后,裴璋慢慢醒转过来,他又做要死要活的样子。
上一世,我耐心开导,鼓励他活着才有希望,如果死了便再也无法为侯府翻案。
此刻,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做这副死样子做什么!我一个女子尚且立世,你好歹也是侯爵子弟,下去了也没脸见老侯爷。”
裴璋被我一巴掌打懵,良久才反应过来,看着我:“这样屈辱活着有什么意思?”
“那你去死,死了永宁侯府就永远背上谋逆的罪名。”
说完,我转身出门,留他一人,我知他不会再寻死。
2
为了多挣些钱,我上街买了纸笔。裴璋的身子已经养得七七八八,不能让他在家吃白饭,既然能识文断字,那就做个代笔的活计。
上一世其实我也和他提过,只是他总放不下侯府的尊贵,我便不再勉强。整个家就靠着我做绣品过活,还好有春桃把家里的活分担去了。
如今,我可不愿养闲人。
才进门,春桃告诉我徐如云上门来了。
上一世,她进司织局作女官前的确来看了裴璋一次。
裴璋也一直将此事记在心上,说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真是可笑,我任劳任怨操持三年,也抵不过徐如云虚情假意地看望一次。
她来不过是为了彻底与裴璋划清界线,想要的只是一句:
“你放心,我已娶徐家的人,也算秉了先皇的旨意。如今,论谁攀上侯府都不是什么好事,日后我不会再提徐家一句。”
我推门进去,正看见徐如云低头抹泪:“世子爷放心,日后我一定求父亲为侯府翻案。”
“日后是什么时候?”我出言讥讽,“是要等你进了司织局攀上二皇子吗?”
趋炎附势的嘴脸被我戳穿,徐如云气急败坏:“你一个下贱丫鬟,竟敢污蔑我!”
我上前一步。
“我自徐家出门,夫人便销了我的奴籍,如今是这个家的正头娘子。”
“徐小姐若是真心来看望,为何空手而来,哪怕接济些银钱也好。无非是怕旁人知道你和裴璋还有来往。若不是为了攀附二皇子,又何必这样谨慎?”
徐如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再辩白,夺门而出。
她走后,我拿出买来的纸笔,交给裴璋。
“我已和春桃说好,明日你们上街摆摊代笔。”
“我?”裴璋不可置信,“我可是永宁侯的世子爷!”
“老侯爷已经死了。”我提醒他。
“那我就是永宁侯。”
我翻了个白眼,家被抄了,爵位被夺了,他还想做他的公子老爷呢。
“草屋是春桃用她一副耳环换来的。我给人洗衣服,作绣活,赚了四钱,春桃洗衣服,也赚了一钱,但家里都是她在照看。
“可你呢,七尺男儿,不事劳动,寻死觅活。给你买药,花了我们所有的钱,还当了我的镯子。我们都在靠自己吃饭,你拼什么拖累我们。”
“现在你身体也见好,不求你作什么脏活累活,写写字总会吧。”
“不干活就等着饿死。不过饿死前,得把药钱还我。”
裴璋还是没有放下他的侯府尊贵。然而在饿了几日后,他终于舍得上街摆摊。
而我这些日子紧赶慢赶做出来的绣帕,也该派上用场了。司织局放出告示,大选女官。
上一世,徐如云是用我在府里时绣给夫人的帕子才被选进司织局。
果不其然,徐如云看到我出现,眼神明显慌张许多。
我眼神落到她手中的绣帕。
“徐小姐绣的牡丹?看起来似乎是我从前绣给夫人的花样啊。”
她连忙收了起来,用轻蔑的嘲讽掩饰她的心虚。
“你?认识字吗?也敢来考女官。虽说司织局女官要看绣工,也是要做文章的。”
“可绣工是最要紧的。”我转身离开,“榜上见。”
进司织局做女官,其实是夫人从前允诺过我的。凭着一手好绣工,夫人将我从三等丫鬟提到一等,在她跟前伺候。后来又瞧我伶俐,问我可识字。
“识得一些。幼时家中隔壁住了个秀才,跟着他学了些。”
“读过书没有呢?”
“进了府,小姐院里和老爷书房里曾扔了些不要的书,我捡来读过。”
夫人点点头:“想不到还是个有学问的,做丫鬟倒是可惜了。日后司织局招女官,我便放了你出去考功名。”
打那之后,夫人也纵着我看了许多书。正是感念这份恩情,我才跪下自请替嫁。
可惜上一世,支起一家人已是勉力,哪有精力去考女官,不过我还是去打听了下,没想到这一世倒是用上了。
3
一月后,司织局放榜。掌绣只招一人,后面写着我的名字。
不出意外,徐如云落选了。我看着那辆逃离的马车,心中不免一快,属于我的,我会一样样拿回来。
我和春桃又开始了张罗搬家的事情。这些日子,靠我卖绣品,裴璋和春桃两人摆摊代笔,攒够了租一方小院的钱。
想是自己挣钱方知生活不易,裴璋也没上一世那般清傲了,连带着身体也不再如前世那样弱柳扶风。
前世为了治好他的咳疾,我也是花了好多心思。这一世倒是春桃费心不少,坚持日日给他煎药。不过,他每日喝的药都是我去药房抓的,我并不想他的病好全。
我绣工出众,在司织局备受司织大人赏识,争取到去二皇子府中绣百鸟朝凤的机会。
二皇子素来游离于党争之外,又有贤王美名,若是能得他青睐,想必为侯府翻案定是容易得多。
我收拾好东西去二皇子府时,裴璋上前欲要与我说些什么,我当没有看见,只和春桃说了两句话:
“如今日子好了,你还得想个法子让自己有傍身的。”
“夫人是说我该学个手艺?”
“傻春桃,是孩子。”我拉着她的手,“先前日子难过,裴璋离不开我们。如今日子好了,他若是将你我一脚踢开,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