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与武侠虽然仅一字之差,但其故事的框架及元素与武侠相比有着较大的区别。从早期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到游戏改编的《仙剑奇侠传》,仙侠逐渐被大众接受并喜爱。如果是武侠里的“侠客”元素是行走在物理学边缘的热血艺术,那么仙侠里的“剑仙”元素就是天马行空在逻辑学里的美轮美奂。
武侠更多的是谱写草莽英雄泣丹志,即便主角是世家子弟或豪门贵族,往往这类主角是被飞来横祸摧残到“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亦或者是厌倦了富贵尊位来带的“精神束缚”而流落江湖追求自由自在的江湖梦。金庸武侠小说几乎都是在讲主角的成长奋斗史,古龙武侠小说更多的是写江湖豪侠破迷局,武侠评书更多是讲述江湖名侠为心中的“青天”喋血捧刀或是忠臣子弟为家族的昭雪之路。
以前的仙侠故事是从武侠题材形而上的产物,故事中新添加的元素有神、仙、人、妖、魔、鬼以及神器、法宝、灵丹妙药,但绝大篇幅还是世间事与江湖恩怨,故事最终还是突出“侠”而非“仙”,《仙剑奇侠传》与《轩辕剑》在这方面拿捏得比较到位。
可是到了新派仙侠的网文时代,某些作品就有了较大的改变,不少故事单元更多的是突出“仙”而非“侠”,取代“侠”元素的是主角的谋略才思与个人好恶,这就让故事中有了“开挂模式”和“以暴制暴”的戾气。
三鱼是一个八零后,对于武侠和仙侠也都比较喜欢,从客观角度来看,武侠与仙侠并无好坏之分,存在优劣的只关乎于作品。因为现在很多仙侠作品在网文中野蛮生长,而网文又是以章节字数来赚钱银两的,所以导致一些仙侠小说存在内容拖沓注水的情况。
为了让读者能悉数将这些“无关紧要”的章节吞咽,这类小说往往每隔几章就设置一个“爽点”,这类仙侠小说也就成了虎头加猪尾的爽文。 三鱼更喜欢草莽江湖豪杰仗剑天涯的故事,豪横世子带着强力护卫与顶级捧刀客刷副本的故事除了“爽”还是“爽”,几乎已经没了别的味道。
一、英雄不问出身的武侠世界武侠对于70后和80后的影响比较大,可以说这两代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或多或少地有一个武侠梦,武侠与仙侠一样也存在参差不齐的现象,过度强调“武”而疏于展现“侠”的一面,根据这类小说改编而成的电视剧只能成为无武打片而非武侠。武侠虽然也有给人回味无穷的“爽”感,可是更多的是突出侠义无双在爱恨情仇中交织。
三鱼更喜欢英雄不问出身的武侠世界,金庸武侠中令狐冲、狄云、杨过这类主角在命运多舛的世道仍然活得有韧性、有洒脱、有悲情,相比于身负血海深仇又一路被贵人扶持的主角郭靖、张无忌、萧峰,前者有冲破世俗眼光与世浪捉弄的张力,后者虽然皆为侠之大者却都没有摆脱人情束缚与苍天弄人的操控。
就拿射雕大侠郭靖的成长史来看,倘若没有梁山好汉后代的“荫福”,江南七怪与全真高手丘处机的赌约也就不一定顺理成章,郭靖几乎是一路被贵人扶持,闯荡江湖时遇到了北丐洪七公护持,有几分《雪中悍刀行》中剑神李纯罡为徐凤年保驾一样。郭靖的智商与徐凤年不可同日而语,可是男主智慧不在线,便来了一个聪慧无匹的女主黄蓉来“凑”。
《射雕英雄传》当年的大火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由“女主内,男主外”向“力量与智慧的结合”的时代观念转变,男方负责力量(赚银子与忠诚),女方则负责经营与参谋。《射雕》也给了草民靠个人奋斗成就一番大事业景象的蓝图,可是细品之下才会发现郭靖的认识是“四分靠努力,三分拼运气,三分遇贵人”。想到“英雄不问出身”,应该再加上一句,“好汉也需要一个机遇,机会的机,遇贵人的遇”,因为尘世间很努力的人有很多,如果方向不对,力量再大也是无用功罢了。
一提金庸难免会想到古龙,如果是金庸的武侠是写“如何成为一代大侠”的话,那么古龙的武侠就是在写“大侠的烦恼”,李探花的飞刀再快再准也无法割断纠缠他一生的恩情与爱情,还不起的大恩若仇,舍不掉的大爱永伤。谢晓峰的剑再利再神,他也很难跃出自我画出的心牢,一心要逃避的终究是要面对,而楚留香、沈浪、陆小凤这类被卷入武林风波的洒脱豪侠,不问英雄出身,却顾大侠安去何方。
二、公子世无双的仙侠梦无论是介于武侠与仙侠之间的穿越类作品《庆余年》,还是以《斗罗大陆》为代表的另辟蹊径的奇幻异志,都是对“仙侠”的概念在维度上进行了大胆尝试并取得了较大的成功。《庆余年》给人最大的印象是试图把古代人对于神话的信仰用超现代的科技相挂钩,如果神与仙都是超脱时代文明的存在,那么“仙侠”二字就是冲破时代观念束缚与救赎文明火种的信仰。
《斗罗大陆》走的是反传统仙侠与神怪传奇的路子,在以往的仙侠神魔故事里,妖魔鬼怪基本上都是靠吸取人类精魂而提升功力的,而在斗罗大陆这片土地上,人类生而有武魂,觉醒了武魂后成为魂师。
魂师获取魂环不仅会增加功力,还会获得威力巨大的魂技,而获取魂环的方式则需要猎杀魂兽。魂兽也可以靠吞噬魂师增长修为,只不过魂师需要修炼万年以上才会幻化成人形,无论是魂兽还是魂师都可以靠不断地增加魂环而登顶成为斗罗,最终也有望成为神祇,这种构思可谓匠心独具。
说完这类新仙侠的可贵之处后,三鱼也来谈谈所不喜欢的地方,在这里首先说一下仅仅代表个人看法,可接受批评指正。无论是《斗罗大陆》里的唐三,还是斗气大陆里的萧炎,乃至《庆余年》里的范闲,连带上《雪中悍刀行》里的徐凤年,无一不是“公子世无双开挂虐完菜鸡虐狂龙”的设定,这就是个人不太喜欢的地方。
这种设定虽然读上去很爽却无法感受到经典武侠里的那种热血沸腾。爽文是用来过瘾消遣的,侠文是用来洗涤精神的,武侠继承了墨家“以天下为己任”的天命,仙侠应当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精神写照。
少年唐三就具备了唐门顶级高手的修为,少年萧炎就修成九段斗之气,范闲天生具备霸道真气,徐凤年少时忘记了开挂,刚成年就获得大黄庭浑厚内功与《天龙八部》中虚竹获得北冥神功如出一辙,虽然这几位未来的成就都为世间所罕见,可是他们都是走的“王者归来开挂到底的路数”。
唐三的父亲是曾令武魂殿忌惮的昊天斗罗,萧炎的父亲也是斗气大陆的宗师级斗圣;范闲的养父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其亲生父亲直接就是庆帝,他的母亲叶轻眉留下的一切人与物都令范闲受用不尽;徐凤年这位北凉世子身边高手如云,他从外出游历到入江湖都被父亲北凉王徐骁“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种“一开局就送元宝、送天赋、送攻略、送神兽宝宝(强力护卫)”,然后一路捡神级套装,再去闯江湖刷怪,很像是一个网络游戏的路子,网文圈有一个专用名字叫做系统文,这样的公子无双仙侠梦,终究是属于贵公子的华丽不实之梦,多少有几分不染尘。
《雪中悍刀行》连载结束后,《剑来》的横空出世令作者本身对仙侠的写作也上了一个新高度,从泥瓶巷走出来的平凡少年陈平安,历经苦难终成剑仙,仿佛又感觉到了“英雄不怕出身太单薄”的味道。对陈平安学剑影响最大的是阿良,“我叫阿良,善良的良,我是一名剑客”这句话也拉近了仙侠与武侠的距离。
三、文以载道与侠以明义自古就有“文以载道,诗以言志”的说法,某些文人觉得“文以载道”有沉重感,故此以温和、清淡之笔墨写出来的闲适与廖寂文章,用作品味生活美感与排解苦趣哀思很不错,可这类文章仿佛无骨的风筝一般,随风飘扬别有一番风味,可是在“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岁月,它终究不能迎风而上。
在三鱼看来,无论是仙侠还是武侠,重点还是一个“侠”字,因为只有“侠以明义”才会令主角们的行为趋向于正义化,失去了侠义之心的主角,无论是复仇还是争霸就会有形式偏颇的风险。
譬如《斗罗大陆》中唐三和小舞被追杀时遇到一只人面魔蛛拦路,结果导致小舞献祭,悲痛万分的唐三一怒将斗罗森林里的所有人面魔蛛全部杀光。虽说人面魔蛛这个物种比较讨厌,可给清洗光了人面魔蛛却有泄私愤的成分,毕竟人面魔蛛的魂环和魂骨对唐三后来的帮助极大,在海神九考之时,如果没有人面魔蛛的八蛛矛外敷魂骨的话,唐三不可能战胜深海魔鲸王。
《雪中悍刀行》中的徐凤年为轩辕青锋执伞,原著中徐凤年比电视剧更要“腹黑”得多,他除了“分走了”轩辕世家一半财宝,徐凤年还“带走了”轩辕家近乎一半的门客,这种做法虽然对北凉和轩辕家的平衡很好,可这就或多或少地有几分趁火打劫的意味。当然,从江湖险恶、庙堂无情来看,这样有“谋略和手腕”的徐凤年更符合做一个北凉王,可是这样的主角似乎就背离了仙侠的“侠义”二字。
正如轩辕家的门客袁庭山所说的那样,武林中绝大多数的至高武典都被豪门世家与各大宗门掌握,身在底层的人想要变为强者,依附于各大门阀与宗门几乎是避不开的一条路,而主角一出生就坐在了王位之上,占尽先天优势“觉醒或归来”的王者再霸气,也就只能过过眼瘾非难以令人感动共情,这多少有些不接地气,毕竟多数人是平凡的芸芸众生。
这样的仙侠故事的主角即便有“拒北城抗北莽”的壮举,这也很难引起读者内心的共鸣,因为主角这样做固然有益于天下,客观上也有保住北凉王座的成分,这与《天龙八部》里萧峰折箭自戕止兵戈无法相比。最后,轻叹一声,“草莽逆袭泣丹志,公子无双尽爽文”,仙侠与武侠都不应该淡化“侠”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