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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天黑得早,日暮的最后光辉只短短几刻就消失殆尽,月上枝头,深深宫墙只剩下红墙明瓦上厚厚一层积雪映着微微的光。
冷风里的云兮被冻得脸色发白,她没穿厚袄,而只是披了件夏日单衣,领口与袖口处缀着的红宝石与琉璃贴在皮肤上,冰凉透骨。
她今日遇见了几个顽劣皇子,见了她以后就故意过来,说什么西夏多出能歌善舞的美人,而你云兮为西夏郡主,定是个中翘楚,非要她换上单薄的夏衣给大家跳上一曲。
云兮纵使不愿,但也没有办法,如今去国千里,作为投入中原王朝的质子,她深知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忍耐。
瑟瑟冷风拂过,她拢了拢单薄的衣衫,忽然见前路有几人执明灯在侧,而后,一位身着玄色锦衣,外披狐裘大氅的年轻男子骑马经过,所经行之处,宫人皆俯身行礼。
能在宫里策马的人不多,云兮只愣了片刻,就见那人已经行至她身旁,高头大马上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看向她,天生带笑的弯唇,含情的桃花眼,尤其是那一颗落在鼻梁骨左侧的朱砂痣,就好似滴落在雪白宣纸上的朱砂。
明明是温柔似水的长相,偏生出一股肃杀之气。
云兮身侧的手攥了攥,垂下眼眸,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声,“督公。”
南宫逸倒是也不意外云兮能认出来他,手指摩挲了两下缰绳,猜测道:“西夏郡主?”
云兮点点头,“是。”
南宫逸看了她几眼,又问,“郡主何故穿着夏衫?”
“难不成是宫里有人对郡主不敬?”
他微微俯身,长发垂落到云兮肩头,“兴许我能帮帮郡主。”
西夏虽为中原属国,但实力不容小觑,要不是因为今年入冬早,又遭逢雪患,百姓无粮,牛羊马匹无草,才不得已向中原借了几万石粮草。
那会儿南宫逸正为在朝堂中安插心腹的事忙的不可开交,也就没在意这些小事,认为那傀儡皇帝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没想到一时不察,皇帝居然以借粮要挟,让西夏谴一质子来中原。
偏偏这一代的西夏王无子,仅有两个女儿,无措之下,西夏王长女云兮郡主,自请为父王分担,来到中原为质。
作为众质子中唯一一个女子,云兮不仅没有得到关照,中原皇帝还任由她被人欺辱。
且不说眼下如何,但凡往长远了看,经历冬日水患,西夏到夏季定是水草丰沛,兵强马壮,到时候又少不得一番争端。
“废物东西。”
南宫逸暗骂了几句皇帝,又揉了揉眉心,长睫毛掩去眼里的不耐,朝马下的云兮伸出了手。
他把自己的狐裘脱下,披到了眼前的少女身上,“郡主住处尚远,不若去我那里喝杯热茶?”
细碎的雪从檐上落到南宫逸的手心,化成小小的水珠。
云兮抬头,定定看了眼前人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手交了过去。
以往在西夏时,云兮曾听过不少关于南宫逸的传闻。
这位督公出身于簪缨世家,父兄都是戍边重臣,原本他也应该上战场光耀门楣,但十年前先皇却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南宫一族全部压入天牢。
凡成年男子皆斩首示众,女子为官奴,幼童入内宫。
那时候南宫逸还不到十岁,受宫刑,入宫做了内侍,又因为罪臣之子的身份受尽了折辱。
没人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当今皇帝即位后,南宫逸建言献策,深得皇帝宠信,一步步踏上高位,甚至朝廷内外无论是何品阶的朝臣,都得毕恭毕敬作揖,尊称他一声“督公”。
云兮如今摸不准南宫逸的示好有什么用意,但左不过是想收拢西夏的人心,那她也就顺水推舟应承下来好了。
深宫之中没有白得的好处,且待再看,要用什么交换。
宫里质子所住的寝殿偏远荒凉,深冬时节连碳火都供给不足,南宫逸便做主让云兮搬到了自己的住处。
两人住的近了,碰面的机会便多了起来,再加上南宫逸有意拉拢,就常常一同用膳或下棋闲聊。
银质香炉升起袅袅的烟,层层帘幕后,暖融融的房间里,云兮摩挲着手里玉制的棋子犹豫不定。
她对面的南宫逸笑了笑,修长的手指一下下轻轻敲着桌面,“下棋何必瞻前顾后呢,路明明只有一条,朝着自己最想要的地方攻城略地就好了。”
“哦?”
云兮的手顿了一下,抬眼问,“那督公最想要的是什么?”
南宫逸依旧笑吟吟的,手里的墨玉子没放到棋盘上,而是压在了旁边某本打开的奏折的朱红玉玺大印上。
他朝前探身,直到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才停下,鼻梁骨左侧那颗朱砂痣在云兮眼前晃着,沈内相轻声笑道:“郡主……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无意中窥探了这种机密的云兮心脏急促跳动,她顿了片刻,深吸了口气,把自己手里那枚白玉子放到了南宫逸手里。
“若是云兮愿助督公一臂之力,那……”
南宫逸接住了那枚棋子,也握住了云兮的手,“那郡主该有的,西夏该有的,只会多不会少。”
虽说这个决定做的有些仓促,但云兮知道,无论再给她多少时间深思熟虑,她也仍旧会选择站在南宫逸这一边。
西夏作为属国,本就与中原关系紧张,尤其是近几十年,先帝和如今的皇帝都昏庸无道,供奉岁银要的越来越多,互市的税率也一年比一年高,他们养出来的最好的宝马才只能换两石粟米。
西夏王自己也起过不臣之心,但因不愿起干戈而放弃了。
眼下有这么一个改朝换代,为西夏争取利益的机会,云兮一定会抓住。
她不在乎被南宫逸利用,南宫逸需要西夏的支持,而她需要依仗南宫逸的权势,各取所需罢了。
朝堂里现在几乎有一半都是南宫逸的人,他步步为营这么多年,心血全放在这里。
并非是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宏图大志,他只是为报家仇。
先皇狠毒狭隘,飞鸟尽良弓藏,将手握军权的南宫一族赐死。
南宫逸想不出先皇到底是自大还是愚蠢,竟然还留下了自己这么个“罪臣余孽”。
而即位的新皇就仅剩下愚蠢了,毫无所知的当了南宫逸手中的提线木偶,唯一做的对事就是误打误撞把云兮送到了南宫逸手里。
内有朝臣铺陈,外有属国支持,中原的皇位几乎就被放在了南宫逸的手掌心。
时隔不久便是小年,宫里大摆宴席,云兮在席上又遇见了那几位皇子。
大概是被南宫逸敲打过,几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找过云兮的麻烦了,但毕竟年少无知,自认为是天潢贵胄,被南宫逸一个内侍管教多有不服,此刻见了云兮,就兴起了报复之心。
宴后又把人逼到偏殿,让人穿上舞娘的衣服跳舞看看。
云兮的神情里都是不耐烦,她懒得与这几个蠢货纠缠,抬眼看了几人片刻,弯唇笑了一下。
以往在宫里孤立无援只好忍耐,现在……她不认为南宫逸连这几个人都处理不了,所以那还忍什么呢?
她伸手解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在那几人不怀好意又轻浮的眼神下,脱了厚重的冬衣。
但她并不是为了跳舞,而是为了不受约束地施展拳脚,她可不是弱女子,在西夏该学的功夫一样没落下,现在以一人之力把那几个草包皇子,打的爬都爬不起来,也算是解了之前的气。
云兮遗传了西夏王后的美貌,颇具异域风情,发色较浅,眼瞳细看是深深的蓝色。
此时慢条斯理地抹了抹手上的血,居高临下的扫视上一刻还盛气凌人的皇子们,她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坏心眼的祸水东引,“想报仇去找南宫逸。”
南宫逸的名头不用白不用,反正只是些小麻烦而已。
她打了人,心情很不错,口中哼着来自家乡的小曲,然后一转身,就看见了斜倚在偏殿门口暗处的南宫逸,对方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
云兮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道,“督公?您什么时候来的?”
“嗯。”
南宫逸走近她,笑吟吟道,“你说让他们找我报仇时来的。”
其实南宫逸来的比那还要早,原本是因为处理政事而没空参加这些没用的筵席,但才提笔写了几个字,他就开始担心云兮会不会在席上又受欺负。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赴宴,结果就刚巧看见那几个家伙把人逼去了偏殿,而云兮居然还真的乖乖准备脱衣服。
看到这里时,南宫逸本打算出来把人带走,但刚迈了一步,就见受欺负的漂亮郡主一改往日的委曲求全,动作飒爽地把人打得落花流水。
甚至还在打完以后推卸责任到他身上。
南宫逸深觉自己之前看错了人,这才不是什么寄人篱下的可怜小白兔,明明是只吃肉的小狐狸。
“我只是……”
云兮纠结着该怎么和南宫逸解释,但南宫逸看起来并不在意,而是伸手贴了贴她冰凉的脸。
偏殿本就寒冷,她为了方便打人时脱了衣服,打架时沁出的汗被风一吹,皮肤就更凉。
“冷不冷?”南宫逸问,又看了眼被扔到地上沾了灰的外衣,颇有些嫌弃。
他说,“来我这里吧。”
不是像之前那样脱了大氅给云兮,而是松了松大氅的系带,敞开,把云兮裹进了怀里。
暖意和着南宫逸身上的淡香一同扑面而来,云兮就这么被人揽在怀里一同朝外走,冰天雪地里,却脸颊滚烫。
南宫逸低头看她,一手揽着她,一手抓着大氅开口,只好用脸去贴了贴她的脸颊。
“怎么这么烫啊?”
南宫逸鼻梁上那颗朱砂痣在云兮眼前闪过一下,“莫不是发热了?”
怕人真的生了病,回了住处,南宫逸先让人端了御寒的汤药来。
黑黝黝的药熬得很苦,云兮皱眉几大口咽了下去,又连喝了几杯清茶漱口。
只是再看南宫逸那碗却纹丝未动。
她轻挑了下眉毛,“督公怎么不喝?”
南宫逸倒是坦诚,“我怕苦。”
云兮笑了,“小儿才会因为怕苦而不肯喝药呢。”
“是啊。”
南宫逸轻轻敲了敲碗壁,回忆道,“我小时候就不爱喝药,我母亲就又是哄又是骗,一会儿说再不喝药就让我兄长打我,一会儿又说乖乖喝药就允许我多吃一盘点心。”
“后来……”
他眼中因旧事亮起的神采暗淡下去,后来怎么样云兮也知道,他兄长没了,母亲也没了。
“……”
房间里安静下来,云兮迟疑了下,夹了块点心不太熟练地喂到了南宫逸嘴边,“往后督公吃药,我可以为督公拿点心。”
“吃吧,以后就不苦了。”
烛火渐渐弱下去,云兮靠在软椅上,她今日太累,而那御寒汤药又有安神的效用,上一刻还在和南宫逸说话,下一刻就睡着了。
南宫逸轻声叫了她几声,见人没反应,只好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寝榻上。
窗外的雪愈发大了,时不时有压折竹枝的声响传来。
身旁的云兮侧过身,下意识的朝体温较高的南宫逸怀里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沉沉睡去。
南宫逸僵硬片刻,叹了口气,还是顺从心意把人抱得更紧。
深宫岑寂,凄冷深夜,只有他们相互取暖。
那些没被察觉的心思暗流汹涌,不自觉下,两人与彼此待在一起的时间就越来越长,甚至连大年夜那天,也约了一同守岁。
这是云兮第一次在离家万里的地方过年,也是南宫逸入宫十年来首次有人陪伴着过年。
两人心里都很感慨,上好的宫廷酒一杯接一杯,很快就都红了脸。
其实云兮还好,她在马背上长大,饮惯了烈酒,现在也只是微醺。但南宫逸倒是真的有点醉了,不过他酒品很好,醉了也只是盯着云兮看。
云兮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佯怒道,“你看我做什么?”
南宫逸没说话,凑近了点,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看心悦之人,有什么不对吗?”
残留的清醒警告过南宫逸,让他不要这么冲动,但他不想再等,他只想和云兮一同一醉方休。
南宫逸想过无数种云兮可能出现的反应,也许是冷漠拒绝,也许是虚情假意的接纳,或者运气好了,云兮对他也有几分心意,两人甜蜜相处。
但他没想到第二天醒来,云兮起的比他还早,从早膳开始就对他体贴入微,又是夹菜又是盛粥。
他说什么都依着他,就连下棋都让着他。
受宠若惊的督公大人有些摸不清情况,只好试探的问了几句。
“那个……”
云兮又开始脸红,“昨夜你亲我了,我想了一晚上,我觉得我也是心悦你的。”
她结结巴巴道,“那个……你,你不同于寻常男子,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想多加爱护你一些。”
“嗯?”
南宫逸挑眉,“你说什么?不同于寻常男子?”
云兮声音低了点,头也低下,只剩一对通红的耳尖,“你我二人日后……定是不能行夫妻之实的,但……但我并不在意,孩子就找族亲过继一个就好。”
南宫逸轻笑了声,“呵。”
“我这话只说一句。”
他伸手捏着云兮的脸颊,迫使人抬头与他对视,“当年我入宫时,宫里掌权的太监总管曾受恩于我父亲。”
云兮有点没明白,“什么?”
“我说了只说一句。”
南宫逸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腰带上,“至于其他的,你可以自己看看。”
“怎么样啊?我的郡主?”
——
立春过后,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南宫逸的计划紧锣密鼓的铺展开来,而云兮回西夏的事也踏上了归程。
两人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云兮心里不舍,南宫逸更是无法接受别离,晚上睡觉时会把人紧紧抱在怀里,重复很多遍,说以后会一直在一起。
明明最开始只是利益的博弈,但两人却不约而同交付了真心。
云兮回西夏的第二个月,万事俱备的南宫逸宣布废帝自立,朝野上下一片震惊,除了一半他自己的人持归顺态度外,还有一些前朝顽固旧臣,大骂南宫逸是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要联手外邦属国来清君侧。
身着新制龙袍的南宫逸笑笑,“属国?我倒是希望他们来。”
中原的六个属国目前都持观望态度,谁都不希望自己做那第一个出头鸟。
只有西夏,在政变时便遣人动身,此时刚好到达京城。
年轻的西夏郡主着盛装上殿,在新皇不加掩饰的惊喜眼神中俯首行礼,“吾皇万岁。”
她的到来算是表明了西夏的态度,其余属国见最兵强马壮的西夏尚且如此,便也都上书庆贺新皇表示归顺。
从此万国来贺,名正言顺。
“你怎么都没告诉我你会来?”
寝宫里,南宫逸高兴的不行,把几个月没见的人翻来覆去的看,又心满意足的抱在怀里。
云兮笑道,“过几日你登基大典,我当然要来观礼。”
“嗯。”新皇听到登基大典这几个字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情愿。毕竟这个典礼要忙上好几天,可他的皇后才刚来。
于是他非常利落的决定,“先不办了。”
“过些时日再说,至少让我先把这段日子缺的补回来。”
云兮非常不赞同的指责他,“你这是昏君!”
“是啊。”
南宫逸点头承认,又笑道,“儿时我父母曾让修道之人为我看面相,那人说鼻梁有痣的男人会沉溺美色,经不住诱惑。我二十年来从不相信,见了你,方知他说的没错。”
两人亲近了一会儿,南宫逸又带云兮去了御书房,桌案前一位小少年正满脸严肃的写策论。
“那是我兄长的遗腹子,当年被世交家的叔父冒险保下来,如今刚刚十岁。”
他捏捏云兮的手心,“等到他再大一点,我就把这幅重担丢给他,然后陪你回西夏,或者去任何地方,一辈子在一起。”
云兮抬头看他,眼眶有些发热,原来之前南宫逸说的以后一直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不是情到深处的情话,而是承诺。
两人靠在书房外亲吻,再换气休息时,云兮见那小少年好不容易背完了治国经略,又开始埋头写其他什么,歇都不歇一下。
她扯扯南宫逸衣袖,“他才十岁,你未免也太严格了。”
南宫逸毫无半点愧疚之心,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个果脯喂到云兮嘴里,“他早点独当一面,我就能早点天天陪你。”
“况且我幼时兄长待我要更严厉许多,起五更逼我念书,学不会还拿小棍敲我的手,我这么对他儿子是应该的。”
云兮哭笑不得,“你……怎么连这点仇都记。”
“你的心也太小了。”
“嗯。”
新皇伸手到云兮嘴边,接过她吐出的果核,随口道,“要比果核还小一点。”
云兮故意皱眉,“哦,那我在你心里岂不是分不到多少位置?”
南宫逸笑了,“是啊,只比天地山河大一点。”
——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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