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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酒吧里的人也多了起来，昏暗的环境里，混乱的灯光与激昂的乐声把人群的情绪推向高潮。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台上那支乐队上，尤其是侧后方的那位年轻的女鼓手，格外引人注目。

不仅因为女鼓手不常见，更因为她是个十分漂亮的女鼓手。

她染了头浅蓝色的头发，额前的发丝随着敲击架子鼓的动作上下飘动，黑色的紧身皮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轮廓，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偶然被灯光照到，会折射出一瞬亮光。

在这种喧嚣的热潮中，这位漂亮的女鼓手仍旧表情冷淡，皱着眉，与周遭环境融合又疏离。

台下，于适极少来这种场合，身上还穿着下班后没来得及换的衬衫和西裤，正式得格格不入。

但好在他长得好，难得的清俊儒雅，将近三十岁的年龄让他显得成熟而温和，更具魅力。

他端了杯酒精饮料站在那里，不过几分钟，就有人过来搭讪。

不过搭讪的人聊了几句就感觉出来于适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鼓手吸引，便替他介绍道，“最近新来的人呢，架子鼓打得特别好，叫萧筱 。”

“萧筱 。”

于适弯唇笑了笑，轻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他说，“我知道。”

乐队下场休息后，萧筱把额前汗湿的发捋起，拧开了瓶水喝几口，冰凉的水珠顺着瓶口沾湿下巴和脖颈，她没在意。

下一刻，身旁就有脚步声传来。

来人伸手往她面前递了张纸巾，萧筱没接，那人见状便直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然后用纸巾细致的帮她擦掉脸上的汗和水。

“你……”

萧筱第一反应是皱眉反抗，但看清来人是谁后，抗拒的动作一下子减轻，只怔愣了一下便换上不耐烦的神情

“你怎么来了？”

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于适。

于适没说话，只认真地帮她把汗一点点擦完，才温声道，“来接你回家。”

接她回家？

这话让萧筱有点不自在。

她抿了抿唇，忽然想到小时候看见别的小孩都有人接送，她心底也多少羡慕过，只不过一直没能实现。

过了这么多年，于适倒是成了第一个对她说这话的人。

这种温情和好意总会让萧筱有点别扭，她蹙紧眉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想就这么被于适一句话带回去，索性在衣兜里翻了一下，找出来一根皱巴巴的烟。

正想点上，烟就被人从指尖抽走，折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于适的个头在男生里都算很高，相较于她更是不少。

此时这人垂眸看她，下班后没摘下的眼镜反射出一片光，遮挡住了视线，颇具压迫感。

这让萧筱摸不清这人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于适伸手按在她后背，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却带了点不容置疑：“要回家了，乖乖听话。”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酒吧并不算远，回到家洗完澡后，萧筱去客厅拿自己的乐谱，回房间的路上却被拦住。

于适手里端了杯牛奶，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杯壁上敲了两下，“睡觉前把奶喝了。”

萧筱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去，“……不喝。”

他不爱喝纯牛奶，如果这是杯啤酒或可乐倒是还可以接受。

“不行。”

于适很有耐心的和她理论，“给你放了蜂蜜，是甜的。”

这种哄小孩一样的话萧筱最招架不住，勉为其难地还是一口气喝完了那杯牛奶，连唇边的奶渍都没来得及擦干净就落荒而逃。

站在原地的于适弯唇笑笑，去厨房慢条斯理的洗干净了那个空杯子。

感觉家里多了个小孩 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于适和萧筱的哥哥是多年好友，在更早之前，他对好友口中的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叛逆妹妹就已经有了许多兴趣。

萧家父母忙生意，对孩子不上心，还奉行打压式教育。

萧筱出生的时候又正是他们的事业黄金期，更没空管，所以等到反应过来时萧筱已经变成了最令人头疼的哪类女孩子，和他们不亲近，且叛逆又不听话。

父母自觉权威受到了挑战，家里整日争吵，萧筱烦不胜烦，大学就报考了很远很远的学校。

萧筱哥哥不放心妹妹，想到了于适也在这个城市，就只好拜托好友多照顾一下萧筱，看着萧筱别惹什么事。

毕竟姑娘家，要操的心不少。

打架子鼓算是萧筱为数不多的，发来发泄烦闷的爱好之一。

因为要去酒吧表演，所以她肯定住不了宿舍，找房子时被于适得知，这人直接把她带到了自己家。

“离酒吧和学校都很近，你愿意的话可以住我这里。”

于适说这话时揉了揉萧筱的头发，神情很温柔，比她自己的哥哥更像家人。

于是萧筱也就鬼使神差的接下了那把钥匙。

于适在附近的大学当老师，两人日常的时间基本吻合，所以几乎每天都会一起吃饭。

一段时间过后，于适就能摸清萧筱挑食的对象——不爱吃肉，不爱喝粥。

平时对碳酸饮料垃圾食品倒是积极得很。

既然萧筱是好友的妹妹，他多多少少也当自己的妹妹来看，总是忍不住管着萧筱 ，例如严格限制冰箱里的可乐数量或者饭桌上总给人夹肉。

油腻腻的荤腥让萧筱很不情愿咽下去，但不吃的话，于适就会安静的看着她，明明没出口催促，却让萧筱 心底无端有种做了错事的紧张感，只好一口吃掉那些菜。

这时候于适就会像哄小孩一样，温柔地点点她的额头，笑着夸道，“真棒。”

又伸手盛一碗粥给她，“那是不是也能再喝一碗粥呢？”

萧筱还陷在那句带着夸幼儿园小朋友语气的“真棒”里，她耳尖有点发热，下意识的就伸手接过碗。

于适靠在椅背上笑着看她，什么叛逆小孩，明明夸一句就会很听话。

隔了不久刚好是乐队主唱生日，在酒吧的表演结束后，大家又找了个地方喝酒庆祝。

萧筱年纪最小，又是女孩子，乐队的人都不会可以劝酒，但她自己还是喝了不少，回到家以后还晕乎乎的，刚推开门就一头栽倒在于适怀里。

浓郁的酒气让于适皱了下眉，把人扶好喂了几口水，萧筱就闭上了眼，含糊不清说自己困了要睡觉，又说还没洗澡自己要去洗澡。

她现在这幅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去洗澡太不安全，于适怕她在浴室摔倒，哄着劝了半天也没办法，和醉鬼讲不通道理。

于适只能给浴缸放好水，然后把人扶到边上，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不能超过十五分钟。

“我就站在门口，哪儿也不去，有事喊我。”

萧筱只是有点晕，并没有醉到不能自理的地步，她嫌于适啰嗦，闭上眼睛有些不耐烦地直接开始脱衣服。

于适心头一跳，匆匆忙忙跑出去，关上门，

信守承诺地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小醉鬼还算懂事，十分钟左右便出来了。

包裹着浴巾的萧筱，露出了白皙偏瘦的手臂和肩颈。

于适一直都知道萧筱有纹身，但平时萧筱穿长袖居多，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纹身的全貌。

是萧筱写出来的第一份乐谱，用流畅的线条串联，构成一副巨大的翅膀，淌过白皙的肩胛骨，从左肩蔓延到右肩。

在于是蒸腾的水汽之下，那些线条变得不甚清晰，于适沉默的垂眸，喉结微动，压下心底那点异样的情绪。

“过来，吹头发。”

于适把人牵到沙发坐下，萧筱特别乖地跟着。

浅蓝色的发丝柔软潮湿，缠绕在指尖，于适耐心地拨动，发丝被吹起，露出来了萧筱耳垂上的耳钉。

今天带的是一副黑色的宝石耳钉，小巧精致，闪着微微的光，更衬得人皮肤白。

于适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萧筱觉得有点痒，睁开眼睛看她。

即使现在晕乎乎，萧筱潜意识里也仍旧以为眼前的人会像她的父母一样指责她，说她打耳钉是不乖，是学坏，不入流。

但于适没有，于适只是很认真的夸赞，说，“好看。”

“纹身好看，耳钉也好看。”

萧筱眨了眨眼，又听见这人问，“但是，有没有很疼？”

打耳钉时的确有点疼，纹身时是很疼，不过萧筱自己都没在意。

偏偏于适显得很在意，“吹一吹就不疼了。”

微凉的气息洒在耳垂上，萧筱没来由的一阵酥麻，脸红了一片，分不清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别扭地转过脸去，不甚清明地胡思乱想着，然后靠在于适身上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末，刚好不用上学，于适也没去上班。

窗外照进来的光把萧筱的脸颊晒得发烫，她皱眉想伸手挡一下，身边却先有人伸手贴了贴她的脸颊。

于适神情很自然的坐在她床边，见她睁开眼睛就弯唇笑道，“醒了就起床吃早饭。”

萧筱怀疑自己还没酒醒，顿了顿才诧异道，“你……你怎么……”

于适理由很充足，“你喝太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睡，就在你床边守着。”

“…哦。”

萧筱下意识开始回想昨晚喝酒的事，她有个好体质，喝酒不断片，所以昨晚上于适给她放洗澡水，于适给她吹头发，夸她耳钉好看的回忆就像录像带一样一帧帧放映在眼前。

萧筱石化了，血液似乎一下子都涌到脸颊上，她不再敢看于适，红着脸跑去洗漱。

晚上再去酒吧时，萧筱有点心不在焉，她在猜今天于适还会不会来？

没有人告诉她，这种带着微微急迫的，渴望的，但并不让人烦躁的微妙心态叫做“期待”。

乐队偶尔也会有邀请观众上台一起表演的环节，今天选中的人是位帅气的男生，结束后合照时没防备地牵了一下萧筱的手，但很快松开。

乐队的哥哥们笑着打趣了几句，大家都不算在意，萧筱也就很快忘了这个小插曲。

于适今天当然来了，在酒吧走廊里，安静的等着换衣服出来的萧筱 。

萧筱出来后拉了下他衣袖，“走吧，回家。”

于适没说话，而是低头圈住了萧筱的手腕，平日里温和的眼神此刻在昏暗的环境里竟透出些深深的危险感。

心脏突兀的重重跳动一下，被她注视的萧筱下意识想后退半步，却被背后冰凉的墙壁挡住。

于适牵起她的右手，修长的五指一点一点卡进她的指缝，最后与她十指相扣。

“喜欢牵手吗？”

萧筱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就又见她靠近，两人的气息交融，于适又轻声道：

“乖乖，帮我把眼镜摘下来。”

他的命令对萧筱来说似乎有种魔力，让人不自觉的想去服从。

萧筱指尖颤抖，冰凉的眼镜框架硌她他手心里，她闭上眼，下一刻，对方温热的唇就贴上来。

于适的吻和他本人一样，明明起初给人的感觉是温和成熟，不疾不徐的，但在萧筱还没意识到时，就已经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一步步攻城略地。

细微的喘息声与吮吸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显得格外明显，萧筱感觉自己嘴角都发麻了才被放开，于适仍然笑着看她，没了眼镜的遮挡，这人眼里的神色一览无余。

他用指腹擦过萧筱还带着水光的唇瓣，那里充血泛红，像涂了口红一样。

于适忍不住又低头轻轻亲了一下，温声夸赞，“很漂亮。”

莫名其妙和于适接吻后，萧筱陷入了一种略微有些慌乱的状态，甚至连一个来自于适的简单对视都会让她脸红心跳。

纠结半天，只好在再次去酒吧时问了问乐队的哥哥们。

贝斯手大为惊讶，“你是说你被一个人强吻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筱点点头。

“那还不简单。”主唱凑过来出主意，“你喜欢就去表白啊，不喜欢我们就帮你去把那人揍一顿。”

所以喜欢不喜欢呢？

萧筱把滚烫的脸颊埋在手心里，反正不能让几个哥哥把于适打一顿，那就……表白好了。

萧筱的叛逆仅限于不听父母话，但从没在爱情上叛逆过的她，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

想了又想，最后干脆往家里搬了箱酒，坐在地毯上开了几瓶，打算喝酒壮胆。

等她喝到脸颊泛着微醺的红晕时，于适回来了。

这人站在门口愣了一下，才过来抽走她手里的酒瓶子，蹲下和她对视，“怎么又喝酒？这么不乖。”

萧筱还没说话，耳朵先红了，不自然的躲开对视的目光，感受着自己一下下如鼓的心跳。

于适笑了，“嗯？”

“我……”

萧筱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电话铃声打断，她有点茫然的蹙眉去看手机，却发现来电显示上是父亲的名字。

原本想直接挂断，可不小心按到了接通，中年男人的嗓音立刻从电话里传来。

明明是想表达关心的联系，却每一句都是指责，说萧筱不懂事不朝家里打电话，又说萧筱每个女孩样只知道玩架子鼓，最后还翻旧账提到高考报志愿太远那些事……

这么多年来萧筱和她父母就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三句以上的话，眼下又要吵起来，却忽然被于适抱了抱。

对方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走，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要生气，我去和他说，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萧筱捏了捏手心，点点头，“……好。”

其实如果放在以前，萧筱不可能被人劝着安静下来，她一定会和她爸吵起来。

但是现在和来自于适的安慰和拥抱相比，那些旧日顽疾似的怒火就显得那么不值一提，轻如鸿毛。

于适说有他在呢，所以萧筱就真的没再抢过手机和父亲争论，只是看了很久于适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背影，然后又低头看地毯上扔着的酒瓶子和瓶盖。

一个啤酒瓶盖有二十一个齿，她低头慢吞吞数了很多遍，等到于适回来时就像个答出题目的小学生一样，举着瓶盖给于适看，“21，我数的对不对？”

她已经完全不在意刚刚那通电话了。

于适的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低头亲亲她，“对，乖孩子。”

“怎么这么招人疼啊？”

萧筱在这些亲吻里忽然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我今天本来想告诉你……”

她话没说完就被于适打断，对方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知道。”

这个走向是萧筱没有想到的，她歪了歪脑袋，蹙眉发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爱你，也知道你喜欢我。”

于适很认真地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温柔而坚定，“给了你几天时间想清楚。现在，乖乖，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是。”

萧筱小声回答，主动凑过去贴了贴于适的脸颊，又认真重复了一遍，“是。”

在一起后，萧筱感觉自己前二十年没人管的日子彻底终结了，因为她男朋友真的超严格！

平时看着她按时吃饭天冷加衣服还是小事，主要是萧筱偶尔想喝点酒都得背着于适来。

如果被发现了，于适倒是也不会责备她，只是会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轻声发问：“宝宝，我们说好的不可以喝酒，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萧筱只好乖乖把藏起来的就都递过去。

“嗯。”

于适接过各式各样藏酒的器具，将它们丢入垃圾桶，又过去亲亲萧筱还带着淡淡酒香的唇瓣，亲吻她的耳钉和纹身，“那说话不算数的人是不是要受一些惩罚？”

萧筱一下子想到了上次的“惩罚”内容，脸颊通红，连冰凉的钻石耳钉都被她耳垂上的温度染热。

但被于适看着，她还是主动揽住了对方的脖颈，埋头在于适胸前，胡乱点了点头，“是要惩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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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倾心，两颗真心，彼此信任，相爱至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