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一团麻,总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我在工作和生活上遇到了很多烦恼,一直在焦虑之中,直到大舅来我家还钱,终于治好了我的焦虑。
大雪天,大舅竟然顶着一头雪花来到我家里。妈妈知道他要来,高兴坏了,又买菜又买肉,我以为妈妈是为大舅来钱感到高兴呢。大舅2年前生病,向我妈妈借了2万块钱,妈妈说不用还了,大舅坚持说到了日子就还。
所以,大舅今天冒雪来我家,就是按照日子来还钱的。大舅敲开门,先去厨房,把自己养的两只土鸡放在厨房的一个纸箱子里,这才来到客厅坐下。
我妈妈提前搜刮我不要的衣服,说是大舅的身材跟我相似,他是农村人,穿你剩下的衣服也美得很!我妈妈给大舅介绍我的衣服,你看这些衣服都是八九成新的,你穿不丢人。大舅呵呵直乐,这是真心喜欢的表现。
妈妈做了一桌子好菜,大舅也不客气,吃饱喝足之后,就要走。妈妈怎么留都留不住。大舅出门前,递给我妈一万一千元现金,说,借你2年,给一千元利息。妈妈死活不要,大舅急吼吼地说:你不要,我就再也不向你借钱了。妈妈一听,赶紧收下钱。我从未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借债人。
大舅临出门,趁大舅来不及查看,妈妈把一件新买的羽绒服塞进大舅背的蛇皮袋里。我知道妈妈是专门给大舅买的厚羽绒服,她却说:天冷了,你要换一件厚羽绒服了。这是孩子穿剩下的羽绒服,八成新,你可别嫌弃。大舅只是“哦”了一声,背着蛇皮袋就走了,头都没有回。
我很好奇,妈妈为什么对大舅这么好?其实,我跟大舅很少见面,不是很亲近,没有那种亲人般的感情。只是知道他的一些信息:妈妈有三个兄妹,大舅是大哥,妈妈是二妹,还有一个三弟。
妈妈和三弟在城里生活,大舅独守老家的祖屋,一直在家里务农,一般很少进城。大舅之所以贫困潦倒,只因他是残障人士,他的左手断了三根手指,无法跟村里人去城里的工地上打工,只能自己在家里种地,生活很贫困。妈妈和三弟一直想帮助他,但他倔得像头驴,坚决不接受他们的资助。
大舅实在太穷了,一辈子没说上媳妇。姥姥爷爷走后,他也不再有成家立业的念头了,自己独居,自己干活,自己养活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大舅不会向二妹和三弟开口借钱。两年前,大舅借了一万元看病,又攒了两年,凑齐一万一千元就着急来还钱了。
我从小在城里上学,后来一直去外地上学,跟大舅不亲,也不清楚他的故事。这次见到了,就好奇地问妈妈,为什么家里对大舅这么好?
妈妈还没说话,眼眶就红了,终于给我讲了大舅的故事:
你可不能小瞧了大舅,他可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和三舅其实都想帮助他,可他倔得像头牛,打死也不接受别人的帮助。
你大舅对家里是巨大贡献的,对我们都有大恩啊!那一年,你姥姥得病着急动手术,可家里却拿不出三万块钱。我当时还在上学,三舅年龄更小,我哭着喊着要辍学打工,给你姥姥看病,一家人只是哭泣,就是凑不上这三万块钱。
那个时候,你大舅在县城一家私人厂子里当车工。他一狠心,自己悄悄把手指伸进车床,冲断了三根手指。大舅托着手来找老板,老板当时就吓坏了,这个厂子就用了“黑工”,他害怕把事情搞大,立即给大舅赔了三万,一根手指一万块。
大舅简单包扎了一下左手,就跑到医院,交上了手术费。你大舅是一个狠人啊!为了救你姥姥,他自己车断了三根手指,只能做无名英雄,不敢往外说,怕老板说他讹诈。断了三根手指,他又没有文化,注定要痛苦一生了。我久久说不出话来。这确实是一个狠人,自己敢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大舅是一个好人,有担当,牺牲自己,又不抱怨人生,更不麻烦亲人。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牺牲自己后从不抱怨、不后悔、不矫情、不诉说,这样的狠人,我是第一次见。人生无常,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