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那年,姐姐和太子定下婚约。
我指着角落中最不受宠的小皇子:「我以后要嫁给他。」
因为我的双眼能看到他人气运,在他头上盘旋着一条小金龙,他是未来的真龙天子。
1.
我们是同胞姐妹,在外貌上如出一辙。
不过,还是有细微区别的,我下巴左侧有颗痣,姐姐的长在右侧。
自此,整座姬府的人都围绕着姐姐转,而我无人问津,无人关心。
那天,姐姐和我在府内河边游玩,突然,姐姐一个不慎,脚滑掉进河里。
旁边的侍女不会游泳,站在岸边着急大喊。
我天生水性就好,毫不犹豫跳进水中,把姐姐救起。
父王和娘亲闻声赶来,抱着姐姐问长问短,浑然不顾全身湿透的我。
娘亲质问下人,「璇儿好好的怎么会掉落河中?」
下人刚开口,姐姐颤颤巍巍说道:「是…是妹妹不小心把我推下去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姐姐,不明白她为何要颠倒是非?
我拼命解释,可是父王和娘亲对姐姐的话坚信不疑。
夜晚我被责罚,浑身带伤,就连晚饭都不给吃。
我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小小的身躯,低声抽泣。
事后,我问姐姐那天为什么要骗娘亲和父王?
姐姐穿着精致好看的纱裙,趾高气扬对我:「我天生凤命,将来必定不凡,但是一想到我有个长得和我相似,废物般的妹妹,我就感到恶心,要是娘亲就生我一个孩子,那该多好啊!」
原来,这才是姐姐的真实想法。
2.
伴随着我和姐姐的成长,我们之间的差别也越来越大。
姐姐愈发动人美艳,出门在外,别人都会夸姐姐几句好听的。
我变的沉默寡言,小小年纪就懂得如何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不被他人看穿。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一个冬天,我和姐姐双双感冒发烧。
整座姬府的下人们忙忙碌碌,当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姐姐。
我亲耳听到下人提醒娘亲,「夫人,二小姐也生病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娘亲语气淡漠道:「璇儿重要还是雪儿重要?现在璇儿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离开她,至于雪儿那里就让郎中看看,随意配点药就好。」
听到这番话的我,面如死灰,双眼空洞地望向天花板。
娘亲,你是否忘了,我也是您的女儿,我也需要被您照顾啊!
过了几天,姐姐的身体率先好起来,蹦蹦跳跳来到我屋内。
「看到没有,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说实话,我很讨厌别人拿我和你做对比,这会让我感到丢脸,因为你不配。」
姐姐的恶言恶语仿佛一把刀直入我胸口。
我以为姐姐好了,父王和娘亲会来看看我,关心我。
直到我病痛消失,他们都没有看过我,哪怕一眼。
我什么都没有,就是贱命一条。
我不服,我不甘,我要向他们证明,天生凤命又如何?
我要的,自己也可以得到,谁也无法阻挡我。
3.
在我13岁那年,姐姐和我进入书院读书,里面全都是世家之子和皇子。
照例来说,女性是绝对不可以读书识字的,不过谁叫书院院长欠我父王一个人情。
为了姐姐可以早点接触到太子殿下,他们操碎了心,而我只是顺带的。
进入书院的当天,我和姐姐一下子就受到了全场的瞩目。
问清楚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后,很快我就被人排挤到一边儿。
毕竟姐姐长的好看,加上天生凤命的传言,自然催动着少年躁动的内心。
一个个都围绕在姐姐身旁,争相展示自己的才华。
唯有两人仍旧坐在原地,波澜不惊。
一个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还有一个则是最不受宠的皇子,为宫中婢女所生,谁都不愿意和他玩。
姐姐从人群中挤出,坐在太子殿下身旁,和他一起读书识字。
姐姐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成为太子妃,等太子登基,也就顺理成章,成为皇后。
我没有理会他们,独自一人来到角落,陪伴那位最不受宠的皇子。
可能我们彼此拥有相同的悲惨命运,很快就熟络起来。
经过聊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赵轩啸。
从此,书院里,我多了一个交心的朋友。
14岁那年,姐姐和太子殿下定下婚约。
我找到赵轩啸,试探道:「赵轩啸,你想不想当皇帝?我可以帮你,条件是等你长大后,你要娶我。」
作为皇子,怎么可能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赵轩啸有些苦涩道:「我争不过大哥的。」
「你别管,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
赵轩啸重重点头。
谁都不知道,我的双眼可以看到他人的气运,而此刻赵轩啸头上盘旋着一条小金龙,他才是未来的真龙天子。
4.
书院中,传来嬉戏打闹游玩的声音。
姐姐从小娇生惯养,生性好动,哪里能习惯这种枯燥的读书生涯。
她正和一帮不学无术的世家公子哥,在一片空地上踢着蹴鞠。
我和赵轩啸两人,安静地坐在学堂内,认真刻苦读书识字。
我知道,唯有读书才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突然,蹴鞠从窗外飞进来,砸到我的头上,我顿时发出疼痛叫声。
赵轩啸急忙起身,担忧地看着我。
这时,有人过来捡蹴鞠,赵轩啸气急之下,推了对方一把,为我出气。
就在两人要打起来时,我抓住赵轩啸的胳膊,对他摇头,示意他不要生气。
姐姐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我在书院都看不到你人,原来你躲在这里偷偷看书呢!真是笑死人,一介女子,你能考得过太子殿下?还是说将来能拜将封侯?」
旁边有人补充道:「你们两人简直绝配,一个废物皇子,一个没什么本事,只会嫉妒自己姐姐的妹妹。」
「哈哈….哈哈!」
我耳边充斥着众人的冷嘲热讽,双眼通红,一滴鲜血从手心滴落到地面,那是指甲镶嵌进了肉里。
为了能够继续在书院读书,我必须隐忍下来,不能发作。
姐姐嘴角不屑,带着众人离去。
赵轩啸看到我手心流血,急忙撕开自己的衣袍,仔细地帮我缠绕止血。
这还是我从出生到现在,为数不多感受到的关心。
我望着赵轩啸帅气的脸庞,内心下定决心,我一定要让他坐上皇位,帮他即是帮我自己。
5.
15岁那年,书院迎来科举考试。
这场考试对于书院众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虽然考试还没开始,但是第一的名次早就被太子殿下给预定。
太子殿下的学业成绩一向很好,将来继位,可撑起大夏的一片蓝天。
对于我来说,这场考试也是改变我命运的第一步,不容有失,为此我付出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努力。
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然而令众人跌破眼镜的是,第一名并不是太子殿下,而是我。
榜首是个女子的消息,一下子轰动了整座京城。
太子殿下第一次拿正眼瞧我,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赵轩啸为我感到开心。
姐姐整日贪玩,榜单上都没她的名字。
我内心的郁结之气也少了些许。
我哼着小调,蹦蹦跳跳地回到家,以为会迎来父王和娘亲的夸奖。
「啪,啪,啪!」
我的脸上多出了三道巴掌印,我捂着脸颊,失望地看着眼前的父母。
姐姐跪坐在一旁哭诉,「父王,娘亲,妹妹太过分了,竟然抢走了殿下的第一名,导致他今天心情不愉快,对我爱搭不理的,都是妹妹干的好事。」
父王带着火气,愤怒地看着我,「你一介女子,就算得到榜首又如何?不知道藏拙,给太子殿下让位吗?你姐姐这段时间和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关系更近一步,却因这场考试,统统白费。我们姬家缺的是一个官位吗?我们缺的是能够让你姐姐上位的机会,都被你给破坏了。」
我余光无意间瞄了一眼姐姐,只见她嘴角露出一丝诡笑,看到我这副模样,她应该很开心吧。
我死心了,彻底对父母死心了,我恨他们!
6.
16岁那年,我被家里安排了一场相亲,对象是楚王的世子,楚熠。
对他,我还是略有耳闻的。
楚王老来得子,所以从小就对他宠爱有加,这也造成了他纨绔子弟的性格,总是留恋烟花场所之地。
仗着家世背景,不知欺负了多少良家妇女。
我竟然要和这种人相亲,自然是拒绝的。
我坦白告诉父母,「我喜欢的是赵轩啸,以后要嫁的人也是他,我才不要去相亲。」
父王冷笑道:「你怎么会看上他?一个毫无势力的皇子,连夺嫡的争斗都加入不进去,嫁给这种人还不如嫁给楚世子,好歹他还有一个作楚王的爹。」
我咬牙,鼓起勇气反驳道 「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联姻的工具,就因为我没有姐姐那种好命,就可以操控我的人生,别忘了,我也是你们的女儿。」
话落,父王额头青筋暴起,显然被我这番话给气到了,「放肆!你还知道是我们的女儿,生在姬府,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你也该回报我们,你也就这点用处了。」
娘亲冷笑道:「早知如此,当初就生你姐姐一人足矣。」
是啊!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还要这样子对待我,太不公平了。
我被父母关押起来,他们生怕我逃跑。
姐姐听闻我拒绝相亲的事情,装模做样来安慰我。
「妹妹,你要听父母的话,楚世子虽是爱玩了些,但家境富裕,和我们家门当户对,你嫁过去也不吃亏,至少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有了。」
「滚!你给我滚!」,我冲着姐姐怒吼,发泄心中情绪。
姐姐也不装了,脸色阴沉道:「记住了,这就是你卑贱的命运,你无法改变,咯咯咯!」
7.
3天后,我被迫和楚熠相亲。
我见到他时,他左拥右抱着美人,脸色苍白,显然纵欲过度。
见到我,他眼神一亮,推开身旁的妖艳贱货,摇摇晃晃地朝我袭来。
就在危急关头,赵轩啸出现在我面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顿时鼻青脸肿。
楚熠刚想要还手,但是看到是皇子,只能把眼底的火焰熄灭。
毕竟,再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子,公然殴打皇子,是蔑视皇权的行为,就算他爹也保不住他。
原来赵轩啸听闻我相亲,对方还是楚熠,担心我的安危,就尾随着我而来。
进门,正好看到楚熠试图非礼我,这才出手打他。
赵轩啸要带我回家,被我拒绝,「我不想回家,我讨厌那里,讨厌身边的一切。」
赵轩啸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因为我们都是被命运背刺的人。
他把我安排进他的府邸,堂堂皇子的家不在宫内,竟然在宫外,简直讽刺之极。
父母匆匆来找我,我让赵轩啸找个理由打发。
毕竟,他们找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可以联姻的工具人罢了。
我就算是消失,想必对他们来说,也无关紧要。
我也打算隐藏起自己身份,实行计划。
17岁那年,我作为赵轩啸府上的幕僚,通过能看透他人气运的双眼,帮他招揽了许多的文人能士。
渐渐地,赵轩啸的羽翼逐渐丰满,有了夺嫡的资格。
我和他的感情也在每日的相处中,急剧升温。
那一年,北莽挥刀南下攻打大夏,身体日渐势微的老皇帝让皇子们递交一个解决此事的方案。
我写了一个答案交给赵轩啸,让他交给陛下。
老皇帝对我的答案十分满意,公然夸奖赵轩啸。
赵轩啸回来后,告诉我,太子当时气的脸都绿了。
我面色平静,这才哪到哪啊!
我18岁那年,老皇帝身体终于垮了,指定其中一位皇子亲政。
就在东宫为太子欢呼时,老皇帝却宣布由赵轩啸成为摄政王,统筹大夏一切琐事。
太子一朝失势,皇位离他远去,姐姐天生凤命的谣言不攻自破。
我,笑了!
8.
赵轩啸成为摄政王的当天,喝得烂醉,仿佛要把曾经所受的一切不公,全都宣泄而出。
他从身后抱住我,对我轻声道:「雪儿,如今我已经是摄政王,我们成婚吧!」
我对他摇头道:「轩啸,不着急,等你日后登基的那一天,再昭告天下吧。」
赵轩啸认真地朝我点头,铭记我的这番话。
时隔2年多的时间,我终于从幕后走到幕前,从前的纯真女孩成为了受人尊敬的存在,手握大权。
京城中的大人物都知道,赵轩啸的背后有高人指点,这才让他成功在夺嫡中,脱颖而出。
当姐姐和父母出现在我面前,知晓我才是那个高人时,表情不一。
父母的悔恨,姐姐的嫉妒,全都映入我的眼底。
然而,现在的我面对他们,已经可以做到安之若素。
回到姬府,看着熟悉的环境,内心波澜不惊。
父母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来迎接我的回归,姐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吃饭,或许是没脸出来见我吧。
饭桌上,父母不停地往我的饭碗里夹菜。
我不禁恍惚一下,回忆到了从前的日子。
彼时的我,想要上桌吃饭,却被父母呵斥,「你拿着碗,夹点菜,蹲到一旁吃。」
我心里虽然委屈,但是父母之命,不能违抗。
饭菜中有我最爱吃的鸡腿,我想要夹一块到碗里,却被娘亲阻止。
只见她一筷子夹起,放到姐姐的碗中,对我渴望的眼神,视若无睹。
再看现在碗里的大鸡腿,宛如隔世。
其实什么都没变,但什么都变了。
9.
夜晚,父王把我叫到书房。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轻声说道:「雪儿,我知道现在我说再多,都弥补不了曾经对你的伤害,你不要怪你姐姐,都是我们太宠她,才造就了她现在的性格......」
这些话无非就是对我如何如何抱歉,没有做到父母应有的责任,让我原谅他们。
我心中只觉得好笑,原谅?这么多年以来,我所受到的伤害,就凭这些话,就能悄然消散?
接着,父王的话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璇儿和太子殿下的婚约已经作废了,她所谓的天生凤命也是谣言,现在她成为了京城中的笑柄,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唯有一个办法能让她重新抬起头做人,就是嫁给摄政王,成为皇后,那些流言蜚语也会消失。」
直到现在,父母还是不肯放下心中的野心,妄图通过姐姐,染指皇后之位,代价是我放弃我的男人。
我想都没想,拒绝道:「不可能,我不会把我心爱的男人拱手让人,你们别想了。」
说完,我欲转身离去,父亲沉重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她可是你的亲姐姐啊!你让她余生怎么度过啊?」
亲姐姐?她有把我当作亲妹妹来看待吗?你们有把我当女儿来看待吗?
我内心的疤痕没有随着时间愈合,反而越来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