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女主嫁人之后没多久就守寡,成为男主落魄的弟媳,只因生得美艳,丈夫去世没多久被亲人送到亡夫他哥的房里!
女主容貌太出色被狂蜂浪蝶追求,她也不堪其扰,只能孤身投靠男主这个大哥,想借着亡夫的关系躲在男主的羽翼下生活,没想到却进了狼窝,糙汉将军男主一开始就误会弟媳是在勾引他,还是往上爬的出墙红杏,后来渐渐真香!女主发现他的真面目要逃,将军直接强取豪夺!
【文章片段】
余晖铺满院落,卫瑜然在一阵整齐的操练声中惊醒过来,雄厚有力的喊声将心头那份对林成弘的惧意驱散。
也再收不到郝才捷书信里对她的语言狎昵。
这才想起她已经到了遥州,在周枭的元台新寨里,她是他弟媳,这里有上万名的兵。
不是在周府。
卫瑜然在缓神中,绿樱高兴过来道:“二少奶奶,您醒啦?周统制让人买了好些东西回来,您看这安神檀香,竟和锦州的一模一样。”
卫瑜然这才注意到屋里点了熏香,香味分毫不差,怪不得她方才起来时有些恍惚,还以为仍在周府。
绿樱脸上堆着笑意:“奴婢听说营寨里条件差,都是脏臭脏臭的男人,担心二少奶奶洗漱不方便,奴婢就去跟周统制说了这事,您猜怎么着?”
卫瑜然露出不明所以的眼神。
绿樱不卖关子了,笑嘻嘻说:“周统制说明天让人在旁边建一个浴房!”
整个军营里都是大男人,哪有那么细致的地方,来之前她格外担心二少奶奶在这边吃不好住不好,再怎么说二少奶奶也是江南地地道道养出来的水灵娘子,一朝来到北方,就怕受苦了。
卫瑜然听到这里,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是夫君兄长,她是弟媳,也算是半个妹妹,兄长爱护妹妹,做这些事情似乎也正常。
“绿樱你会做红豆糍糕吗?”
她想起来唯一能报答回去的地方,也就只能做一些江南美食给那个男人吃了。
绿樱点头:“奴婢会做,二少奶奶是想吃了吗?”
卫瑜然摇头:“你教我。”
绿樱顿时想起那份被当作探亲礼品送给周统制的糍糕,难道是周统制吃完了,还想吃?二少奶奶打算再做一份?
“你在想什么?”卫瑜然蹙眉。
绿樱赶忙摇头,扬着嘴角答应下来,她直觉定是二少奶奶做给周统制的,这样看来二少奶奶和周统制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这样一想,绿樱对当初听从朱姨娘,将二少奶奶送到周统制房里的愧疚稍稍减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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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场那边刚结束操练,伙夫就搬出了做好的饭菜,士卒们一窝蜂涌过去,没个正形。
茶余饭后,不免八卦起来,“你们听说了没,今天咱们元台新寨来了个水灵灵的小娘子。”
“长什么样?”
“貌若天仙,那柳腰……啧啧勾魂,身段气韵远比常人。”
“江南来的娘子?”
“是,周统制的弟媳。”
“统制他弟不是刚去世没多久吗?弟媳怎么过来军营了?”
“不晓得。”有名新兵蛋子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小娘子喜欢上大哥了?所以才千里迢迢找周统制?”
这话刚落,就被老兵踹了一脚,“你小子乱说些什么?统制也是你能随便非议?”
新兵蛋子悻悻收起调侃的笑,不敢再口出狂言。
营里住了个美娇娘,哪能不好奇,每个人路过周枭住处时,拼命伸长脖子,恨不能冲进周枭的竹轩居一睹芳颜。
人一多,就造成拥挤,李勇跟着周统制回来,就看到门口围着一大堆人,未等他开口,就听到身旁的男人,不怒自威厉声吼斥:“都杵在这做什么?!”
众人哑口,纷纷作鹌鹑低着头,在李勇的挥手示意下,才敢散开。
李勇打着圆场笑说:“应该是兄弟们对二少奶奶太热情了。”
周枭睥睨扫他一眼,“热情?我看是没见过女人。”
一个个围上来,把人当猴看。
李勇摸摸鼻子,有些兄弟确实口不择言,说话糙了些,管教两句也能堵住那张嘴。
周枭吃了饭,回到住处,碰见绿樱端着剩下的饭碗从卫瑜然屋里出来,他看了眼那扇门。
把人喊住,不经意问起:“怎么吃那么少?”
绿樱看到他,被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吓一跳,顿时后退一步,躬了躬身,“二少奶奶周波劳顿半个月,没什么胃口,还在适应中。”
周枭扫过托盘上的几个炊饼、羊肉、咸菜和汤水,眉头皱紧,想起卫瑜然那细皮嫩肉,这得靠江南精细米面才能滋养得出来。
挥手叫退人,周枭转头吩咐下属明日请个会做锦州菜的厨师。
处理完这一切,周枭刚要回住处,就看到卫瑜然那扇门动了下,他顿了顿。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抹窈窕身影走出,晃动的襦裙衬得她柳腰又细又紧致。
转过身来时,胸前裹着月白色抹胸,弧度饱圆,不知想到什么,男人负在背后的手不知不觉拢了拢。
卫瑜然没看到他,往竹轩居走去,她记得竹轩居旁边有个花园,花草叠石置景雅致悠然。
北方的天比南方暗得快,卫瑜然在周府时,时常饭后在凝香阁延伸出来的亭子里,坐下纳凉,四周通风,视野开阔,还能看得到荷塘和月色。
这是刚过来第一天,人生地不熟,哪也不能去,卫瑜然只能在花园里的茶桌上坐下,喝口粗茶。
周枭站在竹轩居一角,大半身影隐在夜色中,遥望花园中的女人,看她喝他的茶,偶尔淡淡忧愁抬头看天。
她在思念二弟么……
这个认知毫无预兆跳出来,周枭紧了紧下颌,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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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浴房如火如荼搭建,卫瑜然跟着绿樱来到后厨。周枭的伙食有单独的厨房,伙夫也是。
器具全都齐全了,绿樱手把手教她如何做红豆糍糕,先把红豆蒸熟,绿樱怕她磕碰到自己,就把需要把蒸熟的红豆捣烂的活留给自己做。
剩下让二少奶奶负责过筛糯米粉、加糖拌匀,盛放到器皿里就行。
卫瑜然做的认真,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白皙手腕,绿樱在底下铺好粽叶,再倒进筛过的糯米粉,铺平。
“二少奶奶,你把捣烂的红豆糜一小块一小块放到上面。”
卫瑜然不知道可以用木匙挖出来,便用了手,捻出来一点放到器皿角落,又捻出来一小块红豆糜放到另一处。
绿樱用猪油涂抹在每块红豆糜上,再在上面铺上一层糯米粉,捋起每一片粽叶尾覆盖住,最后再盖上蒸笼的盖子。
当然,这么点是不够吃的,她们打算多做几笼。
红豆糯米和粽叶香味交融,随着木柴燃烧,飘到前堂。
周枭早上操练过一边兵后,回来吃早食,刚踏入前堂就闻到浓郁的香味,属下端上来的馒头炊饼都不香了。
心思一动,大步朝后厨走去,路上遇到他的伙夫,一个眼神叫退,径直往前走。
直到来到后厨,一打眼就看到里面正在做红豆糍糕的女人。
身上穿着周府二少奶奶的丝绸罗裙,一支珠钗插在发髻上,露出鹅颈,尤其低头捻红豆糜时,那鹅颈好似有有一股气韵,将她神清骨秀的姿态支了起来。
察觉有人在看她,卫瑜然忽地抬起头,冷不丁撞上站在门口前男人的目光。
“见过大哥。”她顿了顿,依然秉持着礼数。
“在做红豆糍糕?”
卫瑜然点了点头,“妾身做好了一笼,大哥可以吃了。”
周枭的目光并没有看向那笼蒸好的红豆糍糕,反而落在弟媳那双沾上斑驳红豆糜的素手,明明十指不沾阳春水,细若削葱,却因为给他做红豆糍糕,而沾上黏黏糊糊的红豆糜。
莫名的,一股想要舔干净的冲动冒了出来。
清晨的元台新寨,浮云涌动,北方的秋是含有一股凉意的。
厨房里,蒸笼架子上腾起缭绕云雾,卫瑜然正低头细致地捋好粽尾。
在两个忙活的女人之间,周枭不动声色走到卫瑜然后方,打开了那一笼蒸好的红豆糍糕,粽香混合着红豆的清甜扑鼻而来。
绿樱见状,赶紧接过,“诶!周统制,先让奴婢切好,这么大一块,怎么吃呀。”
周枭便让她拿去一旁处理,目光不自觉落到那道纤细的身影上,这女人很沉默,不怎么爱讲话。
卫瑜然弄好粽叶后,盖上蒸笼盖,“绿樱,我弄好了,你待会帮我搬到蒸笼架上吧。”
绿樱正在将切好的红豆糍糕装盘,诶一声,“好。”
“我来。”
卫瑜然正用手帕轻轻擦拭去手上的红豆糜,听到这话一怔,没想到有人应了她。看到来到跟前的男人,柳眉蹙起,想也没想欲夺过来。
“大哥,这种事不是你一个男人应当做的。”
君子远庖厨,这是她娘从小教她的,所以她嫁入周家,从未让周贯聿进过厨房,当然她也不爱伺候人,得亏周家家底尚可,请得起厨子丫鬟。
她当个管家的,动动嘴皮子打点这些,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说的什么话?”
周枭呵笑一声,对这种规矩不以为然,他刚从军入伍那年几乎事事亲力亲为,深入野岭蹲守土匪时,甚至没有生火煮饭的条件,仅凭一些粗粮度日,后来剿匪成功,他和一帮兄弟们在河边打野味庆功。
剖肉杀鱼,在烤烹上,他比她还要熟练。
“谁教你的?”他倒是好奇起来,又察觉到弟媳的手碰到自己的手,细腻温热的触感像玉一样,在他的大手衬托下显得格外娇细白皙。
卫瑜然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揶揄了,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咬唇:“我娘。”
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打理上下,让夫君一心考学,不是很正常么。
“你娘?”周枭皱眉,想到她娘就是卫家的妾室,不知道教了她女儿什么,“这话不对,以后别念叨了。”
卫瑜然哑口无言,看着他:“为何不对?”
“因为我就不远庖厨。”
“……”
周枭看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是失去了思考,莫名扬起嘴角,“顺手的事,大哥帮你。”
这锅如此大,又深,蒸笼架下还翻滚着热水,灶台也是烫的,万一伤到,岂不坏事么。
卫瑜然一不留神,就被他夺走了整个蒸笼,她只好站一旁担忧看着他把蒸笼放下去。
对于周枭来说,这就是一件再小不得的事,轻而易举就将蒸笼置放到正中央,连同其他几笼一块儿放下去,再盖上大锅盖。
一转身,便撞上弟媳忧心的目光,周枭顿了顿,卫瑜然也在这一刻慢慢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蒸笼云雾从旁腾升,男人高大的背后是耀眼的日光,薄薄投下一层光辉在他肩膀上。卫瑜然有些看不清他神色,只觉得他魁梧的身材遮挡住不少光,连带着厨房都灰暗下来。
换做之前,她是会打心底惧怕这样的身形压制,他太高壮了,又是武将,听说上战场打仗能徒手将人的头拧下来,原先她是不信的,直到那天宴席结束之后,她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随时可能被欺负时,她才体会到体力的悬殊。
她对这样充满血腥的人始终是惧怕大过敬畏。
可如今,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几分可靠。许是因为在自己孤弱无依时,他是唯一伸出来的援手,没有将她赶出元台新寨,没有怨她一介妇人千里迢迢过来给他带来不便。
甚至还给她打点好,建了新的沐房。
“二少奶奶,红豆糍糕好了,您要尝尝吗?”绿樱捧着一碟摆好的红豆糍糕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卫瑜然看向端到面前的红豆糍糕,柔声道:“先给大哥吃吧。”
绿樱便转而端给周枭,见周统制接过,毫不客气拿起一块就吃。
“不错。”
她看到周统制是对着二少奶奶说的,这夸的不就是二少奶奶的手艺么,她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周枭拿着盘新鲜做好的红豆糍糕出去当早食,厨房里又重新亮堂起来,卫瑜然侧过身体,垂眸搅了搅剩下的糯米粉,察觉人离去,眼尾目光不经意侧瞥一眼。
只来得及看到那宽阔结实的背……如同一座苍黑似铁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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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沐房建成,绿樱看着建好的沐房,心里可高兴了,总算不用提心吊胆怕被臭男人们看到。
“二少奶奶,今日我们不如出去逛逛吧?”她提议。
卫瑜然想到她们已经来到遥州好些天,一直待在元台新寨里,心底也是想出去透透气的。
“也好。”
“那奴婢去跟周统制说一声。”
“嗯。”
卫瑜然就在竹轩居喝着茶等候,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绿樱回来了。
她快步走到卫瑜然身边,说道:“二少奶奶,周统制同意我们出门了,不过得让一名侍卫在身边跟着。”
“也好。”想来应该是考虑到安全的问题,才让他的属下跟在身边。
卫瑜然正要动身,不料绿樱又拦住她,从腰间掏出一两银钱,“二少奶奶,这是方才周统制吩咐奴婢,让奴婢转交给你的银钱。”
“给我银钱做什么?”
“周统制说是给二少奶奶买胭脂水粉金钗手镯的,说既然来到这边,不能让二少奶奶两手空空出去逛。”
卫瑜然一怔,定定看着那两银钱,刚过来就让大哥修建沐房,买些姑娘家用的东西,本就费了不少钱,如今出去逛逛集市,又要拿他的银钱。
卫瑜然心头多少有些顾虑,本就已经很麻烦大哥了,若是再拿钱,会不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更何况,自己还要依靠他的营寨躲避一段时间。
“你且拿回去给他,我这还有银钱。”
大哥上个月才往周府寄回俸禄,虽说此次出来一路上耗费不少,也几乎花光了他给的银钱,但她现在不能不懂事。
这些钱绝对不能要。
绿樱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劝说,将银钱送回周统制那。
周枭听到那女人不要钱,还愣了一下,“她当真还有零钱?”
这一路上周波劳顿,耗费的钱财可不少。
绿樱点头:“二少奶奶是这样说的,定然不会骗周统制。”
周枭神色复杂,不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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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食过后,侍卫牵来马车,卫瑜然和丫鬟一同离开营寨,前往集市。
元台新寨就建在遥州城外,路不算远,但也需要耗费一些时辰。
进了城内,集市相比锦州,倒是没多大差别,只是街上多一些买卖裘衣的商铺,也时常能看到穿狐裘 、羔裘的百姓穿梭其中。
卫瑜然没看到有貂裘的商铺,差绿樱去问了下,才知道貂裘由貂皮制作而成,非常珍贵,价格也不菲,品相好的都要百两银打起,都是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的尖货。
她想到亡夫说来到北方,让大哥给他们猎貂,做一身貂皮大氅,原来是这个意思。
卫瑜然听到价钱后,难免失落,这百两银钱对她来说无异于天价,根本买不起。
她们只能转而逛一些胭脂水粉铺。
马车在一家胭脂铺停下,卫瑜然在丫鬟搀扶下下了马车,许是因为从南方而来,纤秾合度,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大家闺秀的恬适气韵,引得不少人看过来。
卫瑜然没有察觉,捏着手帕与丫鬟一同迈进铺子,打算看看有什么稀奇的胭脂。
而就这一举一动所露出来的侧脸,瑰姿艳逸,眉眼轮廓清隽绝俗,只一看就知道是美人。
掌柜看到来了位让人目不转睛的娘子,心下暗暗赞叹这娘子长得可真好看,杏面桃腮,在店里转悠观看陈列的胭脂时,身段姿态端得那叫一个雅,仪态万方却又不敢让人亵渎。
“这位娘子,想买什么胭脂?”
“掌柜的,都有什么?”
“这是紫矿胭脂,由紫胶虫的胶煮出红色膏液,再用毛絮浸染后风干制作而成,质地细腻,颜色艳而不俗,冬天还方便保存。”
掌柜接着又指着另一盒婉约典雅的妆盒道:“这是棉胭脂,由红蓝花的汁子制成,可用于敷面和点唇,这位娘子,我看你应当是从南方而来,不如试试我们这边紫矿胭脂?小巧易携带保存。”
卫瑜然被说得有些心动,紫矿胭脂确实是她第一次见,若是入了冬,胭脂不容易保存,她从锦州带来的胭脂会坏掉,用不了。
“那我便绵胭脂和紫矿胭脂各买一盒吧,劳烦掌柜了。”
“好嘞,一共六贯钱。”
卫瑜然没想到这北方的胭脂竟然比南方的还要贵上一倍,她以为顶多不过一二贯钱,这个价格在锦州能买质地上乘的胭脂了。
她知道普通胭脂大多几十文到几百文,若是追求质地更细腻上乘,便要花上更多,她在锦州买的胭脂大多是一两贯钱,就已足够,既不算便宜,也不算奢华。
毕竟她只是当了周府二少奶奶,又不是当了妃子。
“这位娘子的胭脂,我来买了。”
蓦地,一道清朗的男声插进来,引得众人纷纷看过去。
卫瑜然还没反应过来,掌柜就已经收下了这名男子的五贯钱。
“钱少爷阔绰!我这就为这位娘子包起来。”掌柜转身忙活。
卫瑜然看向面前身穿宝蓝色锦缎袍子的男子,看着不像是为官的,倒像是家里从事经营的商户子弟。
钱骆通也在暗暗打量这位娘子,眼里闪过惊艳之色,词穷到他不知如何形容对方,但是并不妨碍他觉得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小娘子,正好家里也在催他成亲。
“小娘子,在下钱骆通,家中经营酒楼茶肆,整个遥州最大的酒楼便是我钱家开的,小娘子能否赏面与在下吃个饭?”
许是司空见惯了这些追求手段,和郝才捷的无耻狎昵相比,钱骆通的直白落在卫瑜然眼里倒也不觉得出奇。
“钱少爷?”
“唤我骆通也行。”钱骆通在小厮的簇拥下,咻地一下打开一把玳瑁折扇,自以为风度翩翩地摇了摇。
“妾身已经嫁为人妇,还请自重。”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面前的青年错愕在原地,卫瑜然不理会他心中所想,转而对掌柜说:“既然是这位钱少爷出钱买了胭脂,掌柜的就给他吧。”
正好,她可以借此脱身,不必陷入买还是不买的纠结中。
“绿樱,咱们回去。”
“好。”
卫瑜然带着丫鬟从身边擦肩而过,不曾想直接被抓住手腕,卫瑜然吓得不轻,下意识想甩开,却被拽得更紧。
“你放手。”
钱骆通看到佳人恼怒,赶忙松开,“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娘子,你别误会。”
卫瑜然已经恼火,钱骆通心里后悔不已,却还是想知道她是说真话还是假话骗自己。
“你说你已经嫁为人妇,这是真的还是骗我的?”
绿樱这时出声:“钱少爷说的什么话,咱二少奶奶怎会骗你。”
钱骆通诧异,他记得整个遥州没有那么年轻的二少奶奶啊,“二少奶奶?你们是?”
“我们二少奶奶乃是遥州十八路留守司统制将军周枭的弟媳!”
这名头报出来,钱骆通这才知道这位是谁,居然是那位统制将军的弟媳,周枭这人他听长辈说过,手腕铁血,战功赫赫,早年间本可以凭借累累战功进爵为公,但因为朝中无人,被一些人忌惮,一直打压。
官家为了平衡双方,为周枭破例,虽然明面上是五品统制将军,但实际上他不受安抚使、制置使差遣或管辖,直接听命于朝廷。
若是发生重大战事,需要临时设置都统制,统领所有将兵,周枭往往是首要人选。
不过他听说周枭的二弟不是刚去世不久么。
“原来是周统制守寡的弟媳。”钱骆通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他曾听说过周枭的弟媳美得很,在江南一带可出名,好像是叫卫瑜然。
如今站在他面前,还真的不负盛名。
就是可惜她嫁了人,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卫瑜然听不出他话里的褒贬,在锦州别人听到她是寡妇,谣言就没断过,言语间还有轻视之意。哪怕搬出大哥的名头,人家敬重的也只是大哥,而不是她一介妇人。
“我们走。”
钱骆通赶忙拎上掌柜包好的胭脂水粉,上前递给她,“既然买都买了,我一个大男人也用不了,我看卫娘不如收下吧。”
卫瑜然抬头恼他一眼,“不必了。”
可钱骆通还是挡在她面前,周围不知不觉围上来看戏的人。
卫瑜然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人群让出一条路。
为首的侍卫她认得,正是周枭的属下李勇,和几名带刀侍卫劈开一条路出来。
卫瑜然看向来人,有些诧异他怎么在这。
她唤了声大哥,快步走到周枭身后,却不知她走过来时,男人的目光在她和钱骆通之间来回扫了几眼。
“见过周统制,在下钱骆通,遥州钱家长子。”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他们还是经营的商户,钱骆通到底还是怯的,只是勉强维持体面。
然而对方只是盯了他片刻,连句话都懒得和他说,侧目看向身后的弟媳。
卫瑜然察觉他的目光,随后看向对面的钱骆通,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等她开口解释。
可她要怎么解释?出来买胭脂,看上的胭脂无缘无故被钱骆通买下了,还被用来献礼示好?
卫瑜然定然是不可能这样说的,斟酌措辞,“妾身出来买胭脂,遇上了钱少爷。”
钱骆通听到这话,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周枭是她亡夫兄长,手心自然是向着他那死去的二弟。哪怕他再喜欢卫娘,也不能当着周枭的面公然追求他亡弟的媳妇,这不打他周家的脸么。
于是,他顺着她的话笑笑:“是是是,正是这样。”
一边将手里的胭脂盒往身后藏起来。
殊不知,这个举动恰好被周枭看到,脸色一沉,鹰眼不动声色扫过胭脂铺里陈列的胭脂水粉,紧了紧下颌,又望了眼身旁美貌的弟媳,扔下一句:“回去。”
卫瑜然不是没看到钱骆通藏胭脂盒的举动,事实上,她看得无比清楚,看到那一刻她就懊悔不已。
钱骆通这遮遮掩掩的举措反而将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的关系,“添油加火”地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流言也往往容易在这种情况下滋生,所以她从来不对别的男子有过多好脸色,能疏离尽量疏离,洁身自好。
她攥紧手帕,哑口无言,脸色微白,只能上马车跟着大哥回去。
出了城门,周枭和几名侍卫骑上马,在卫瑜然的马车身旁骑着。
一路上,卫瑜然好几次想掀开车幔,看看那个男人的脸色到底如何,他到底有没有看到钱骆通的举动。
只有绿樱还傻傻不知情况,甚至觉得周枭的出现帮她们解了围,出了口气。
“二少奶奶,幸亏周统制来得及时,不然那个钱少爷不知要纠缠多久。”
竟然还抓二少奶奶的手,简直一登徒子!
过了会,绿樱没听到回应,不禁看过去,发现二少奶奶忧心忡忡,疑惑问道:“二少奶奶,你怎么了?”
卫瑜然心底叹了口气,“没什么。”
若真是解了围就好了,可解了围,却又无端让周枭怀疑上,还不如她自己解决。
更让人焦虑的是,她并不知周枭到底有没有看到钱骆通的举动,若是看到了,对自己有几分怀疑?
回到元台新寨,卫瑜然刚掀开车帷,就看到周枭从黑马上利落下来,一名侍卫牵走他的马,这人大步往操练场走去,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卫瑜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绪紊乱复杂,在绿樱扶持下下了马车,往竹轩居走去。
接下来几日,卫瑜然察觉到周枭对自己微妙的变化,刚来元台新寨那几天,周枭对自己就如同大哥,亲切豪迈,甚至还会对自己调侃他就不远庖厨,让自己别再记着娘教给她的训言。
如今她就是在寨里遇上了周枭,对方也只是看她一眼,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如果只是在周府,她定然不会这么烦扰,如果解释过一次,别人仍是不信自己,她绝不会再去解释第二次。
上次宴席一事,考虑到他要不久就要回军中,她解释与否,并不影响她的生活,就干脆没有解释。
这一次不一样,她如今住在周枭营寨里,又靠着他俸禄养活,还得躲避林成弘和郝才捷的追求。
周枭怀疑她,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卫瑜然思来想去,决定做一份红豆糍糕试探口风。
没曾想,绿樱端过去后,又端了回来,说:“二少奶奶,周统制说他不爱吃,让奴婢端走。”
卫瑜然看着眼前辛苦做好的红豆糍糕出神,连娘亲都没有吃过她亲手做的。
“没事……”她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绿樱,“咱们换别的,炖一盅汤吧,你去重新弄。”
“好。”
绿樱下去,换上了一份炖汤,卫瑜然打算亲自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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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周枭不是在书房看兵法就是在操练场练兵,常常看不到人。
卫瑜然端着炖汤过去,得到通报后,她才能进去。
一进入书房,就看到那个男人坐在书桌前看兵书,卫瑜然将炖汤端到他面前。
“大哥,妾身看你近日事务繁忙,给你炖了一盅骨头汤补补,你要不要趁热尝尝?”
周枭的视线从书籍抬起,落到她手中的炖汤上,“端下去吧,我没什么胃口。”
卫瑜然哑口,见他又重新看起兵书,犹豫片刻,干脆问道:“大哥到底是没胃口,还是不待见妾身?”
这话说出来,面前的男人明显一顿。
她就知道他在那件事上仍然保留怀疑,许是碍于身份,才没有当面质问自己。
“实在是没胃口,端下去吧。”
卫瑜然见他仍旧一副不想谈论的态度,转而改口说:“既然大哥没胃口,那妾身有个请求。”
“说。”
“恳求大哥让妾身明日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么?”
“买些胭脂。”
这话一落,卫瑜然看到周枭手里的书被握紧,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安静。
过了片刻,周枭才说:“我让人去给你买。”
“可妾身就想出去一趟,顺便散散心。”卫瑜然定定看着他,有些自嘲,“大哥为何不让妾身出去?”
周枭放下书,站起欲出门,“外面危险。”
卫瑜然站到他面前,势必要他给个说法,“大哥到底是担心我遇到危险,还是怀疑妾身在外面勾搭男子?”
周枭停下,目光生冷盯着她。
卫瑜然目光触及他眼里的不信任,胸口无端难受起来,她硬生生压下去,颤着眼睫继续反问:“那日在胭脂铺发生的事,大哥是不是怀疑妾身和那位钱少爷有瓜葛?”
“就像当初大哥怀疑妾身勾引林大人一样,故意在胭脂铺勾引钱少爷?大哥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勾引一词莫名刺耳,周枭静静看着眼前端方清雅的女人,她身上确实蕴养着一股诱人的神韵,从容貌到身段,再到那秀口吐出的腔调,似有似无的馨香让无数男子为之着迷。
既然话说了出来,那他便与她好好说道说道。
“你那日为何要隐瞒钱骆通送你胭脂盒?”
那日钱骆通在他面前藏起胭脂盒,他一个大男人怎会用胭脂盒,那只能是给卫瑜然买的。可那日卫瑜然却只是说出来买胭脂遇上了钱骆通。
这女人刚到遥州没多久,人生地不熟,却偏偏为了一个刚认识的钱骆通,在兄长面前隐瞒陌生男子给她买胭脂盒一事。
怎么不叫人气愤,怎么不叫人怀疑多想,更何况她还有前科。
“妾身若是解释了,大哥难道会相信吗?”
卫瑜然难就难受在这里,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自己,她为何要在一个不相信自己的男人面前,一次又一次苦巴巴解释她和别人没有关系。
“大哥怕不是忘了,上次宴席,我与林大人明明没有任何关系,却还是因为妾身不小心摔到林大人怀里,而被大哥怀疑想勾引林大人。”
卫瑜然一想到这件事,眼眶不自觉发酸,前有狼后有虎,偏偏唯一的自家人还怀疑自己,个中苦楚和心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每每梦到郝才捷和林成弘对自己的羞辱,她总是惊出一身冷汗,犹如溺水的人,陷入窒息当中。
“不知大哥还记不记得,那日守灵,郝才捷冲进来羞辱妾身,让妾身当他的妾,是大哥替妾身出头……”
女人眸里不知不觉蓄起了泪水,“妾身原以为大哥是值得信任可靠的男人,现在看来,是妾身想多了,这世上唯一会相信妾身的男人,只有妾身的夫君。”
周枭听出她话语里对自己的失望,对夫君的信任,胸口无端升起一股烦闷,“既然如此深爱二弟,你当初又为何进我屋里?与我翻云覆雨?”
卫瑜然冷不丁听到他提起那件事,还是如此直白,脸色霎时苍白,急得她顾不得失态,“妾身没有!妾身根本就不喜欢大哥,怎么会故意勾引大哥?!”
这话一落下,她的手腕猛然被一只大手扣紧,她吓得不轻,甚至连哭都忘了反应,只错愕看着眼前阴沉的男人。
不明白她只是澄清而已,为什么大哥脸色如此难看。
“那春采图呢,为何那种□□之物会在你马车里?”
卫瑜然忽地哑口无言,她也不知为何会在她马车里,难道这就代表那本书是她的么?
“既然大哥一直怀疑妾身不知检点,又何必让妾身住下来。”卫瑜然泪眼婆娑,倔强凝望着眼前的男人,看他抿唇不语,神色难辨盯着自己,这一刻她难掩失望,终究是不再对这个男人抱有希望。
垂下眼眸,泪珠滚烫划过脸颊。
“不如让妾身搬出去罢,就不碍大哥的眼了。”
周枭欲说些什么。
她努力挣开他的桎梏,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忽然想起什么,身形一顿,朱唇轻启:“那件事,妾身希望大哥可以忘了,不要再想起,这是对夫君的不敬和亵渎,对妾身来说,也并非什么好的回忆。”
“卫瑜然!”
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卫瑜然刚一转身,就被男人抵在柱子上,高大结实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人困在柱子和他胸膛之间。
骤然逼近的气息侵入她鼻尖,让她蓦然发颤。这样的逼近让她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梦中,自己在灵堂上为夫君守灵时,大哥身披盔甲从群山叠嶂中驾着一匹黑马,疾驰而来,利落翻身下马,直奔灵堂。
却不是为弟弟吊唁,而是直奔她而来,裹挟着浓郁的肃杀之气。
将她抵在墙上,毫不犹豫进入,丝毫不顾她的抵触和提醒,亡夫的遗体就在她面前,而她却毫无力气反抗,双手只能无力地抵在冰凉的金鳞甲上,承受他的粗鲁对待。
现下的情形和那个梦如此相似,一股害怕自内心深处涌上来。
“大哥……”卫瑜然双手抵住他胸膛,害怕地望进他漆黑如渊的双眸。
“我是你弟媳……”
周枭看着她苍白的脸,这一声提醒把他神智拉回来,隐忍着想要欺负她的心思。
他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在听到她说那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时,一股莫名的怒火瞬间在胸腔爆发,几欲夺去他的理智。
手上青筋凸起,周枭面色冷沉将人放下,紧了紧下颌,想到她说曾经觉得自己值得信任可靠,却在一次次怀疑下对自己失望。
这也间接导致了她这次遇到钱骆通一事,下意识想瞒着自己,不敢对兄长袒露心声。
“这次的事情,我就不再计较,至于郝才捷、林成弘以及那本春采图,大哥也不会再以此来怀疑你。”
卫瑜然站稳,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变了态度,“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周枭目光扫过她莹白锁骨与鹅颈,那日如梦似幻的情景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女人的鹅颈与自己交颈轻触,秀口吐出的是一遍又一遍让人迷乱的“夫君”。
他偏过脸,缓声说道:“以后遇到事情,可以和大哥说,大哥会相信你。”
“大哥还有事,你先回去休息。”
话落,周枭就当着卫瑜然的面,径直离开,留她一人在书房。
卫瑜然到现在都不知是什么让这个男人的态度,一下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才不还怀疑自己么?
卫瑜然扫了一眼那空无一人的书桌,上前将那份炖汤端走,回到住处,绿樱好奇凑上来问:“二少奶奶,周统制还是不喜欢喝?”
“不是,他没胃口。”卫瑜然思绪紊乱,“你拿下去处理吧。”
待绿樱走后,卫瑜然惊魂未定坐到椅子上,陷入深思,蓦地在某个时刻反应过来,应当是自己说了曾经以为他值得信任可靠,所以大哥才会扭转态度,想要自己重新信任他。
应该是这样吧……
卫瑜然只能想到这个原因,豁然开朗,不管如何,起码他不会再用郝才捷、林成弘和春采图做文章,以此来怀疑自己水性杨花。
卫瑜然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热茶入喉,稍一独处脑海里便不受控想起他说起的翻云覆雨。
她没想到将近两个月过去,大哥竟然还记得,这么令人耻辱蒙羞的画面,不应当早早忘记么。
再不济也应当抛诸脑后,难道这么多年来那个男人从未尝过女人的滋味?
这个想法刚冒出,卫瑜然就否认了,从军之人,血气方刚,怎么可能会没尝过女人的滋味,怕是青楼都去了无数次吧。
想来想去,卫瑜然最后只能归因于他们身份的背德,才让大哥记得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