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个年代当兵做梦都想提干,穿4个兜、带手表、穿皮鞋成了我们年轻时候的梦想。可有一天真正提干了,梦想成了现实,我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感到恐惧,寝食难安,辗转难眠。
1978年,我在121师一个连队当兵(为不刺激当事人,具体部队番号省略),我们是乙种部队,负责农副业生产,全连有五十多人,一个生产排,一个机垦排,全年不是春种就是秋收忙的不可开交,军事训练半个月都保证不了,有的战士除了在新兵连打过几枪下连后就再没开过枪,更惨的是没有进过新兵连直接分到连队的兵,连靶都没打过。
1978年底,南方边境战事突起,部队进入二级战备,由乙种部队紧急扩编为甲种部队。我们连扩编为120多人,下设三个步兵排,一个炮排,原生产排的三个班长直接提升排长,我原是生产排的二班班长,升为二排排长,那两个升为排长的班长高兴的欣喜若狂,忙着上街拍照,向家里报喜讯,我却如同大难降临,紧张焦虑的不能自拔。
没有免费的午餐,战前提拔是让你冲锋陷阵的,这个官可不好当。连队紧急扩编,一大半都是新兵,即使是原来的老兵军事技能也不高。原来的一班长,现在的一排长是个农村娃,小学毕业,长得五大三粗,种田是把好手,是连里的生产标兵,论军事素质别说看地图,连普通的匍匐,穿插,交替掩护军事术语都不懂,你指望他带兵打仗?这不是坑己坑战士吗?
原三班长现在的三排长,性格木讷,反应不敏捷,最大的特长就是听话,埋头苦干,这种性格秉性的人在社会上也不为过,但当兵尤其是带兵却不敢恭维,他家是城镇户口,按他的话说,当兵只是为了回去安排一个国营工作。跟这样的战友合作,你敢把后背放心交给他吗?
我们原连长当了18年兵,正连就当了10年,扩编时领导考虑到他年龄大了,又有伤残(左手两个小指头被收割机削掉半边)被调到团机关后勤处当协理员。由原生产排长直接提升为连长,这个新连长是典型的生产干部,按他的话说,当兵12年有10年没离开过大田,还有两年到地方支左,你指望一个多年组织农田生产的干部指挥打仗,把一百多条命交给他,想着都害怕。
我那年20出头,是服役已满三年的老兵,论军事技能全连没人敢跟我争老大,我的父亲是抗美援朝的老兵,是山东东营923厂一个采油队长,我听着上甘岭的故事长大,揣着将军梦来到军营,即使是年复一日的农耕劳作,也不忘闲暇之日苦练军事本领,认真阅读兵书。
当兵第一年插秧中午休息,战友们倒头就睡了,我还在认真阅读从团部图书馆借来的论山地作战要领一书,我们排长就是现在刚提拔的连长,一把抢过来劈头盖脸的骂我,中午不休息下午哪有精神插秧?指挥山地作战是首长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兵操心。招来战友一阵哄笑,为这事我记了排长三年的仇。
放下锄头,拿起枪,部队按照军训大纲进入紧急军训状态。我把自己的担心和困惑写信告诉了父亲,父亲回信直言不讳,这是战时,别按框框来,部队会随时上前线,赶快教战士们一些基本作战要领,一仗打下来只要不死,都会成精。特别叮嘱,带兵不怕新兵多,一定要抱成团,保证指挥畅通,拧成拳头打击敌人。

射击训练,连长做动员,瞄准了再打,要节约子弹,子弹可金贵,一发子弹可换三个老包谷。我命令战士直接打移动靶,别吝啬子弹,敌人是猴子和老鼠到处窜,大家要不断变动位置、角度、射姿,自己找感觉,找要领,目的只有一个,消灭敌人。几天下来,做训练总结,一排、三排均报告固定射击成绩,达到预期效果,节约子弹若干发。连长听我报告完消耗子弹的数量后勃然大怒,你这个败家子,把全连的家当都败完了,老老实实按训练大纲来,不能超前。
连队组织五公里越野训练,跑着跑着我就把全排带到附近的树林里进行模拟森林山地作战,我告诉战士们森林作战如同黑夜作战,不容易发现对方目标,它的要领就是以静制动,谁动谁倒霉。我反复强调指挥体系,再困难也要保证建制在,排长阵亡了班长顶,班长阵亡了依序副班长第一战斗小组长顶,只要建制在,抱成团,我们就是无敌的力量。并反复训练,让战士们铭刻在骨子里。
如同我父亲预料,还没完成训练大纲科目,部队就接到了立即开拔到南疆前线参加自卫反击战的命令。连长慌作一团,许多科目还没训练,这可咋整?
南疆反击战打响,我们部队的任务是在规定时间内穿插到敌人后方指定位置截断敌军后路。大战将至,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连长把我们几个排长叫到一起交底,都是自己人,大家不要紧张,我找了营首长陈述困难,考虑到我们连的特殊情况,营里决定我们连作营里的预备队,走在最后面。
我大脑嗡的一下,靠,都是战前抢任务当先锋,还有走后门往后躲的,我非常鄙视连长的行为,但也理解连长的苦衷,部队大都是新兵没有战斗力,轻易投入战斗会带来巨大伤亡。
穿插行动开始,我们连作为营里的预备队走在队伍后面,我们排作为前卫排走在全连的最前面,之后是三排、炮排、一排。山高林密,道路崎岖,时不时还有游击队冷枪骚扰,部队克服重重困难,以战斗队列奋勇穿插。快走到中午的时候,传来命令,部队走错方向,后卫变前卫,立即改变行军路线,强行军,把耽误的时间抢回来。
部队已十分疲惫,但接到命令后义无反顾坚决执行。后卫变前卫后,我们连立即成为全营的前卫尖刀连,殿后的一排成为前卫尖刀排,而我们排却成了后卫排。
为抢回耽误的时间,部队走直线,从深不可测,密不透风的森林开路前进,五大三粗的一排长不愧是生产标兵,论起砍刀在前面劈林开路,部队走的非常缓慢,一小时走了不到五六百米。突然,前方传来密集枪声,紧接着一排、三排、炮排的战士如潮水一般,杂乱无序恐慌地往后跑。空中到处是飞舞的子弹,时不时有战士中弹倒下。我见到如惊弓之鸟往后撤的一排长,赶紧问是什么情况,一排长回答,遭到埋伏,一个班快打没了,敌情不明。
这阵势可是所有战士平生第一次见到,恐慌恐惧至极。我大脑非常冷静,没有跟风撤退,命令全排成半伞状就地隐蔽,发现敌军就消灭它。我的镇定自若,加上身边有几十名战友抱成团,战士们底气多了,卧倒在树林草丛中,密切观察前方动静。
我军撤退的战士三三两两从眼前通过,敌军的子弹从他们身后嗖嗖飞来。有一个战士就中枪倒在我们前方五六米远的地方,鲜血喷了一地。战士们大气都不敢出,我感觉到了战士们的紧张恐惧。
很快左侧的四班传来枪声,我赶紧跑过去,四班长兴奋地报告,发现敌军三名,有个新兵蛋子紧张的枪走火,我们只好提前开火,消灭敌军两人,逃跑一人。我告诉那个新兵,再遇到这种情况,就顺势开火,把子弹都打出去,那个新兵使劲的点点头。

我立即传口令,四班消灭了两个敌人,战士们听说后受到极大鼓舞。我所在的五班前方也发现了动静,战士们瞪大了眼睛。前方林子太密,十几米看不到目标。等看清敌人时,有三个端枪的敌军已经出现在我们几步远的地方。我一枪撂倒一个,全班的十几杆枪几乎同时开火,把剩下的两个敌军打成了筛子。六班也接上了火,有5个敌军突然出现在六班副的枪口下,六班副一梭子连射消灭了3个,剩下两个也被全班齐射毙命。
我们连溃撤了3公里才收拢队伍,随后赶来的营长问敌军情况,一排长报告,行进中突然遭到敌军袭击,伤亡了七八人,敌情不明只好撤下来。营长的脸色很难看,伤亡了七八人,说明敌军人数不多,你们怎么不组织反击?连长无语。
清点队伍,发现少了我们二排。难道都阵亡了?连长嘀咕。你猪脑子呀,全排会一锅端,一个也不剩,营长气急败坏。他们比你们聪明,一定还在原地,马上用步谈机和他们联系。这么一闹腾,又耽误了两个小时,穿插任务还怎么完成?营长恼羞成怒,命令连长亲自带队按作战计划往前穿插,完不成任务上军事法庭。
他亲自用步谈机和我联系,我报告全排位置,报告消灭敌军10人,请求指示。他说我们这个排现在归营部直接指挥,我们排是目前离穿插目标最近的队伍,命令我们为全营的尖刀排,发扬连续作战精神,先期到达穿插目标,观察敌情。我当即申请立一等功一人、三等功三人,以鼓士气。营长当即表示同意(事后请上级补批)。
我立即把营长的命令和立功喜讯向全排宣布,全排掌声一片,士气倍增,一致表示坚决完成穿插任务。
我们全排众志成城,不畏艰险,提前三分钟到达穿插目标,发现敌军少股部队正在撤退,远处有大量敌军正在往这个区域逃跑。
营长命令,利用现有地形,坚决阻敌半小时,后续部队距你三公里,半个小时就能到达。
我发现这里的地形非常狭窄,前方水塘有一个吊桥,把它炸毁,敌军只能涉水过来,会极大拖延他们的逃跑时间。我立即命令三个班交替掩护,成三三制战斗队形,炸毁吊桥,阻敌后撤……
我们在敌我兵力悬殊极大的情况下,阻击敌军一个多小时,全排也付出了伤亡过半的惨痛代价,援军就是迟迟不到达,我在步谈机上破口大骂,三公里逃命的时候只用了十几分钟,现在一个多小时都赶不到,属猪的呀!
营长回答,同志,对不住,我们已经听见你们的枪声,请你们再坚持最后五分钟,守住隘口,坚决不能让敌军逃跑!
我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四班!五班!六班!听令!在硝烟弥漫的阵地,立即传来四班到!五班到!六班到!的回答。虽然不是原来班长的声音,但三个班的建制还在,还有战斗力,我一阵激动,对完成最后的任务充满了信心……
战斗结束后,我们排荣获集体一等功,英雄排称号。事后得知,援军迟迟没能赶到的原因,是因为指挥穿插前卫的连长和三排长看不懂地图,走错了路线,误导了主力。

(根据广场藤亭孙姓退休老兵自述整理,个别情节进行了艺术处理,像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
最佳拍档
写的不错,待续
无限可能
像小说一样。是东西集团的还是西面集团的,那个军那个师?团营就不说了。当时那个部队不是在务农?要不然饭都没得吃。55军当时也就163训练的还多一点,他还是个乙级师。可是55军是自卫反击打的最好一个军!另外,既然那么厉害专访到个人,怎么不把军功章摆出来?给你看看我父亲留下来的军功章。还有一个集体二等功在部队留着。
悠闲的鱼
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