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晏迟眼中。
我是一个为了嫁给他,不惜害死双胞胎妹妹的恶毒心机女。
他有多爱妹妹,就有多恨不得让我去死。
可他不知道。
我才是妹妹。
而我,确实也快死了。
1
离婚三年,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和傅晏迟重逢。
在这个八线小镇,新开发的景区门口。
我的三轮车和他的布加迪相撞了。
「你没事吧?」
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却又带着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柔与关切。
我浑身一僵,不敢抬头,不敢出声。
强忍着身体的痛楚,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花束。
这是我如今的生计来源。
这时,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女人几步上前,很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
我知道,傅晏迟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长的像我。
严格来说,是像我的双胞胎妹妹,余歌。
这个女人也不例外。
她鄙夷地扫过我身上穿的工作服。
对傅晏迟提议道:「晏迟,还是打122吧,省得再讹上你。」
「好。」
听到女人的提议,傅晏迟果断拿出手机。
我慌了神,忙出声制止:「别打!我没事,你们走吧。」
若是报警,难免要与他面对面。
他恨我入骨,如果被他认出……
后果怎样,我不敢想。
纵是我将头埋到最低,却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冷若寒潭的声音一字一字打在我心上:
「抬头。」
2
我死死掐着手心,心头狂跳。
与他同行的男子意识到不对劲,猛地俯下身来。
我躲闪不及,被他看了个正着。
「卧槽,你是……余歌?」
手腕骤然被人狠狠扣住。
巨大的力气将我整个人生生扯了起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傅晏迟笑了,像猎人终于捕捉到猎物。
嗜血的残忍,令人恐惧。
「她怎么会是余歌。」
他步步紧逼,我步步后退。
花瓣在皮鞋的践踏之下,破败不堪。
「她可是余歌的好姐姐,余声。」
我们双胞胎长的很像,外人一般分辨不出。
可傅晏迟总会一眼认出。
就像我们婚礼那天,他也是这样。
一眼认出,我不是他的未婚妻余歌。
他盯着我,眸底升腾起恨意,又带着莫名的兴奋:
「我找了你整整三年,原来你还没死啊。」
不堪的回忆像走马灯般在我脑中闪过,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嘴巴张合了几下,正想说什么。
却听到一旁女人的惊呼:「呀,她流鼻血了,不会是要碰瓷吧!」
慌乱之下,我胡乱抹了一把。
冰冰凉,一片猩红。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现在的我,很是狼狈。
傅晏迟怔了一下,继而冷笑着说:
「下一步是不是要卖惨了,说你得了绝症要死了?」
「余声,你最擅长这些了。」
我的手猛地一抖。
几滴鼻血落在地上,与残花相融,红的刺眼。
就要说出口的解释停在喉间,被我生生咽下。
我确实要死了。
这次,不是卖惨。
3
正僵持着,景区负责人赵姐赶到了。
她赔着笑脸:「傅总不好意思,这是景区员工,交给我处理就好了。」
傅晏迟松开我,嫌恶地拿纸巾擦了擦手,像是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
「你们景区招聘不做背调吗?连这种人都招。」
「赵经理,我想,我们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
赵姐笑容僵在唇边,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傅晏迟,急得都快哭了。
景区刚起步,不能失去傅氏这个大投资商。
而傅晏迟最恨的人-我在这里,只能拖累他们。
赵姐帮了我很多,我不忍她为难,主动开口:「没事赵姐,我辞职,景区的损失我会负责。」
我捂着鼻子,一瘸一拐地要去扶三轮车。
「只是景区的损失吗?你要赔的不止这些。」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就知道傅晏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他轻抬下巴,冷笑着点了点车头的方向。
「我的损失,一并清算下。」
话中意有所指。
虽未明说,我却也懂了。
身后两人的窃窃私语传入我耳中。
「晏迟这是怎么了,好吓人。」
「你不懂,碰到仇人了。」
心头涌上一丝凄然。
我害死了我的双胞胎妹妹。
害死了傅晏迟最爱的人。
可不就是他的仇人么。
4
就这样,短短半小时,前夫变债主。
不但工资没了,还背负上五十万的债务。
临走前,赵姐把我拉到一旁,塞给我两千块钱。
「对不起啊声声,我得罪不起傅氏,这些钱你拿着,给孩子看病。」
我摇摇头。
三年间,从生活到工作,赵姐帮了我太多。
即使真的很需要钱,我也不能收。
她强硬地把钱塞到我包里,转头就跑。
眼睛在太阳下生出蒙蒙雾气,我抬头望天,小镇的天,湛蓝清澈,深邃无垠,充满着生机与希望。
而我却看不到任何未来。
熟悉的温热感将我思绪拉回。
我摸向鼻下,又流鼻血了。
我熟稔地冲洗干净,吞下几片药。
手机弹出两条微信。
是傅晏迟的。
「听说你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得了白血病,出于人道主义,我把她接过来了。」
「今晚八点,西溪别墅,别迟到。」
我呼吸一滞,立刻打去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傅晏迟漫不经心地问:「有事?」
我的声音因为太过害怕而发抖,极力压抑着,哀求道:「不要动念念。」
「余声,这孩子的爸爸是谁?」
「你不要告诉我,她是我的孩子。」
我迟疑了。
记得结婚第一天,他就警告过我。
不要妄想取代余歌,不要妄想怀孕,更不要妄想生下傅家的孩子。
因为我不配。
所以,现在我不敢告诉他。
余念,是他的孩子。
5
我的迟疑让傅晏迟没了耐心。
电话被挂断,我也瞬时清醒过来。
西溪别墅太远。
所以三年来,我第一次打了出租。
一路上,我心里忐忑不安。
西溪别墅,是本属于余歌和傅晏迟的婚房。
如果没有五年前的那场绑架,他们现在一定会恩爱地生活在那里。
只可惜。
一场绑架,改变了三个人的人生。
那是他们结婚前一周,我和余歌被同时绑架了。
只因为绑匪认不出哪个是傅晏迟的未婚妻。
与其说是绑架,更像是恶意报复。
我和余歌都想保护对方。
争先恐后地承认自己就是他们要绑的那个人。
气急败坏之下,绑匪狠狠打了我们一顿。
我忍着剧痛,不断地出言刺激他们,想以此吸引火力。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绑匪会动刀。
我被刺了两刀。
而最致命的那几刀,都被余歌挡下了。
再醒来时,就听到了余歌去世的噩耗。
妈妈哭着打我,嘴里骂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死的不是平凡如草芥的我。
为什么偏偏是明媚鲜亮的余歌。
哭过后,妈妈替我做了一个决定。
傅家提亲时,傅晏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要妹妹,余歌。」
所以她要我成为余歌,替余歌嫁进傅家。
可看似完美的计划,却在新婚第一天就被揭穿了。
我们都低估了傅晏迟对余歌的爱。
为了不得罪傅家,我再次被余家推了出来。
成为所有人仇恨的发泄口。
深深的负罪感,让我选择了默默承受。
直到三年前,喝醉酒的傅晏迟扔给我一纸离婚协议,让我滚蛋。
我默默收拾行李,来到了这个小镇。
我没想到我会怀孕。
也没想到,自己会得白血病。
更没想到的是,念念也会得这个病。
面对高昂的治疗费用,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只能自己放弃活的机会,让念念活下去。
她是我的全部。
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傅晏迟也不行。
6
我站在别墅门口,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
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傅晏迟自顾自地坐回沙发,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我局促地站在一旁。
房间的陈设没有变,一如五年前。
我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衣,像一个误入皇宫的小丑。
顾不得太多,我开门见山:「念念在哪?」
他却像是没听到。
「三年不见,你怎么瘦成这副鬼样子了?路边的流浪狗都比你能看。」
我静静听着他的奚落,一言不发。
确实像他说的那样。
现在的我,又瘦又丑,丝毫比不上他心中的余歌。
安静了一会儿后,他又问:「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我强压下内心的急躁,在脑子里苦苦思索。
好半晌才想起,今天是余歌的生日。
也是我的生日。
从前,有余歌帮我庆生,我能沾沾她的光,蹭一块蛋糕。
余歌走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
太久了,以至于我都忘了。
我如实回答:「余歌生日。」
傅晏迟似乎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
他点了根烟,猛地站起身:
「跟我来。」
我愣了一下,忙跟上他的脚步。
内心的恐惧感却愈发浓烈。
夫妻两年,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
7
傅晏迟带我来到主卧。
打开门的瞬间,我愣住了。
房间的墙上,贴着的全是关于余歌的照片。
余歌领奖的时候,余歌毕业的时候,还有……
余歌去世的时候。
我再一次真切感受到,他对余歌的爱。
原来他对余歌的爱,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他那么爱她,又怎么会知道。
有个叫余声的小草,也曾偷偷在角落卑微的爱过傅晏迟。
我一步步走上前,摩挲着最中间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余歌,眼睛紧闭着。
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攀爬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内心深处的负罪感再次涌现。
我低头,痛苦地呜咽着,眼泪一颗颗砸在地毯上,转瞬消失不见。
「够了余声!」
傅晏迟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死死抵在墙上。
眼眶猩红,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他恶狠狠地逼问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放在正中间吗?」
「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她是因谁而死,又是谁在她死后夺走她的一切!」
「余声,你就该每天都活在忏悔中,你怎么敢逃走,怎么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