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张英(整理:白杨)
婆婆今年已经82岁高龄了,从去年秋天开始,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刚入冬不久,还得了一场重感冒。
以前婆婆得了感冒,从来不吃感冒药,不过这一次,她原本打算挺一挺,结果越来越严重,我们赶紧把村医喊到家里,给婆婆挂了几个点滴。
本来以为挂了几个点滴,婆婆会立马好转起来,可是村医连续挂了一个星期的点滴,不见婆婆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村医悄悄地把老公叫到一旁。
“占忠,老太太这一病可不轻呀,你还是带她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听了村医的话,老公要搀扶婆婆到面包车里,拉她去医院,婆婆得知要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她死活不肯去。
“我就算死在家里,也不去医院。”
婆婆对去医院有阴影,当年公公就是得了急性脑溢血,拉去医院抢救,结果手术台还没下来,老人家没了生命体征,这件事儿,给婆婆带来极大的打击,从那以后,婆婆从来不去医院看病。
婆婆是个倔犟的老太太,只要她认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老公看自己拗不过老太太,也不好强行带她去医院看病,只好在家里,跟我一起尽心尽力伺候老人家。
不到两个月时间,婆婆暴瘦了二十多斤,本来老人就不怎么胖,现在连一百斤不到,都有些瘦脱相了,要是走在外面,一阵风能把她刮飞了。
最初,婆婆还能强撑着身体起来喝一碗稀粥,后来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没办法,我只好拿着吸管,让她躺着吃,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抵抗力越来越差。
过年的前两天,我家东院的赵大婶过来串门,她和我婆婆年轻时相处的非常好,听说我婆婆生病,赶紧从县城儿子家赶了回来。
赵大婶在我家坐了半个多小时,临走的时候,她摆手示意我和老公来自己身边。
“占忠,恕我直言,你妈?好像熬不过明年开春,你抓紧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商量一下她的后事儿吧。”
赵大婶七十大几了,经历的事情儿多,她说这句话,肯定不是诅咒我婆婆。
“大婶,你放心吧,我们有安排。”老公说这话的时候,很有底气。
当年我公公突然离世,家里人一点思想准备没有,婆婆亲身经历,所以在她身体还算硬朗的时候,就把自己以后要穿的寿衣做好了。
因为婆婆生病,今年这个年我们都没有过好,除夕夜那天晚上,老人家病情开始加重了,似睡非睡,还一直在说胡话,不停地念叨着大姑姐的名字。
“正月初六是咱妈的生日,要不咱们给大姐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一趟?”我试探性问老公。
老公听了我的话,没有应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抽烟。
老公他们兄弟姐妹五个,老公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大姑姐和其他人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关系。
大姑姐的亲生父亲在她还没出生时就意外离世了,在过去,老人比较好面子,婆婆怀着孕回娘家,被自己父母狠心的赶了出来。
婆婆的父母说婆婆是克星,刚嫁到婆家还不到一年,丈夫就死了,要是娘家收留她,肯定会天降横祸。
来到娘家大门口,却不让进去,婆婆彻底心寒了,后来为了活命,挺着大肚子靠讨饭为生。
在乞讨的过程中,婆婆遇到了公公,公公得知婆婆的悲惨遭遇,他心生怜悯,决定把这个可怜的女人娶到家里。
对于公公的收留,婆婆感激不尽。
公公家很有钱,之前是开油坊的,家里不愁吃不愁穿,而且公公还是家里的独子,公公的父母去世以后,给他留下一份不小的家业。
公公不懂得如何经营油坊,他接手没多久立马卖掉,换了钱。
有一天,大姑姐趁家里人不注意,偷偷地撬开炕上的衣柜门,从里面偷出来十块钱。
这件事被婆婆发现了以后,她竟然将大姑姐拽到大门口,狠狠地用皮鞭抽打她的身体。
那一年,大姑姐已经十六七岁了,到了知道羞耻的年纪,自己被母亲在大庭广众之下暴打,她感觉很丢人,于是,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当天晚上她偷偷跑走了。
大姑姐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过,她觉得自己的母亲对她太过严厉。
后来大姑姐远嫁到贵州,距离我们老家这边有两千多公里,回来的时候很少。
我记得大姑姐上一次回来,那是我刚嫁给老公后的第二年,大姑姐不远千里从婆家赶回娘家。
我婆婆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比较惦念自己女儿,但是见到大姑姐回来,她竟然恶意相加,大姑姐实在受不了了,赌气抱着孩子走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次婆婆身体欠佳,而且正月初六又是她老人家的生日,老公赶紧给大姑姐打电话,希望她能回来。
大姑姐有点油盐不进,无论老公怎么哀求她,就是无动于衷,没有回来的打算,把我老公气的,撂下“再不会没有机会了”这句话,直接挂断电话。
正月初六那天,我们以为大姑姐会赶回来,结果很可惜。
婆婆过完生日的当天晚上,她老人家与世长辞,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按照老公的意思,婆婆下葬都不通知大姑姐,但是我认为大姑姐和婆婆之间没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她们毕竟是母女,不应该有永远的隔阂。
我背着婆家人,偷偷给大姑姐打个电话,把婆婆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她,她听后一阵沉默。
两天后,在婆婆的葬礼上,大姑姐赶了回来,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所遗憾,大姑姐看到婆婆的棺材即将被抬上灵车,她疯了似的冲上去,哭的撕心裂肺。
“妈,我回来迟了,你不要记恨我好吗?”
我站在旁边,看着大姑姐哭得这么伤心,心里有一种难言的忧伤,从此以后,大姑姐心中那份遗憾永远都无法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