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宛央90，来源：宛央女子（ID:Apple1990-kun）

我是宛央。年前和我们家作者宋宋聊天，她说她近来很想写一写琼瑶，觉得她的生命力无比强大。我说关于琼瑶，我也有挺多想法的，尤其是她看起来很像各种沉浸在恋爱里，但是她本人也好，她笔下的女主也好，都不会因为爱情而真的伤害自己。她有一种很特别的清醒。于是我俩今年都在疯狂各种补看琼瑶的各种小说。好像一共45本，我俩分头看的，准备挑几本比较值得读的，写个系列。没想到，读了她关于自己生活的记录《在雪花飘落之前》后，反而是她本人的经历和性格更让我有表达欲。但大家知道的，作者本人描述自己，往往是有一些梦幻滤镜的，于是我就又读了被琼瑶插足的原配——林婉珍的回忆录《往事浮光》。活在两个版本里的琼瑶矛盾而立体，真实且残酷，但不管是哪个版本的琼瑶，都让我惊叹，过去是我对她误解太深。对琼瑶最大的误解是——认为她是一个爱情至上的恋爱脑。但看了很多她的生活细节后，才能确信：她是喜欢爱情的氛围，可以说，她追逐的是爱情本身，但她从来都很清醒，并不对任何一个具体的人抱幻想，包括她嘴里最爱的人——平鑫涛（琼瑶第二任老公）。琼瑶无疑是享受爱情的，浪漫和少女心更像是她的手段，她的底色是理智、冷酷、利己，以及在爱情这件事上，比较不在乎所谓规矩和道德感。追求自由、具有反抗精神和不顾他人死活这两种很矛盾的人设，都是琼瑶。这在她自己那段备受争议的婚姻里，表现地极为明显。尽管喜欢琼瑶的影视作品，我也要客观说一句，她的的确确是个很难对付的第三者。琼瑶认识平鑫涛的时候，平鑫涛和林婉珍结婚已经十年，生育了三个孩子，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过着比较平静的婚姻生活。且林婉珍不是什么糟糠妻，算是富户女，聪明能干，而且客观讲，长得是比琼瑶要好看的。琼瑶自己当时也在婚姻状态中，生了一个儿子，但夫妻关系不好应该是事实，因为林婉珍在回忆录里说，琼瑶那时正在闹离婚。

闹离婚应当不是为了平鑫涛，而纯粹是那段婚姻不符合琼瑶的期待。林婉珍写这本回忆录的时候已经将近90岁，整本书写得非常平和、朴实，甚至没有过多情绪渲染，也没有多少怨气，提及琼瑶的部分也不多，所以我是愿意相信她的那些陈述的。她认为琼瑶和平鑫涛开始有婚外情，是在琼瑶离婚之后。当时已经有很多人察觉出来不对，也委婉提醒过林婉珍说平鑫涛的车总停在琼瑶的家门口。林婉珍当然明白。她说在婚姻里多年的女人，都有一种属于妻子的直觉，所以在别人发现之前，她已经知道有些地方不对了。比如，琼瑶和平鑫涛有次一起讨论小说《窗外》的出版封面，林婉珍来了，叫走了平鑫涛一起去医院给儿子看病。回来后林婉珍发现，琼瑶把那个封面设计图揉烂的不像样子。林婉珍心里当时觉得，讨论个封面设计而已，至于吗？她隐隐地察觉出琼瑶心里的嫉妒。再比如，琼瑶一开始和他们住的特别近，有次买了新衣服，专门跑到平家问平鑫涛好看不好看。平家的佣人说，这女的好奇怪啊，林婉珍心里想的是，是啊，好奇怪，她自己的衣服好看不好看，跑来让别人的老公看算怎么回事。还有就是，琼瑶有次往平家打电话，电话装有分机，平鑫涛在楼下接了，林婉珍在楼上接了。琼瑶一开口没问你是谁，而是问你在做什么，平鑫涛回答说看报。然后琼瑶就说她在吃牛肉干，笑着问要不要通过电话线把牛肉干送一点给平鑫涛。林婉珍没有勇气再听，默默地放下了电话。她也没有质问平鑫涛和琼瑶到底什么关系，因为知道有些话问出口会更糟，而她并没有做好离婚的准备。还有一些更离谱的，比如琼瑶给平鑫涛写非常肉麻的情书，然后给林婉珍看到了。还有一次是平鑫涛半夜不回家，林婉珍猜到他在琼瑶那里，于是就往琼瑶家里打了电话，第一次是不接，第二次接通了后，琼瑶说平鑫涛在她这里打麻将，还对林婉珍说了一句很扎心的话：“那你来把领回家啊。”林婉珍知道平鑫涛就在旁边，而且一定没有打麻将，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打。她说那一刻她静静地承受着他的丈夫看着别的女人为难她，甚至羞辱她。还有更绝的，平鑫涛从未带林婉珍出国旅行，但是经常以帮琼瑶找写作灵感为借口和琼瑶环游世界，然后两个人把现金花完了，打电话给林婉珍让她汇钱。我举这些例子是想说，琼瑶在爱情里是有很强的攻击性的。她不是围着男人转，而是当她确认这段关系如果她想要，她会用办法拿捏这个男人。这段关系，一直想隐藏，一直想维持表面和平，两头便宜都要占的是平鑫涛。但琼瑶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不愿意给平鑫涛这种机会，所以林婉珍才能凭直觉感受到那些东西，因为那都是琼瑶故意让她感受到的。包括再后来，平鑫涛为了保护孩子，承诺再婚他不会公开，我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因为公开对他并无任何好处。但琼瑶是需要公开的，因为热烈的爱情氛围，必须是在太阳下的。所以平鑫涛前脚说不公开，琼瑶后脚就公开接受媒体采访，直接公布婚讯。这哪里是恋爱脑呢？这是永远明白自己要什么，且坚持不被男人干涉自己的行为。更厉害的是，琼瑶一边搞得定男人，一边事业也搞得飞起。因为她非常明白，平鑫涛选择她的理由，爱是一方面，他们两个人确实更合得来，这一点是连林婉珍都承认的，她说自己一生都很务实，没什么浪漫细胞，就像家用的搪瓷碗，耐摔扛用，很适合平淡的小日子，但对平鑫涛来说没什么意趣。而琼瑶的浪漫、抓马、极端，比较吸引爱冒险，有野心的平鑫涛。但，最本质的原因是，琼瑶能给皇冠出版社带来巨大的收益。平鑫涛一生最爱是他打下的这份事业，他一生都是非常进取，要取得巨大世俗成就的人，琼瑶是他慧眼发现的作家，但他必须承认，也是改变皇冠命运的人。和琼瑶在一起后，皇冠不仅成为出版也巨头，两个人也开始一起奋战影视行业。那天我看旧日新闻，还看到有一条报道说，《窗外》给皇冠贡献了迄今为止最多的版税收入。热烈的爱情氛围+两个人朝气蓬勃搞事业，挣钱挣到手软，从人性的角度来看，平鑫涛的这个选择，几乎不需要犹豫。道德，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往往要失灵。而林婉珍那时已经不太能在事业上和平鑫涛有什么共同话题了。我觉得以琼瑶当时的猎金能力，她是以为自己可以速战速决的。因为当时的林婉珍，除了孩子，手里根本没有牌。那时林婉珍已经没有娘家可以倚靠，在台湾也没什么朋友，甚至，连工作有没有，原本管着皇冠的财务，但是很快，连这个工作，平鑫涛也不让她做了，林婉珍心里非常清楚，这是琼瑶的一种逼迫。但这场婚姻战，在林婉珍什么都没有的情况，还是持续了十一年。原因有两个，一是，我觉得琼瑶低估了平鑫涛的精明，看似被拿捏的人，其实同样也在拿捏别人。二是，我觉得琼瑶低估了林婉珍的智慧。林婉珍有她的厉害之处。她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但从始至终假装不知道，从头到尾平鑫涛不说，她就不问。于是琼瑶所有的攻击就像砸在了棉花上。换作寻常女性，早就气急败坏了，但从始至终林婉珍就是不上套。后来平鑫涛和琼瑶的婚外情几乎已经公开化。有共同认识琼瑶和林婉珍的导演看不过去，攒了一个局，让琼瑶和林婉珍见了一个面，他希望林婉珍提醒一下琼瑶，让琼瑶知难而退。但是林婉珍什么都没说。因为琼瑶说得太多了。最让人跌破眼镜的是，琼瑶对林婉珍说，我们可以维持现状，因为现在的状况可以维持四个人的幸福，林婉珍的三个孩子有爸爸，琼瑶的儿子也有爸爸，四个小孩都有温暖的家，如果改变现状，大家就都不幸福了。哈哈哈，我总算知道，琼瑶那句“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不是来破坏这个家庭的”有多写实了。反正林婉珍听的是大为震撼，觉得这话怎么说得出口。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但是当然也对平鑫涛死心了，因为林婉珍在书里写，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林婉珍当时为了孩子们，只能维系婚姻，所以她在平鑫涛面前就是什么都不说，也不闹，也不骂，也不逼迫（拿什么筹码逼迫呢），她说管那个人心在不在，反正家还得在。如果不是因为林婉珍的清醒以及智慧，其实这场婚姻战根本持续不了十年。后来林婉珍觉得自己将来总得靠自己立得住，就去学了很多安身立命的本领，英语、古筝、绘画。之后，她成为非常有名的画家，靠画展和开绘画培训班能赚很多钱。林婉珍是一直到她认为自己离得起这个婚的时候，才签字离婚的。当时她的三个孩子全部长大成人，她自己也有了新的事业。她甚至连平鑫涛给她的赡养费很少这件事也没计较，只想赶紧从这段失望的婚姻关系里走出来。她的后半生过得很平顺，现在九十五岁了，依然健康、清醒，和子女们的关系也很好。再婚后，遇到了非常志趣相投，博学且欣赏她务实平和性格的医生。她几乎一生没说过琼瑶和平鑫涛一句难听的话。写《往事浮光》也是因为她的子女和琼瑶因平鑫涛当时的治疗问题有分歧，她应儿女的要求，澄清了一些当年的真相。而且，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作为读者我也能感受到，她其实并不想多提这种恩怨，更多的还是在回忆自己的其他人生经历。林婉珍不热烈，但我觉得她有一种静水流深的力量。她和琼瑶的生存智慧并不一样，但某种意义上这两个女性有相似之处——那就是终其一生，她们都足够清楚自己的处境，各有自己的应对方式。有人强在明处，有人强在内里；有人轰轰烈烈，有人不动声色。这样一看，倒是觉得平鑫涛乏味了点。

作者简介：林宛央。公众号：宛央女子。潇洒派生活者，畅销书作者，未来知名编剧。一个不走千篇一律的人生，却过得比谁都潇洒的姑娘。忌矫情，治拎不清，喜欢你的不盲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