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成了志鹏房产的售楼小姐,穿上工作服,戴上挂在胸前的工作卡,我顿时心情大好。
我来自湖北的山区,有一个7岁的女儿,她是个星星的孩子。
所谓星星的孩子,是指那些患有自闭症的孩子,为给女儿治病,我们夫妻俩苦不堪言。
老公原本和我一起在老家,他是做瓦工的。
女儿查出患有自闭症后,为了挣钱给女儿治病,老公不得不外出到江苏来打工。
老公先是在工地上当瓦工,后来自己当了包工头,收入高了一些。
老公的收入高了,但我们依然没钱,为了给女儿治病,我总是为钱发愁。
这次我带女儿到苏州来找老公,想问他要些钱,然后带女儿去上海治疗,因为上海的医疗水平高。
老公说,他虽然是包工头了,可总是结不到工程款,手头里依然没钱。
已经竣工的志鹏房产,还欠着老公工程款。老公只是一个包工头,原本他的工程款应该是问建筑公司要的,可建筑公司从志鹏房产要不到钱,就让老公直接去找志鹏房产了。
老公每次去问志鹏房产的老板凌志鹏要钱时,凌志鹏总是拖,根本没个准信。
我来苏州两个多月了,天天陪着女儿,也不是个事。
老公又一次去问凌志鹏讨要工程款时,说老婆没工作,孩子有病,农民工们又等他发工资,他撑不住了。
凌志鹏为了安抚老公,就提出让我去他们售楼处当售楼小姐,等他们的房子卖出去后,就马上结工程款。
可我从没当过售楼小姐,这几年我一直围着女儿转,而且女儿怎么办呢?
我又不想放弃这份工作,我也很想在这座城市里留下来。
在老家,因为女儿有病,我们总是被村里人歧视。在这里,没人笑话我们,而且还经常有人因为同情我女儿而主动帮助我们,所以我不想回老家了。
凌志鹏知道我的顾虑后,说没关系,给我来个岗前培训就行了。
我和老公是租房子住的,房东是个60岁的阿姨,姓张,身体很好。她一个人生活,老头子已经去世了,儿子一家在国外。
张阿姨听说我想去上班后,就主动提出帮我带孩子,她说我女儿其实挺乖的。
这样,我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我就去当售楼小姐了。
我想多攒下一些钱,等老公的工程款拿到后,我们就带女儿去上海治疗。
我接受了两个星期的岗前培训,然后正式上岗了,我心里是很紧张的。
那些老的售楼小姐,个个都像人精一样,能说会道的。每每有客人进来,她们马上把客人抢走了,我根本没机会。
一个上午,我没接到一个客户。凌志鹏来看售楼情况时,拍拍我的肩膀,说:“吴嫂,加油!”
受凌志鹏的鼓励,下午有一对夫妻来看样板房时,我也热情地迎过去。
可另一个售楼小姐欺负我是新来的,跟我抢这客户,霸道地让客户听她介绍楼盘。
我心里很不爽,可又抢不过她,就悻悻地说了一句骂人的家乡话。我不敢说普通话,怕他们听出来,说家乡话他们都听不懂。
可那对客户听懂了,他们也明白业务员之间的竞争,所以并不计较我那句骂人的话。
那女客户惊喜地说:“你也是湖北恩施的?”
我点点头,说:“是!”
那男的说:“我们也是湖北恩施的,那咱们是老乡了。”
女的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们来这里打工5年了,现在决定在这里安家,所以要买房子了。”
男的说:“既然是老乡,那我们要照顾老乡的。大家出来打工都不容易,我们这单生意,就给这老乡了。大姐,你给我们介绍楼盘吧!”
我又惊又喜,这可是我的第一个客户,看样子他们是肯定要买的。我那个同事见这样,只能不跟我争了,悻悻地走开了。
2
我向客户介绍了楼盘后,客户想去看看2号楼的一套房子,如果看下来不错的话,就决定签购房协议了。
我激动不已,这可是我第一天上班,如果签下一套房的话,这多激动人心啊!
卖掉一套房子,我可以得到1万块提成,等于我一天赚1万块,这可比老公都挣得多了。
我马上拿了钥匙,兴冲冲地领他们去看房子。
2号楼离样板房这里有点远,要经过一条小河。那小河是人工挖出来的,并不深,是小区里的景观。
经过小河的桥上时,女客户看见不远处有一坨东西,她叫老公看那是什么。
我便顺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好像是黑乎乎的衣服,鼓鼓地浮在水面上。
男客户说:“不对劲啊,好像是个人!”
他话音一落,我和女客户瞪大了眼睛,什么?是个人?那就是个死尸了?
我的天哪!这河里有个死尸?
我和女客户都愣在原地,男客户穿过小桥,往死尸方向走过去。
男客户确定是个死尸后,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大声对我们说:“确实是个人,是个男人,脸朝下了,后背浮在水面上。”
男客户报警了,我和女客户面面相觑,吓得不敢走过去了。
等我回过神来后,我才给老板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凌志鹏,大惊失色,说话都结巴了,“什——什么——一个死——死尸?怎么会——”
等待警察到来的时间里,女客户小声对老公说:“吓死人了!这房子不能买了。”
“是不能买了,我们换个楼盘吧!这小区的河里淹死过人,太不吉利了。”男客户说道。
我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这该死的死尸,我原本还在同情他,现在听到我的生意要黄了,我就不由自主地恨他了。
他哪儿不能死,偏要死在这里;他什么时候不能死,偏要在这个时候死。我即将到手的1万块钱,就被他的死弄没了。
警察来后,马上拉起警戒线,然后开始勘察现场,并且安排打捞尸体。
同事们闻讯后,纷纷跑过来看,胆小的女同事们缩到了一边。
男同们胆子大,都探头探脑去看,保安去协助警察打捞尸体。
尸体打捞上来时,凌志鹏跌跌撞撞赶来了,嘴里嘟囔着:“这叫我的房子怎么卖啊?本来就不好卖,又出这档子事……”
凌志鹏是这里的负责人,警察当然要找他了。当他看见尸体的脸后,他惊得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后,凌志鹏冲我站的方向大喊:“吴嫂,你快来,是你家吴海全。”
我因为胆小,跟那些女同事一起缩在一边,在我们的前面站着很多男同事,所以我根本没看清尸体。
听到凌志鹏的喊声,我愣住了!在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我。
我身旁的女同事提醒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然后发了疯一般,跌跌撞撞地奔向尸体。
看到尸体的脸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真的是吴海全。
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凌志鹏招了招手,让几个女同事过来照顾我。
女同事过来扶我起来时,我才哭出声来,哭得撕心裂肺。
我大喊着吴海全的名字,一边哭一边说:“你怎么能这么走了,叫我和孩子怎么办?孩子还病着呢!我该怎么办……”
我不是装的,我是真的悲痛万分,只觉得天塌了。
在场的人都被我感染了,有几个知道我女儿情况的同事,小声跟别的同事说了。于是,大家知道我有一个星星的孩子后,就更同情我了。
警察要把吴海全带走时,我慌了,就冲过去拉住他们。我不能失去吴海全,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他不能抛下我们母女俩……
女同事们马上拉住我,劝我节哀顺变。警察说法医要进行尸检,尸体必须要被带走的,叫我放心,会弄清是怎么回事的。
凌志鹏心情很沉重,给警察留了我和他的联系方式,警察随时会传唤我们的。
3
等我稍稍平复一些后,凌志鹏到售楼大厅里来找我,说警察给他打电话了,让我们俩去刑警队。
我和凌志鹏到刑警队时,遇到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警察问我认识她吗,我摇摇头不认识。
警察说她叫许敏娜,是一家洗头房的老板娘,她得知我老公出事后,就来反映情况了。
警察问我,说:“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他一直在苏州这边做包工头,我在老家带孩子。因为孩子有病,我没办法去上班。
警察又问我,说:“昨天晚上吴海全在家里过夜的吗?”
我说不是,昨天他下班回来后,接到了老乡安晓波的电话,安晓波约他去喝酒了。
后来吴海全给我打电话,说他喝酒了,不能开车,所以住在凌海波那里了。
我问警察,那个叫许敏娜的女人,她来发映什么情况?
警察没有马上回答,看了我几十秒钟后,才说:“你——真不认识她?”
“不认识!如果认识,我干嘛要说不认识啊?现在人命关天的事,我更不敢隐瞒了,我想知道我老公是怎么死的。”我抹着眼泪说道。
“她——她是你老公的情人,”警察观察着我的脸色,说,“在你老公临死前,给她发了信息,说:今晚我去问凌志鹏要钱,要到钱后,我就帮你还清银行贷款。”
我怔住了,愣愣地看着警察,她是我老公的情人?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警察叹了一口气,说:“她的洗头房是你老公出钱开的,买下店面时你老公帮她付了60万,其他的钱是贷款的。”
我气都透不过来了,吴海全一直对我说没钱,我还信以为真了。他没钱给女儿治病,却有钱给外面的女人开洗头房,我气得立刻失声痛哭。
警察一边递给我纸巾,一边劝我想开点,现在社会上有些暴发户男人就这样,他们是以有情人为骄傲的。
警察在跟我谈话的同时,凌志鹏也在别的房间里接受询问。
谈话结束后,凌志鹏带我回售楼处的路上,恳求我说:“吴嫂,你回去后尽量少跟人说吴老板这事,否则我的房子要卖不掉了。”
我自然是点点头答应的,心想他也挺倒霉的,摊上这样的事。
我们回到售楼处,有同事急匆匆地来找凌志鹏,说好几个客户要求退房。还未入住,小区里就发生命案,客户们不愿意买这房子了。
凌志鹏满面愁容,客户要退房,他也没办法的,只能同意了。
我自然无心工作了,同事们让我坐在休息室里,我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不知道以后我和女儿的生活该怎么办。
我原本因为吴海全的死而难过,现在知道他在外面有情人后,我不为他难过了。我为我自己难过,我这是什么命啊?
后来,凌志鹏送我回家。到家时,正好安晓波来了,他说自己刚从刑警队回来,警察也找他了解情况了。
因为都是老乡,他不放心我们母女,所以过来看看。
看见凌志鹏,安晓波立刻发火了,说是凌志鹏害死了吴海全。
两人吵了起来,安晓波甚至要打凌志鹏,我拉开了他们。
我问安晓波,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吴海全去找他喝酒时,不是好好的吗?
安晓波冷静下来后,说昨天他约吴海全去喝酒,是想问吴海全借钱的。
安晓波已经36岁了,老家的母亲一直在催婚,可他没结婚对象。每次相亲,人家姑娘都嫌他无房无车,看不上他。
他想借些钱回老家去盖房子,然后相亲时资本足一些。他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吴海全有钱,所以就找吴海全借钱了。
可哪知道因为这借钱的事,导致吴海全丢了性命,安晓波懊悔不已。
安晓波觉得对不起吴海全,也对不起我和孩子。所以,以后他一定会照顾我们母女的,让我放心,只要有他一口吃的,就有我们母女一口吃的。
(未完待续)